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燕?”高星津眼神一閃,“這裏很不安全,我近日難以脫身,隻期盼你們早點到達。你二人權當不曾來過這裏。”說完,高星津便命令官兵放了二人。


    官兵頭子雖有異議,還是遵從命令。二人開開心心離開了,沒走幾步,才發現忘記問路,再次迴頭,眼前一黑。


    蕭琴醒來已是皓月當空,手上勒著繩索係在樹上,一旁的高韶誠還在昏迷。周圍叢林茂密,仔細看竟是蹲坐著的人。


    為什麽抓他們?蕭琴脊背發涼,警惕地裝作昏迷。


    零零散散的片段浮出,曾有士兵團坐在這樹下,叛逃?藏匿?井帥?


    忽然一個無形的隔膜切斷了蕭琴的思緒,蕭琴本能地害怕起來,一陣壓迫感不斷靠近。


    “醒了為什麽不起來?”清澈的嗓音顯得來人很年輕,蕭琴閉著眼,高韶誠率先動了動身子。


    “沒睡醒。”高韶誠語氣冷淡,正是最初遇見時的模樣。“你父母是誰?”眼前男子一身玄色長袍,見高韶誠無意迴答,“或許我知道。”


    “那又如何,背棄大道,為人不恥。”高韶誠雙眼瞪著男子,蕭琴聽得糊裏糊塗。


    “年紀不大,能力不小。”男子自顧自地說道。


    “你害了那麽多人,遲早遭報應!”高韶誠眼睛裏聲音不受控製顫抖。


    “看來你知道我,”男子嘴角淡淡一笑,“天下分久必合,大勢所趨。有你,你父母才能盡快明白啊。”


    “休想,我父母不會,”高韶誠用力地掙紮,繩子立即層層崩開。男子見狀,兩步上前,單手抓住阿誠雙手,另一隻手攔腰抓起高韶誠的衣服,打橫舉了起來,向官兵命令,“拿來特製繩索。”


    “得來全不費工夫。”男子一歎,轉身對蕭琴說,“很喜歡看熱鬧嘛。”


    蕭琴身體如同被控製,不停抖動。她睜開眼睛,趕緊跪在地上,顫顫巍巍地說,“大俠饒命啊,阿誠不懂事,多有冒犯~”


    “你不是他姐姐。”男子瞟了蕭琴一眼,頭也不迴地帶著高韶誠離開。蕭琴始終沒能抬起頭來。


    大旱之年,趙燕交界農田荒蕪,山林苟延殘喘。林木萎靡,裸露著重疊生長的枝丫,叢林深處,漸漸恢複一絲生機。沒人看得到枯黃色之下躲藏的褐甲。


    男孩囚在營帳中,女孩被雙手被綁在樹樁上,一排排巡邏的官兵時不時看看這邊。


    高星津時常來陪女孩解悶。“戰亂一定,會放你離開。”“今天怎麽不好好吃飯,沒有力氣,你想什麽都是白費。”“那男孩至關重要……”一個人自說自話,並不理會蕭琴的不滿。


    蕭琴在害怕時有他陪伴,在吃不下飯時能夠因他找迴胃口,甚至在不明白時,可以從他一窺究竟。她重新視他為好人,二人熟絡起來。


    一周很快過去,年輕士兵麵色慌張,扔下飯將蕭琴左手解開,匆匆離開。


    蕭琴靠著樹躺下,閉目養神。


    “我冀永安蒙受叛亂之冤,一家上下皆為屠戮,怪在那奸臣所害,主上不辨。連累大家扣上叛軍的汙名!”說話人雙膝跪地,兩手抱拳,士兵們亦隨之跪下。


    樹林間幹旱的河道被褐色甲胄填滿,甲胄上依稀可見的紅色斑斑點點,像是未經清理的戰場,擁擠而血腥。


    冀永安身旁,玄衣男子依舊立著,他原本空洞的目光突然朝蕭琴這裏看過來。


    蕭琴一個激靈睜開眼睛,額上不禁滲出汗珠。


    這個人到底什麽來曆,從高星津那裏探知到他是一個密探,稱作“齊建明”,在軍中有極大權力,其他竟毫無頭緒。


    就在這短短時間內,男子就立在她麵前,盯著她看,“剛才有人來過嗎?”


    “憑什麽要告訴你。”蕭琴心裏忐忑,到底應該說什麽答案呢。


    “你是密探?”玄衣男子嘴角勾起。


    蕭琴明白密探有看透人心的本領,暗暗在思緒中編湊故事,“我叔父叔母可是密探,你別亂來!當初去他家,送給我吃了一顆神奇的藥丸,你可是無法傷害我的。”


    玄衣男子眯著眼睛,“世上竟有如此藥丸。”說完就打橫抱起蕭琴,右手拇指頂著蕭琴腦門。


    “齊建明,高氏夫婦來了。”一個有腿傷的偵察兵挺著脊背有力地說道。


    “齊薄昌,竟然還欺負小孩子?”溫潤之聲從青年男子那裏傳來。隻見男子白袍飄飄,頭發隨意紮著,卻毫不淩亂。


    他身旁女子橫截齊薄昌右手,接過蕭琴,雙指撫過繩索,繩索斷開。動作一氣嗬成,迅速而優美。


    “高兄,高嫂,齊薄昌在此恭候多時。”齊薄昌對待二人一改在軍中的肆意,轉為恭敬,目光有意無意略過蕭琴。“兄嫂,我知道我已經被大家鄙視,但此事說來話長,請聽小弟解釋。”


    “我們聽你解釋,不過,先放了我兒。”女子地放下蕭琴,緩緩地說。


    “二位隨我來。”齊薄昌作揖,擺出請的姿勢。


    “阿姨,別被他騙了。”蕭琴緊緊抓著眼前最有希望救她的人,“阿誠就是被他抓走的,還把我綁在這裏。”


    女子微笑,“跟我們走吧。”一瞬間,蕭琴想到了自己的母親,這種笑容已經很久沒見了,眼淚止不住地流。女子擦擦蕭琴的眼淚,牽著蕭琴的手,跟著齊薄昌離開。


    “這裏便是。”齊薄昌將二人請入一頂帳篷,外麵無人看守。剛進去便看到高韶誠躺在床上,麵色蒼白,女子徑直走過去。


    男子和蕭琴剛進入雖然察覺到一絲古怪,卻還是跟著走了進去。


    “阿誠又發病了,華榮。”女子憂心地迴頭看,手不住地摸著阿誠。


    “高兄,阿誠這病,冀永安可以幫忙。”“齊薄昌,密探不參與朝廷紛爭。”“你兒子的病,隻能他救。你知道的,塗欽一家已經不知所蹤。”


    “帶阿誠走。”女子毫不猶豫,輕輕抱起高韶誠,眼角含淚。齊薄昌笑容停下,“這寒疾之症,我也略通一二。”夫婦不理,隻向門外走去。


    齊薄昌跺腳三下,整個帳篷被鐵一般的屏障籠罩,僅留下幾個不規則的小天窗。


    “高兄,我們還沒好好聊聊。”


    女子將高韶誠放迴床上,目光不舍,卻還是離開,站迴男子身旁,與齊薄昌形成對立之勢。


    蕭琴趕忙跑到阿誠身邊,緊緊握著他的手,盯著在場的大人。他們認識父母,並且很清萬父母的失蹤,而且,可以斷定他們都是密探。父母,一定是密探!


    銅牆鐵壁之內,劍拔弩張,隱隱聽得外麵整齊腳步聲,一聲令下,“戰鬥狀態,原地聽命。”


    四周光線變暗,憑借天窗可以看到周圍情形。高韶誠的手冷冰冰的,像深秋的水,蕭琴的身體連同大腦卻不自覺的燥熱起來。她緊緊抱住阿誠,才感覺到涼爽,開始整理思緒。


    因為父母是密探,才會被一方勢力圍捕。齊薄昌歸順冀永安,借助阿誠抓捕他父母。現在,是離開的最佳機會。


    可是,阿誠寒疾愈來愈猛,即便逃出,沒有藥物,他又該怎麽辦?


    “你知道,現在的你已經不是我的對手,為什麽這樣做?”高華榮麵不改色。


    “高兄,既來之則安之,況且這銅牆鐵壁就是為你們設的。”


    齊薄昌背身過去,似笑非笑,“密探本就為救濟世人而活,戰亂之禍,無人幸免,隻有早早結束,犧牲一人又如何。”他負手站立,一時間端莊正色,左手撣了撣肩上的灰塵。


    “你們不知道朝廷各路心計,為了收伏密探做了多少準備,”齊薄昌慵懶的語氣並沒有讓氣氛緩和下來,“還有你兒子,再不救治,可是你的過錯。”


    “我高華榮的兒子,生來就承擔密探的使命,怎麽可以背棄天下。”高華榮一字一頓地說,身旁女子聽完身形微微顫抖。


    “華榮……”女子欲言又止,迴頭望一眼阿誠,皺著的眉頭不覺舒緩,而後看向高華榮。


    “阿秋,這次不能救。”“可阿誠是我們的兒子啊。”“密探不能參與紛爭。”“要是我使用換符呢。”


    三人動作一並停滯下來,氣氛絕對安靜。蕭琴把阿誠向遠處拖了拖,心裏對於眼前三人的好奇愈發強烈,卻努力忍著。她窺探過去和未來,齊薄昌可以察覺,那高家夫婦一定也可以。


    “阿秋,不可以。”男子抱緊女子,低聲說道。“華榮,他說的沒錯,況且常王是不二人選。”女子聲音不斷降低,後麵好似還說了什麽,被高華榮突然打斷。


    “阿秋,”高華榮仿佛用盡全身力氣,“不用換符,我們一起受。”


    “不,華榮,倘若我們功力雙雙減弱,是否有機會和其他人解釋尚未可知。”


    女子頭上出現一團藍光,如煙如霧,絢麗縹緲。光化作藍蓮,等到片片花瓣綻放完畢,一齊合攏,成了一個方形木符。接著就是一陣刺眼的光芒,整個人仿佛陷入黑暗,耳邊斷續傳來女子聲音。


    “我萬丹秋,密探醫士,以己之力,求免罪符……”


    醒來蕭琴獨自躺在床上,周圍明亮,一時辨不清是夢是真。仔細看看周圍,還是在帳篷裏。


    蕭琴悄聲下床,偷偷走到門口,正巧看到低頭進來的阿誠,不由後退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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