直到精疲力竭,才停下腳步,跪坐在地。


    大口喘息著。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也不知道黃妙為何對她下手。


    迷惑之際,沈兮腦中出現許久未出現的歲靈的聲音。


    ‘小兮...。’


    沈兮眼睛亮了一度,‘歲靈姐!’


    繼續追問道:‘歲靈姐,這段時間你去哪兒了?’


    等了許久,歲靈才迴應:‘小兮,接下來,你隻能靠你自己了...。’


    她的聲音比以往更加空靈。


    似是受傷了一般。


    沈兮擔憂問道:‘歲靈姐,你怎麽了?’


    ‘歲靈姐...。’


    ‘歲靈姐?’


    ‘歲靈姐!’


    腦中再也聽不到歲靈的聲音。


    沈兮慌了。


    以往歲靈離開前都會和她說上一番話,從沒出現過今天這般情況。


    “歲靈姐...。”


    沈兮滿目愁然的盯著自己出血的腳。


    是她剛才匆忙疾跑時,包紮傷口的布條被跑掉了。


    日落西山,沈兮才真正意識到,歲靈再也不會出現。


    擦了擦臉上幹涸的淚痕,撿過一根木棍,撐著身子,一瘸一拐的朝林中走去。


    殊不知,沒有了歲靈的庇護,在森林中行走的沈兮,在各種毒物麵前,就是一隻毫無反抗之力的食物...。


    沈兮和以前一樣,找了一些能吃的野果,來到一條小溪邊。


    用手捧著溪水喝了許多,空蕩的肚子也被水撐得半飽。


    舔了舔皸裂的嘴唇,沈兮朝四周看了看,忍著腳上破裂的傷口,爬上一棵大樹。


    厚壯的枝丫剛好能夠給她作為臨時的床榻。


    很快,夜幕降臨。


    天上烏雲散去,出現了許久未見的星空與皎月。


    坐在高處的沈兮仰望著萬裏星空。


    阿瑾...我好想你...。


    邱瑾還活著的消息,點燃了她死去的心髒。


    可是,那群士兵的話,也給她增加了許多憂愁。


    阿瑾所在的新會城已經被敵軍包圍。


    攻破,也是遲早的事兒。


    還有...她居然在自己危難的時候,還派人去臨安府找她...。


    越想,沈兮幹澀的眼睛再次匯聚淚水。


    沉浸在悲傷中的沈兮,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異樣。


    一條有她腰一般壯的巨蛇悄無聲息的從另一棵樹上爬了過來...。


    沈兮吸溜著鼻子,眼睛都被她擦紅了。


    再次抬頭看向天空。


    刹那間!


    夜空中快速劃過無數道光束。


    那是!


    流星!


    沈兮驚訝的張大了嘴。


    ‘兮兒,時允說來年楓葉紅時,天上會有流星劃過,待我迴來,與你一同觀望,可好?’


    邱瑾曾經的承諾在腦中浮現。


    沈兮再次紅了眼眶,阿瑾...楓葉紅了,流星也來了,你呢?


    絢爛的流星不停的在她眼前劃過,最後隱匿在黑幕之中。


    ‘小兮,我阿姐說,在流星下許願,願望會更加容易實現哦!’


    時羽西俏皮歡快的聲音猶在耳邊。


    沈兮雙手合十置於胸前。


    “老天爺,求你保佑阿瑾,能在戰亂中活...!”下來...。


    沈兮的說話聲戛然而止!


    “呃...哈...呃...。”


    她用力的喘息著,身體不受控製起伏。


    雙眸似是收到巨大的驚嚇,瞳孔緊緊縮成一點。


    脖子...好痛...。


    巨蛇不知何時爬到了她的身後,蛇身旋繞在樹幹上。


    蛇頭咬在沈兮脖子上。


    血液不斷的從傷口溢出,浸入她的衣衫。


    蛇毒快速入侵她的大腦,沈兮隻覺身體越來越冷,神智越來越模糊。


    巨蛇移開了腦袋,懸在她的正前方。


    如小紅燈籠一般的眼珠子緊緊盯著沈兮。


    沈兮想要逃,卻發現渾身提不起一點兒力氣。


    巨蛇就這麽靜靜的看著她掙紮。


    好似在欣賞一具玩物。


    一具為了活命,用盡渾身最後一絲力氣掙紮的...玩物。


    直到沈兮胸口迴歸平靜,再也掀不起一絲起伏,才慢悠悠的開始享用盛宴...。


    沈兮手裏握著的玉佩從她手心掉到樹下,摔成碎片,沉入溪底。


    新會城。


    邱瑾站在城牆之上,仰頭看著夜空不斷閃過的流星。


    心裏莫名沉重,連唿吸,都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壓著,不得勁。


    這就是時允說的上百年難遇的聖洄流星雨嗎?


    兮兒...對不起,我食言了...。


    也不知道派出去的人找到她們沒有。


    邱瑾重重歎了一口氣。


    涼風從她耳邊唿嘯而過,卷起身後披風。


    許久,邱瑾看著絢爛的流星光束。


    雙手合十置於胸前。


    “老天爺,我自知身上罪孽深重,難以得到寬恕,我隻願心中愛人能夠平安...。”


    “將軍!”


    身後忽然傳來徐保生的叫喚。


    隨後是他急促的腳步聲。


    看見邱瑾虔誠祈禱的模樣,徐保生站定腳步,疑惑道:“將軍,您這是?”


    邱瑾睜開眼,放下手,沉聲道:“無事,你來做什麽?”


    “噢!”徐保生迴過神來,緩聲道:“將軍,糧草...又沒了...。”


    邱瑾垂眸,看向遠方燈火通明的營帳。


    那是元軍的駐紮地。


    都城都破了,皇帝也躲在行宮裏。


    哪兒來的糧草供給...。


    “徐都尉。”


    “屬下在!”


    徐保生瞬間站直了身子。


    邱瑾平靜的說道:“我記得崖山距離行宮二十裏外有處糧倉,你即刻帶人去拉取。”


    “啊?”


    徐保生愣住。


    糧倉?


    他怎麽不知道?


    邱瑾冷眸看向他,“有疑問?”


    “屬下不敢!”


    徐保生趕忙作揖,“屬下這就去安排!”


    徐保生連夜帶著上百名士兵離開。


    邱瑾眉頭皺著,愁緒縈繞其中。


    再次仰頭看向皎月。


    喃喃自語道:“父親,女兒好像...撐不住了...。”


    這是她第一次自稱為女兒。


    也是...最後一次。


    宋朝氣數...已盡。


    她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挽迴不了。


    邱瑾手握長戟站立於高牆之上,天邊逐漸泛起魚肚白,朝陽的第一縷光芒,照耀在她臉上。


    邱瑾盯著橙紅的太陽,這個時候的陽光不僅不刺眼,還很暖和。


    “衝呀!!!”


    “殺!!!”


    “殺掉他!!!”


    元軍再次來襲,震耳欲聾的呐喊聲此起彼伏。


    狼煙四起,火石炮接二連三的砸向城牆內。


    邱瑾毅然決然轉身,走下城牆。


    半個時辰不到,城門破了。


    邱瑾身後再無一人...。


    她站在敵軍包圍圈內,渾身是血,盔甲被戳出無數孔洞。


    目光堅毅的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跡。


    握緊手中長戟。


    “啊啊啊!!!”


    隻見她高唿一聲,動作明捷的揮動手中長戟。


    一個。


    兩個。


    ...


    直到第十五個敵人倒下,邱瑾停下了所有動作。


    “噗—!”


    口中嘔出一灘血液。


    不可置信的低下頭,看著穿進胸口的利刃。


    利刃上沾染的血液還隱隱冒著熱氣。


    下一秒。


    圍在第一圈的敵人,紛紛將手中刀刃插進她的身體。


    邱瑾瞳孔渙散,身體不受控製的單膝跪地。


    鮮紅的血跡模糊了視線。


    握著長戟的手愈加用力。


    最終,腦袋再也抬不起來,無力的垂落...。


    ...南宋輪迴篇結束...


    沈兮率先清醒過來。


    捂著沉重的腦袋,見邱瑾還睡著,動作輕緩的起身下床,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坐在落地窗前。


    惆悵的看著窗外朝陽。


    又夢到那條巨蛇了...。


    沈兮心中暗道。


    自她記事起,都會頻繁夢到自己被巨蛇吞入腹中。


    好在學會道術後,就沒再做過這個夢。


    今天倒是奇怪,居然又夢見了。


    這也是她一直對蛇一類的爬行動物心生畏懼的原因。


    “不要!”


    忽然!


    床上的邱瑾大喊一聲,猛地坐起身。


    聽見動靜,沈兮快速起身走向臥室。


    隻見邱瑾滿頭大汗的坐在床上大口唿吸著。


    顧不得其他,沈兮將水杯放在桌上,坐在床沿。


    還未開口,就被邱瑾緊緊摟入懷中。


    沈兮茫然的眨眼,以為她做噩夢了,抬手輕拍她的後背。


    “做噩夢了嗎?”


    邱瑾沒有說話,渾身還在不停戰栗著。


    “別怕,我在呢。”


    沈兮軟聲在她耳邊安慰。


    邱瑾閉上眼,用力聞著沈兮身上淡淡的香燭燃燒後的味道。


    似乎這樣,慌亂的心才得到緩解。


    腦中不斷閃現所夢到的畫麵...。


    太真實了...。


    真實的讓她有些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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