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薄昌跺腳三下,整個帳篷被鐵一般的屏障籠罩,僅留下幾個不規則的小天窗。


    “高兄,我們還沒好好聊聊。”


    女子將高韶誠放迴床上,目光不舍,卻還是離開,站迴男子身旁,與齊薄昌形成對立之勢。


    蕭琴趕忙跑到阿誠身邊,緊緊握著他的手,盯著在場的大人。他們認識父母,並且很清萬父母的失蹤,而且,可以斷定他們都是密探。父母,一定是密探!


    蕭琴不信,向他要信物。齊薄昌搖頭,說身上沒有什麽東西,日後給便是了。蕭琴看著露了一角的手絹,直接指著要。齊薄昌笑笑,便拿出給了她。


    不知道是否是因為互幫互助的關係,蕭琴一度覺得他笑起來,並沒有那麽可怕。蕭琴吃得更香了。


    眾人來不及吃驚,白衣人已緩緩站起,麵向蕭文虹,良久,隻是微微欠身,卻並未再多言語。


    此時這位方才出現的神秘年輕人身上已然聚集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不是蕭琴,又會是誰?


    兩人都是當今武林中上上的高手,黑夜間飛簷走壁,腳下竟沒有多大的聲響,加上速度奇快,鬼魅一般,打更人也隻當是野貓房上溜過,並未注意。


    猶曄堡治理之下的慕容府邸麵積不小,追了一會兒,蕭琴突然停下。


    蕭文虹便把托盤上的五色絲縷抽了兩根出來,長長的如同柳枝一般,在風中飄拂。然後蕭文虹含笑朝丫鬟施了一個眼色,她也望著蕭文虹一笑,便捧著托盤朝來路走了迴去。蕭文虹便把其中一根長命縷放到蕭琴手裏,再叫她抬起胳膊來。


    他笑著扶住蕭琴的肩膀,臉色和善而又關切的說道。蕭琴心裏一陣發寒,這樣的祺安讓蕭琴覺得害怕。


    “六皇子這麽叫,實在是讓我受不起。”


    蕭琴退後一步,恭恭敬敬的給他行了個禮。本想疏遠一下彼此的距離,可他卻猛的拉過蕭琴的胳膊,雙目渾圓,帶著絲絲憤怒:“你!”


    “我怎麽?”


    然而,這也不過是停了一停,他沒有迴頭,也沒有說話,便繼續離開。蕭琴悲慟的追上前,看著他白色的背影在夜色中往門口走去,身後乍然傳來蕭如詩冷笑的聲音:


    “你急什麽急?他這是要離開蕭府,他要去就去啊!這樣沒有良心道德的人,留在府裏反而是禍害!”


    “爹爹別打了!”蕭琴跪在地上,上身挺得筆直,眼淚順著臉頰滴到地上,“你難道想讓哥哥一輩子都不能習武嗎!?”


    蕭樂山聽了蕭琴這話,渾身一震,像是受了晴天霹靂一般。他踉蹌了幾步,雙眼渙散,手扶住了桌角才穩了下來。爹爹今年已四十一歲了,雖說正值壯年,膽量鬢間已有了白霜。


    “你可知他要娶一個青樓女子為妻?”


    蕭琴目送著尤應沂遠去,這一路上小廝已經對事件向蕭文虹做了自己所知所有的描述。於是蕭文虹知道了半夜突然有不明之人說,有刺客在鬆柏苑,趕到鬆柏苑的時候,許啟明已經斷了手臂,以及馮安平性命懸於一發之間。


    這事確有蹊蹺,搞不好是陷害。當然蕭文虹也隻能欺騙自己說是陷害。然而剛才看到尤應沂離去,以及如詩的話語,蕭文虹的心慢了半拍。


    “他說了什麽?”


    閔夫人冷笑著說道:“他什麽也沒有說。隻說了一句,他會離開蕭府,以及,他會恨你爹他一輩子。”


    蕭琴知道他要做什麽,便乖乖的把那隻胳膊抬起來。她穿著的藕荷色直領儒衫,配著淺綠色的儒裙,衣袂飄飄中,抬起的藕臂便在蕭文虹輕柔而靈巧的手指間,一重一重地伴著長命索,絲縷穿梭。


    她靜靜地望著長命縷在她的臂間綻放出含苞欲放的花朵,蕭文虹認真係絲索的神情也變得格外清晰,讓她感覺到那深深的感動。


    然後她聽到蕭文虹輕聲說:“不要老是為難自己。”


    她意外的抬頭,不明。


    他微笑,也不多說什麽。然後看到她目光中的疑惑消失,開始呆呆地望著他,自己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斂住。


    褚茹雪緊跟兒上,注意到這是蕭文虹休息的院落。


    月色已然明朗。


    蕭琴迴過頭,深紫色的衣衫在月光沐浴下化為淡紫,周身籠罩著一層月華光暈,襯著眼中的光彩,不似凡人,讓褚茹雪微怔。


    他有不好的預感。


    這個眼神他太熟悉了,那是蕭琴每次惡作劇的前兆。


    果然,蕭琴望了眼腳下,道:“要不要一起來?”


    蕭琴穩步走到東郭碟麵前,微笑道:“東郭姑娘,請起吧。”


    東郭從露似乎頗有蕭忌,偷偷瞟了眼蕭琴,並為馬上起身。


    蕭琴微笑不減,卻說了句不著邊際的話:“你若有錯,跪也沒用,你若無過,我又何必急著怪你,還是你覺得,我根本不敢怎麽樣你。”


    東郭碟突然覺得森森一陣寒冷,為這個女人出奇的冷靜,而那微笑竟讓她有些後悔自己的自作主張……


    蕭琴——她在惱怒。


    今日的計劃其實原本沒有蕭琴出場這一幕,隻是……隻是她實在好奇,她想看看這位接班人有著如何手腕和魄力,她想證明這個人是否真的值得自己追隨。於是她擅自篡改了計劃,眾目睽睽下逼得蕭琴不得不出麵,她要看到她所追隨的人的能力。隻是如今,她卻有一絲後悔自己的妄動——


    不多久,高韶誠下來吃飯,看著眼前的場景,不覺微楞,不過也沒多說,直接在蕭琴旁邊坐下了。一早上便如此過去了,很是安寧。


    可這亂世,總是不安寧的。


    麵前的粥被男孩打翻,一粒一粒歡快地跳躍,從桌上爬到地上,掙脫束縛。很快,它們沒有了溫度,被塵土亂雜,一起被掃入垃圾之中。直到鳥兒尋著味道停下,它們在溫暖之中蘇醒,記憶一點點恢複。


    這手絹輕薄陳舊,早已沒有什麽光澤,卻十分潔淨,一株木槿花靜靜待在一角,散套針與擻和針交織,蕭琴的目光停在這小花之上。


    齊薄昌必然熟識母親,他為何投奔冀永安。


    蕭琴一麵擔心他與母親交好,一麵又擔心他與母親交惡。最終決定繼續接近冀永安,和齊薄昌平起平坐,那樣他便沒了借口動用冀永安的力量。可惜,怎麽做呢?一團雜亂無頭緒。


    銅牆鐵壁之內,劍拔弩張,隱隱聽得外麵整齊腳步聲,一聲令下,“戰鬥狀態,原地聽命。”


    四周光線變暗,憑借天窗可以看到周圍情形。高韶誠的手冷冰冰的,像深秋的水,蕭琴的身體連同大腦卻不自覺的燥熱起來。她緊緊抱住阿誠,才感覺到涼爽,開始整理思緒。


    因為父母是密探,才會被一方勢力圍捕。齊薄昌歸順冀永安,借助阿誠抓捕他父母。現在,是離開的最佳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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