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琴默默點頭,終於明白了為何他要命人追殺蕭琴。但還未等蕭琴開口,他便輕啟薄唇。


    “公孫頃這些年來從未忤逆過我的意思,我萬萬沒想到,他第一次反駁我居然是為了一個女人。”


    天色突然陰沉下來,屋內沒有點燈,顯得異常的晦暗。公孫無跡的臉完全淹沒在陰影之中,蕭琴隻聽見他沙啞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我害怕公孫頃受到傷害,哪怕是一點都不行。我自知壽命不長,母親去世,若我也死了,公孫頃一個人可敵不過我那些野心勃勃、心狠手辣的好兒子們。他四歲那年定安國遣來使者,當時定安國王後剛剛誕下一個小公主,定安與我國本就有交好之意,我與當時的定安國王便定下盟約,等到小公主年滿十六歲之時便嫁與公孫頃做王妃。”


    蕭琴聽了這話,身子當場僵住,不能動彈。手中的杯子從手中滑落到地上,滾燙的茶水濺了一身。一股寒氣從腳掌進入經脈迅速遊遍全身。


    “這結親之事襄王爺可知曉?”蕭琴聽著自己空洞的聲音在屋子內響起,有些莫名的感傷。


    “他自然知道,撫月公主八歲的時候曾在宮中住過半年之久,那時她與公孫頃彼此都已熟識。”


    撫月公主應該與蕭琴同年,可那時蕭琴在哪裏?蕭琴還沒有來到這個時空,而存留在蕭琴體內的不是蕭琴的魂魄。那時蕭琴還被關在囚籠一般的院子裏,自然不會見到金光加身的襄王爺。


    頭一次,蕭琴覺得這麽無力。為什麽最早不是蕭琴與你相識?


    “公孫頃的年歲小,朋友很少,唯一同他交好的在我記憶裏便隻有夢綺這個丫頭。公孫頃護著她,守著她,把她當做自己最親的人。夢綺從小沒了母親,我本也想將她交給屏麗撫養,可她偏偏不領情,自己一個人在錦繡宮長大。夢綺想學武功,我便將她送到浮安手下,可她學來學去也不過是個半吊子。但是浮安很疼她,真把她當成了自家閨女。”


    蕭琴雖看不到他的麵容,可聽著柔和而溫暖的口氣便知道他臉上定是帶著笑的。


    “夢綺一天天的長大,我就這一個公主,自然要捧在手心裏的。我早就看中了你哥哥,便下旨賜了婚,可夢綺居然給跑了。浮安離京一個月去尋找,居然半點音訊都沒有。”


    蕭琴垂下頭,浮安武功高強,人脈之廣,怎麽會找不到夢綺的去處。夢綺的性格根本就不適合宮廷生活,也許他本身也不願意將夢綺困在這宮牆之內,愛一個人不一定非要將她留在身邊,要讓她過想過的生活,即便不幸福,也無怨無悔。


    這一點不知道公孫無跡是否能懂得,他的生活都在無聲地爭鬥中度過,為了保護自己重要的人,而將自己一步步的逼上了權力的頂峰。他的生活就如同一片衰草,了無生趣,唯一的等待隻有漸漸來臨的死亡和悲哀。


    “公孫頃當時也著了急,連奏報都沒有便離京去找。蕭琴當時便覺得有些不妙,但也沒有像現在這樣擔心。”


    公孫無跡站了起來,站在我麵前。忽然窗外狂風大作,伴隨著唿嘯而過的風聲,豆大的雨點猛然灑下。


    “他那日在我的寢宮前站了一夜,求我讓他娶你為妻。”公孫無跡突然笑起來,他一手扶著桌角,一手捂著自己胸口,“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如果要娶我,撫月公主那裏必是要退婚的。堂堂定安公主怎會與一個庶出女子分享同一個丈夫?從太祖皇上打下這一片天地的時候,與定安國的關係便不是很友善,定安貧瘠幹旱,多遊牧,騎兵眾多驍勇善戰。邊疆多次告急,直到前代平遙公主聯姻之後才平定下來。如果此事不成,必會挑起兩國不合。”


    蕭琴抬起頭,望著眼前男子眼中有些不可思議的神情,微微勾起嘴角,“皇上請恕蕭琴直言,皇上是打算讓襄王爺即位的吧。”


    忽然天空一道閃電劃過,正好閃過眼前人的雙眼,微微驚詫的麵容帶上笑意。他垂下頭,那張與公孫頃極其相似的臉上,卻有著與他不符的成熟與狡黠。


    “不錯。公孫頃看中的孩子果然非同凡響。”


    “我不會離開他的。公孫頃也不會答應,他連這個王爺都不願意做,更何況是皇上。”蕭琴站起身,臉上掛著舒心的笑,“皇上如果這般疼惜王爺,就請替王爺考慮考慮,一味地將人護在手心裏,隻會給他們一種深深地壓迫,而不會讓他們幸福。皇上可知道為什麽夢綺寧願舍棄這榮華富貴也要離開皇宮嗎?”


    公孫無跡冷著臉不說話。


    蕭琴走到他麵前,有些惋惜地說道:“皇上不妨迴頭看看,有人一直都陪在你的身邊,隻是他在你身邊久了,你習慣了,反而就不珍惜了。那些在你手心之外的人,卻吸引著你的注意,可實際上他並不屬於你。你是帝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你可以隨意終結一個人的性命,就像你可以簡單的置我於死地一樣。可是你開心麽,你過得一點都不高興。我以前的一個師父曾經說過,人活在世上就圖一個樂嗬。你雖是帝王,卻連自己的幸福和快樂都無法主宰。我是一介貧民,卻能每日都高高興興的。即便我一會兒就要死了,可我還是能說出來我要和公孫頃在一起,這是誰也無法阻攔的事。”


    蕭琴說完便去懷裏摸了摸,什麽都沒有。又將鞋脫了倒了倒,還是什麽都沒有。


    “你找什麽呢?”公孫無跡突然問了一句。


    “刀子。我記著我懷裏有一把來著。”


    公孫無跡突然笑起來,他雙眉一鬆,如同兩片柳葉一般。他拍了拍手,房門忽然被打開,一排宮女緩緩進入,她們點上屋內的燈火後又齊齊退下。


    “我不會殺你了。”他抿住嘴,一抹笑還是溢了出來,“我不是說過當今皇上可不是顛倒黑白隨意取人性命的人。”


    他起身去了內殿,蕭琴老老實實地在外麵等著,過了一會兒他淺黃色的袍子才又一次出現在視線裏。


    他向蕭琴伸出手,蕭琴望著他手裏燦金的牌子,眼前有些迷糊。


    “拿著。”


    他將金牌放在蕭琴手心裏,蕭琴木訥地拿著,手心裏傳來冰冷的溫度沉重的壓在蕭琴心裏。


    “這東西真的是金的?”


    公孫無跡笑而不語,蕭琴也知道自己的問題有些傻了,當時便垂下頭去行禮。


    “謝主隆恩。”


    雨聲漸漸小了,最後隻能聽到流水順著房簷滑下的響聲。屋外漸漸放晴,此時已是傍晚,初晴的天顯得異常美麗,瑰麗的火燒雲將窗子染上火焰一般的色彩。


    忽然門外一陣喧鬧聲,隻聽見一句“六皇子駕到”門便從外麵打開,門前赫然是一身銀裝威風凜凜的祺安。


    蕭琴剛有些納悶,卻忽然想起這裏是宮中,見到祺安自然不稀奇。


    “給六皇子請安。”


    蕭琴接觸到他審視的目光,忙彎下腰行禮。他擺擺手,接著便單膝跪在皇上麵前,雙眼如炬。


    “兒臣給父皇請安。”


    公孫無跡已經落座在正位上,臉上已經掛上了有些冷峻的麵容。


    “起來吧。”皇上淡淡地說道,語氣中不帶一絲感情。


    祺安起了身,一襲銀白的長袍帶著華貴的氣息,梳的一絲不苟的發髻上橫插了一支白玉簪。


    “今日母親做了很多點心,特地讓我請父皇過去嚐一嚐。”祺安眼角帶著笑,口氣溫和。


    “也難得屏麗有心,朕也好久不曾去瞧過她了。”公孫無跡說著便站起來,他走到門口轉頭對祺安淺笑道:“這位姑娘不用我介紹了吧,你既然這麽擔心她就送她迴將軍府吧。”


    祺安臉上沒有顯出任何的波瀾,隻是垂下頭說了句“是”。


    望著他遠去的身影,蕭琴不由得叫了聲“皇上”。


    公孫無跡轉過身,一襲長袍垂在地上,襯得他的身形更加的瘦削。他烏色的發垂在肩頭,蒼白的臉上帶著問詢的意味。蕭琴一時有些傷神。


    “多謝皇上恩典。”


    蕭琴緩緩跪了下去,俯下身子。


    “你可能搞錯了,朕放了你並不代表著朕同意你們在一起。”他沙啞的聲音聽在蕭琴耳朵裏有些虛無縹緲,“你們會分開的。”


    蕭琴跟在祺安的身後,周圍的風景蕭琴未曾注意,心思一直都停在最後皇上說的那句話上。出了宮,祺安將蕭琴帶上一輛馬車。蕭琴望著濕潤的地麵和向後掠過的熟悉風景,有種涅盤重生的感覺。


    “你能不能讓人省心?”祺安突然壓著嗓子說了一句,蕭琴猛然驚醒望向他。他的臉在銀色的映襯下更加的白皙,雙頰上微微泛著紅。


    “你知不知道蕭琴有多擔心你?”祺安的聲音突然軟了下來,他的雙眼和鼻尖都有些泛紅。


    “我知道,祺安,這兩天發生了很多事,你不知道我……”蕭琴有些慌亂地解釋著,馬車裏的空間過於狹小,凝滯的空氣讓蕭琴愈發憋悶起來。


    “不知道?我怎麽會不知道。”祺安低低笑了兩聲,隨即抬起頭來,眼神銳利直射人心,“皇上下令要殺你的第一時間我便得到了消息,你以為你從懸崖上跳下來就真能幸運的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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