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下午時分,紛紛揚揚下了一天的大雪終於是停了下來,城內最深處的積雪已經有半人高了,但天空中仍然是飄著陰沉的烏雲,好像隨時都會再下起雪來。


    青元居三樓看下去,隱隱可以看到鄰街的百姓們正在鏟雪,一條青黑的石板路很快被開辟出來。


    樊金祺身上披著厚重的白色貂絨,看著下方像黑點一樣忙碌的人群,輕歎一聲:


    “茶米油鹽醬醋茶,這樣的生活其實也挺好的,不是嗎?”


    他看向了端坐一旁的少年。


    蘇元依舊是一身白色薄衫,他的修為早就到了寒暑不侵的境界,體內氣血如爐,這點嚴寒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影響。


    “是挺好的啊,如果這個世界沒有那麽多爾虞我詐,沒有那麽多妖魔鬼怪,我也想安安穩穩的做個大少爺,每天牽鷹遛狗,偶爾調戲一下良家婦女什麽的,可惜這也隻是如果。”


    樊金祺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自己這個從小的玩伴。


    “沒想到你也會有這種想法,我還以為你就是那種武癡型的武道天才呢?”


    蘇元端起桌前的潭州黃酒,醇厚酒香彌漫屋內,窗外是漫天的銀裝素裹。


    “武道難成,別人看著凝源境高手都是高高在上,但誰知道他在背後留了多少血汗。”


    從踏上武道以來,他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練功習武,搜集陰源晶源器,搏殺鬼物,每一天都是繃緊了神經。


    他沉默了片刻,而後緩緩道:


    “沒誰喜歡辛苦的,隻是不想弱小罷了。”


    樊金祺嘴裏喃喃著這句話,一時間失了神。


    房內一時間陷入寂靜裏,兩人都是不說話,各自飲著杯中的黃酒。


    許久,蘇元終於是打破了沉默。


    “怎麽迴事,現在樊家應該已經忙成一團了吧,怎麽有時間來我這裏。”


    他出關,原本是準備前往人源閣購買符篆材料,順便探聽消息的,但還沒來得及出門,好友樊金祺就到了府上。


    “現在家裏都在商量該不該逃走,但是……你也知道……”


    “如今,我們也隻能先做好準備。”


    樊金祺似乎是意識到氣氛不對,幹脆直接亮出了來意。


    他從袖中拿出一疊銀票,啪的一聲,拍在桌上。


    “這裏是六十萬兩銀子,一半歸你,另一半想讓你幫忙從人源閣換些符篆符器出來。”


    銀票厚厚一疊,堆在桌上,足有一個三四寸厚。


    “換符篆符器沒問題,你我的關係,這銀子我就不收了。”


    蘇元輕聲道,三十萬兩銀子雖然多,但也不放在他眼裏。


    “一碼歸一碼,這銀子你還是收著吧,如果不拿,怕是族裏的那些老家夥也難以安心。”


    樊金祺輕笑著擺手,然後輕歎一聲:


    “你現在可不是以前的那個蘇家大少爺了。”


    蘇元思索片刻,終於是答應下來。


    “不過這符篆符器能不能快一點,家裏要的挺急。”


    “怎麽,局勢又有了變化?”


    蘇元皺眉道,他聽出了樊金祺話中的意思,看來樊家已經感覺到不安全了,極力想要靠著這些符篆和符器來確保自身的安全。


    “嘿,咱們這天臨城可是好著呢,這一連十幾天的大雪,可是連一個凍死的人都沒有,你說奇怪嗎?”


    蘇元眼睛忽然一縮。


    “一個都沒有?”


    “是,一個都沒有。”


    樊金祺聲音極為低沉。


    蘇元神色嚴肅,天臨城雖是大城,但在這種農耕社會,天臨城中依舊有著許多流民和乞丐。


    一連十幾天的大雪,沒有一個人凍死,就算是放在現代社會也是難說的事情。


    “還有呢?”


    蘇元問道。


    “城中失蹤人數已經不下五千人了,有些小家族看風向不對,已經拖家帶口準備離開天臨城了。”


    “那好,符器和符籙的事情我會馬上辦好,讓人送去,城中已經不安全,如果真有什麽變故,就來我家吧!”


    蘇元對著樊金祺道,身為出過耀星境修士的修仙世家,蘇家雖然沒落,但依舊不是其他幾家這樣的低級武道家族能比的,單單是家中禁地封印著鬼物這種事情就不是一般武道世家所能鎮住的。


    加入人源閣後,蘇元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少年,眼界更是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家族中那柄供奉在祠堂中的源器,赫然是連人源閣也無從兌換的極品源器,這種等級的源器,在普通百姓眼裏已經和傳說中的神仙法寶沒什麽區別了。


    隻是他也是知道這柄源器有著某種限製,隻能是由蘇家之人使用,而且每次動用,要付出的代價也是極大。


    樊金祺告別離去,蘇元也沒有挽留,收好銀子,蘇元來到了地下靜室牆外,感覺到靜室內那絲微弱的氣息,徘徊了片刻,最終還是沒有進去。


    他剛一出關就發現血玉棺內那一股微弱冰寒和炙熱的氣息,身為化源境巔峰高手,他對任何氣息的感應都是靈敏無比。


    “應該是已經快要完全鞏固了,就讓我看看這血靈天屍的力量是不是傳說中的強大。”


    “修仙界中的絕世源脈嗎?”


    蘇元輕聲自語。


    “現在來看還是好事,如果玉雪詩這具血靈天屍完全鞏固的話,那自己也多了一樣底牌,畢竟自己是她的主人,對於即將到來的危險也有了抵擋之力。”


    蘇元臉上閃過思索神色,片刻後,蘇元身影消失在了青元居中。


    …………


    街道上人影稀疏,一些穿著灰色棉襖的中年人正在鏟雪,厚厚的積雪被推到一邊,堆成了小山,旁邊還堆著幾個雪人。


    幾個孩子瘋跑到雪堆上,隨意一捏就是一個大大的雪球,砸向對麵的玩伴,吱吱格格的笑聲傳遍街道,連陰沉的天空似乎都是明亮了一些。


    青瓦房上,積雪不停的被掃落,難得雪停了,瓦房並不是很結實,要盡快把屋頂的積雪掃下來。


    “今年也真夠邪乎,十月不到一連下了十幾天的雪,真是……”


    一個灰袍漢子揮著鐵鏟,把門前的積雪推到一邊。


    “誰說不是呢,秋糧都還沒收呢,現在城中的糧食那是一天一個價,這個冬,難過嘍!”


    旁邊幾人附和著,把自家房子的冰棱敲下來,簌簌的冰粉在青石板上落了一地。


    踏踏……


    一陣清晰的腳步聲傳了過來,像是有著韻律一般,將街上眾人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一個麵容秀麗的女子從接到盡頭走來,白色的鞋子踏在青石地麵上,迴蕩出清晰的聲響。


    天地白色,衣裙白色,連皮膚也是白嫩如雪,好像是一朵雪蓮花,冰清玉潔,氣質溫婉。


    天臨城中的大家閨秀不少,但和眼前女子一般,如畫中仙子,雪中神女一樣的可真不多見。


    幾個男人不由的升起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但眼睛仍然是忍不住的偷瞄。


    那女子似乎是什麽都沒有感應到,眼睛緊緊盯著自己的掌心,街上的幾人看著女子空空如也的白皙手掌,有些莫名其妙,但心中仍然是讚歎了一聲,好白嫩的小手。


    月鳳靈盯著手掌上的鳳凰雕像,隨著她不斷前進,那白玉鳳凰竟然透出陣陣紅色的光芒。


    “不會錯,就是這邊,竟然能讓雪鳳產生這麽強的感應,那人到底是什麽資質。”


    月鳳靈臉上露出喜色,原本隻是接了門中任務,才到了天臨城這偏僻小城,但沒想到在這犄角旮旯的小城裏,雪鳳竟然起了感應,這頓時讓她欣喜不已。


    “十年一次開山門,無數的大家子弟都難找到能讓雪鳳起感應的天才,uu看書 ww.uuanshu竟然就這樣被我碰到了。”


    月鳳靈不禁感歎,隨即臉上越發欣喜,師尊這一派係全靠她在頂著,想到門中的複雜局勢,女子臉上也是升起一絲憂慮。


    若是再有一個能讓雪鳳起感應的天才,那他們這一係在宗內的地位才真正是穩固下來。


    “這個弟子,一定要帶迴去。”


    白玉鳳凰上紅光閃動,月鳳靈按照雕像的指示不斷修正著方向,而當他來到這條街道上時,那紅光已經是極為刺眼。


    她抬頭看向街道盡頭,隔著極遠的距離,一座龐大的府邸映入眼簾


    “蘇府?”


    她眉頭輕皺,蘇家的曆史瞞得過別人,但瞞不過她這樣的宗門弟子。


    “就算和源天閣有關係那也是百年前的舊事了,這個弟子,必須帶迴宗內。”


    她眼中露出堅決,就要走向蘇府。


    “嗯?”


    她輕一聲,停下了腳步,手中手掌一翻,一塊閃著清光的白玉令牌出現在手中。


    素手劃過,一行行的文字直接投影到空中。


    隨著閱讀,月鳳靈臉色也是凝重起來。


    “天臨城中的局勢已經如此嚴重了嗎?”


    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蘇府,她思索片刻。


    “現在城中的局勢詭異,貿然找出來反而是有危險……”


    “還是先料理了那些鬼物吧!”


    俏麗的麵容上煞氣一閃,空中忽然吹起漫天的白雪,等那漫天的雪花落下,那女子的身影卻是已經消失不見,隻留下街邊幾個悵然若失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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