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迴頭見那矮個子,想必以為他們是女子叫來的幫手,嚇得攤子也不蕭便跑了。想這無賴的攤子也許根本就是仗勢搶來的,丟起來也利索得很。


    被褚冰非一提,夏憐夢頓時得意:“我和老大還扮過山大王呢!她……啊……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的夏憐夢微窘,不知道後麵要怎麽順才好。


    “她怎麽樣?怎麽不說了?”褚茹雪倒似無事一般,神情無異。


    “她……扮得比我還好……”夏憐夢心虛地壓低了聲音。


    褚茹雪聞之卻大笑:“她本來就是那副無賴性子,扮這些自然最是拿手了。”


    你才無賴,蕭琴不著痕跡地白了背後人一眼。


    褚青嵐拎起行李準備走人。


    豐之康趕緊上前攔住:“青嵐青嵐,你給我一次機會,我送你琴,真的隻是想讓你高興的!”


    褚青嵐停下腳步,卻是背對著他長長歎了口氣:“你……又何必執著。來你這裏是我的錯,我自己的事,不該把你牽連進來。”她是不祥之人。不該拖累別人。


    “你又何必怪自己,就算隻把我當陌生人,你替我著想的已經夠多了。”


    若早幾年,有人告訴豐之康他將來會因一個女人而失魂至此,他是打死也不信的。可是,已經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茶豐的九姑娘卻是連根長在他心裏,再也除不去了。


    褚青嵐一怔,隨即冷笑:“你又知道什麽?你怎知我不是自私自利的小人,我做得一切不過是為了自己?”


    “你是什麽人,對我來說又有什麽要緊。我喜歡的是你褚青嵐的全部,你有什麽我喜歡什麽,你是善是惡,又有什麽關係?”


    這樣一路躲,一路逃,雖然苦了些,但也漸漸避開了那些人的耳目。直到有一天,蕭琴在賭坊後麵的巷子裏看見一個人。


    那人被賭坊的打手們打得鼻青臉腫如豬頭,嘴裏卻還不死心地吆喝這什麽“我贏了”“明明是我贏了”。


    蕭琴撇撇嘴,到死還在貪心,她最瞧不起這樣的人了。她一個小孩兒,什麽能力都沒有,也在努力地活著;可那人身強體健,年紀輕輕,不找份夥計謀生,卻一心醉賭,活該落得這下場。


    想著,蕭琴心中對其更是不屑,再不多看一眼,徑直走了過去。


    不料走到跟前的時候,那人卻是突然坐起身,朝她撲了過來。


    蕭琴當下嚇得一陣驚叫,懷裏的饅頭也丟了,轉身就跑。好在那人似乎也並沒有追過來——也難怪,被打成那樣,能坐起來都不容易了。可惜了她的饅頭啊……


    “茹雪,你們怎麽走我們後麵去了?”濮陽昔不動聲色地將話題轉移開來。


    褚茹雪道:“遇見幾個故人。”


    濮陽昔一怔。


    猶曄堡地盤內的故人,隻怕不是什麽朋友吧……


    “不喜歡。”她的麵色更沉了,將鏡子放下:“這樣的公子最可惡,一點都不在意女子的尊嚴。下流低俗!”看著蕭文虹默默的樣子,她警覺性起,望了他一眼:“你不會這樣吧?”


    蕭文虹肅了肅容,本來想蒙混過去,張口卻不自覺喃喃道:“我也隻是去找青樓女子消解鬱悶罷了,哪裏錯了啊?”


    “這麽說你——”她一驚迴首,眉間也浮現了點失望色彩,雖然覺得直接這麽說有些不合禮製,然而她還是嚷嚷道:“消解鬱悶也不能拿人家的身體消解啊!你才十九歲——!居然就……”


    “好了好了好了……”蕭文虹連忙解釋道:“我隻是要她們……陪我說說心事,唱幾支曲消解鬱悶罷了。你想到哪裏去了啊!”他可不敢想象自己如果在她眼裏成為了一個下流的人,會怎麽樣。雖然他還是想不通自己哪裏錯了。


    蕭琴怔了怔,然後才鬆了一口氣,迴過臉去。而蕭文虹則像做錯了事的孩子,站在原地,一臉的不是滋味。


    琴音。


    她的心似乎都停止了跳動,頓了頓腳步,然後便是《離騷》的曲子……


    彌漫著的淡淡憂愁,隨著琴者嫻熟的技巧飄散在舊巷秋日的風中。她慢慢地循著琴音找去,然後依稀看到一些鋪麵在前端擺開,零零落落。


    這是尤應沂最喜愛的曲子,她知道,由此突然想起那個在南贛湖邊親吻她的少年,在十幾年前雪地裏的第一次交流,大堂裏初見的第一眼。


    寧靜的陋巷,她看到了琴音的來處,一指琴坊。


    想起尤應沂曾跟她提過的這座琴坊,她的心跳微微一頓,然後提裙走進,在布置得古色古香,彌漫著一股木頭清香味的琴坊內,她果然看到了尤應沂。也是在她走進琴坊的那一瞬停止了他的彈奏,但是也隻是看著靠案而放的另一把斷卻的古琴,沒有抬起頭。


    雖然他是這麽地討厭她。這麽地恨她。


    洞房花燭夜,她蓋著蓋頭,一片寂靜中,能看到黃金打造的杆秤緩緩地伸了進來,微微上移,便觸到了那蓋頭的一角。


    那一角黃色的流蘇從眼前晃過,隨之展現的是他和她同樣布料的大紅色禮服。紅得那麽耀眼,那麽絢目。桌上的龍鳳花燭也燃得那麽喜氣而燦爛,洞房中也是那樣的華貴與絢麗。


    闞夏青怔住了,然後喚了他一聲:“應沂。”看到他有些渙散的眼,聽到她的聲音,詫異的抬起頭來。


    她朝他嫣然一笑,他也微微笑了。他沒有問她怎麽會來到這裏,她也沒有說過多,便朝他走過去。正待在他身邊坐下的時候,她突然看到了靠案而立的那把斷琴的龍池上,所刻的兩個字:琉光……便怔了一怔,隨即了然笑問:“琴兒的琴?”


    “……嗯……”他揉了揉眉心,目光再次恢複得空明。


    “不過那些青樓女子也要活命啊,到了她們隻有這個才能,又走投無路……你該不會輕視她們吧?”


    褚茹雪在桌邊坐下:“蕭文虹、湛飛塵,另外一個,我猜是江南豐家的豐之康。”


    “咦?他們三人為何聚在一起?”


    褚茹雪搖了搖扇子,對此似乎並不意外:“自古無論在朝還是在野,拉邦結黨的原因都不會例外。”


    “你是說他們有共同的利益?”


    “是,不過也不是。”褚茹雪繼續道:“蕭文虹與猶曄堡宣戰已久,豐之康是隻中立的狐狸,湛飛塵……此人底細不明,隻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我們之前小看了他。這三人雖然暫時聚在一路,但實際上各有心思,猶曄堡這次真要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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