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給死氣沉沉的後宮帶來一絲生氣,付皇後對這兩個孩子更是愛如己出。


    那幾年時間,是蕭琴這一生中最珍貴的迴憶,有關愛自己的人,有趣味相同的夥伴,即使在那樣深沉的宮闈之中,她也曾真實地觸摸到自己那個年齡應有的快樂。


    可是後來呢。


    後來,他們都長大了,再後來,蕭琴終於懂得了,她能依靠的,始終隻有自己。


    ……~


    酒過三旬,兩人竟也都微微有了些醉意。


    有一句沒一句的互削變為似有若無的調侃,"殺氣"減了不隻幾分,竟令人念起些從前的光景。


    “褚高馳那小子是你在教?”


    褚茹雪一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某人當年的原話,他奉還。


    “故意把他教出這拒人千裏的性子,你的目的又是什麽?”就僅僅為了昨日給她一個下馬威?


    誤人子弟!


    “你……管不管是我的事,由不得你要不要!”見蕭琴一臉無所謂,褚茹雪忍不住怒氣又升了上來。這個時候還想激他,想得美!要是這樣就撒手不管,他也不是褚茹雪,她也不是蕭琴了!


    蕭文虹微微笑了笑說:“你不用問那麽多。隻要你畫得醜一點,明天我會再給你黃金三十兩。”


    然而畫師仍舊困惑的望著他。蕭文虹明白他是在想什麽,也明白他早已被金錢所動。便含笑上前,說:“比起閔夫人給你的白銀五十兩,我給你的,應該要多得多吧?”


    畫師愣了愣,低下眼,便也不再多問,立即行禮道:“是!遵蕭大人之命!”


    蕭琴坐在茶樓裏聽完了那說評書的老先生激情澎湃、唾沫四濺地說完了這一段,拿起茶杯裝模作樣的呷了一口。


    “說白了也就是名人效應,沒什麽了不起。”


    蕭琴放下杯子,朝對麵聽得津津有味的公孫頃如此說道。


    公孫頃轉過身子,拿起茶壺又給蕭琴添了一杯,漫不經心的說道:“自從我八歲來這明鏡寺,這段子就從未變過。”


    蕭琴聽了有些不可思議,朝那白須道長望了望。果不其然,他走下台擦了擦汗,複有走到台上,精神抖擻神采奕奕,又開始唾沫橫飛,講的內容與之前的分毫不差。


    蕭琴見過臉皮厚的,卻沒見過這般不要臉的。


    蕭琴揉了揉耳朵,歎了口氣道:“既然如此,為何這裏的人還這麽多?”


    這茶館不大,卻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剛進來時連樓梯上都坐滿了人。


    公孫頃無奈地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說道:“因為這裏隻有這一個茶館。”


    蕭琴一口茶卡在嗓子裏,不上不下,很是鬱悶。但想了想還是咽了下去,畢竟這裏的人很多,直接噴出來實在有損形象。


    那毒辣丫頭似乎很怕那女子,不敢多言,收迴匕首,陰狠的目光如同毒蛇般盯著蕭琴的臉,眼底有著強烈的妒意!


    蕭琴剛打開窗戶,敲門聲起,高韶誠聲音傳來,“可歇下了?”蕭琴假聲,“我睡下了,有事明天聊哈。”


    他並不離開,“明天出去的衣裳母親已經給你準備好了,剛剛才送來。”蕭琴隻得開門。


    她緊握著皮鞭,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咬牙切齒地說“小賤人!下次你就沒那麽好運了!!”


    說完,更加猛烈地揮動皮鞭!


    一陣陣劇烈的疼痛襲來,蕭琴實在是熬不住了,又再一次陷入了泥沼般的黑暗中……


    “嗯哼……”


    蕭琴強忍著徹骨的疼痛,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望著頭頂素白破舊的蚊帳,神情一怔,站起身環顧四周。


    蕭琴跟公孫頃歇了會兒,便決定去吃飯,他領著蕭琴出了茶樓,指著不遠的一家酒樓道:“我們去那一家君來酒館如何,那裏的飯菜可能不太合口,隻得將就一下。”


    蕭琴疑惑的問道:“這麽難吃為何還要去。”


    他淡定的瞅了蕭琴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因為隻有這一家酒樓。”


    仔細問了問,蕭琴才知道。原來明鏡寺方圓十裏的地界都歸寺中所有,而這些酒樓、客棧、茶館等設施都是明鏡寺的和尚們找來自家親戚辦的,他們的一切收入大部分都得歸寺中所有。


    尤應沂與江雅秀一起於童府園中品茗的這個傍晚,正如與童星海的初次相見的那日午後,蕭瑟黃昏,如血殘陽,他和闞夏青一並來到童府接蕭琴的那個傍晚。


    望著西方天空的晚霞,尤應沂料想這會是今歲最後一次豔麗的黃昏。江雅秀接待他坐於燈影舍後的芭蕉林下,讓紫兒沏了兩壺清茶。


    “今天是畫師為選妃的小姐們畫像的日子。”


    尤應沂接過茶盞的手微微一顫,滾燙的茶水立即有了幾分搖晃。但他還是很快的穩住了,在江雅秀肅穆的表情下,將茶盞穩在手裏,然後看到她微笑了一下。


    “應沂對蕭琴妹妹的感情……看來還是深得很啊。”她看到尤應沂的眸子稍稍一黯,又關心的問他道:“既然如此,何苦又做出這般選擇呢?不過是自己折磨自己吧。”


    “……何以忘卻家仇。”


    “我愛怎麽做也是我的自由,用不著你褚茹雪來管!”蕭琴鮮少這樣失控了,可對著褚茹雪卻總是控製不住的火大。


    褚茹雪早已鐵青了臉:“我告訴你,你愛鬥,我奉陪;你要爭什麽江湖,我奉陪;你要死,不、可、能!你這條命我褚茹雪早就握得死死的,我不同意,閻王也別想搶!”


    說罷,卻是自另一瓶中又倒出幾粒泛著清香的藥丸,強行送到蕭琴口中。


    目不能視本就讓蕭琴增加了危機感,送入口中的不明東西更是被她本能地排斥——聞著尚可,入口卻苦得厲害。然而狀態糟糕的她又哪裏是褚茹雪的對手,掙紮無用後,被強行敲開牙關的她幾乎是在同時感受到一股灼熱的氣流湧入口腔。


    “唔……咳!”


    蕭琴驚訝之初被嗆了一下,而褚茹雪則利用這個空檔,藥丸被以最原始的方式喂入咽喉。


    琴兒瞥了他一眼。


    好好的小孩給教得看不著陽光,換了她,才不會這麽做。


    “不這樣,你會跟他來嗎?”


    琴兒停下酒杯,想了想,搖搖頭。


    “不會。”


    現在她都後悔了。


    的確,如果見那孩子繼承了他那一手笑裏藏刀的絕學,她是很放心的。反正怎樣都吃不了虧。或者那孩子真的一派天真,打心底裏是純潔的十三歲少年,那她也不擔心,相信對方真的有在很好的保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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