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冰涼的青石板,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空氣裏響起,蕭琴獨自走在清冷的月輝之下,想到言文覆滿怒火的雙眼,蕭琴隻覺得滿腹的委屈。正值深秋,晚上尤其肅殺寒冷,蕭琴出門時過於慌張,隻穿了單衣。但現在迴去就意味著自己認了輸,未免太沒麵子,想來想去能去的隻有丞相府。


    當蕭琴看到“丞相府”三個大字的時候,手腳已經凍得冰涼。索性褚映城還是有良心的人,他讓蕭琴住下,還給蕭琴吃喝。


    “你們兄妹倆打打鬧鬧我都習慣了。”褚映城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道。


    蕭琴吸了吸鼻子:“如果他這次沒事,我就再也不和他吵架了。”


    感受到映城的手覆上蕭琴的發,他的手很冰,正好撫平蕭琴心中的急躁。


    “那晚你睡熟了,言文在你來之後半柱香的時辰便到了府裏,我那時隻以為他惹了你生氣,便未告訴他你其實在府上。後來才聽人說,他那晚跑遍了京城尋你。”


    蕭琴猛地抬起頭,映城一臉歉疚,一絲苦笑還蕩漾在唇邊。蕭琴張了張嘴,嗓子幹澀的很,說不出話來。就在這時,身後的門扉突然“吱呀”一聲,蕭琴小心翼翼的迴過頭去看,餘暉下一個疲憊的身影走了出來。


    那大夫臉上似喜非喜,似笑非笑,布滿褶皺的眼角輕微的抖動,他越過蕭琴直接望向映城,拱手道:“少爺。”


    蕭琴還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中,隻聽見映城急切地問道:“如何了?”


    “生命無憂。”


    蕭琴眼睛一眨也不敢眨,望著他的嘴張張合合。


    “腿也保住了。”他淡淡的說道,花白的胡子一顫一顫,“往後三個月,照我的房子按時塗藥喝藥,以後哪怕是征戰沙場也不會有問題。”


    聽了這話,仿佛是暗黑的世界中終於透出一絲光亮,窒息般的感覺終於得到了紓解。


    蕭琴眼眶一酸,眼淚齊刷刷的落下,顧不得什麽形象,蕭琴雙膝落下,朝頭發花白的老者深深的磕了個頭。


    “這二小姐的一拜我可受不起。”那大夫輕笑著俯下身子扶蕭琴,“我本是相府家的大夫,今日能為蕭少爺診治實乃今生所幸。”


    映城望著蕭琴詢問的目光淡淡答道:“春花在街上正巧碰上我,我便命人急切將其送來這裏。這位李先生在相府多年,醫術精良,隻是在我們相府鮮有一展身手的機會。”


    蕭琴點點頭,擦幹了淚:“謝謝。”


    褚映城臉色一變,伸手彈了蕭琴額頭一下:“以後不許說這麽欠打的話。”


    蕭琴笑了笑,已經管不住自己的眼,想即可衝進去看看。


    “你趕快進去吧,我也該走了。”


    原來他早就猜中了蕭琴的心思,蕭琴有些尷尬道:“你不去看看?”


    他擺擺手,轉過了身子,望著那兩人越走越遠,心裏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蕭琴揉了揉眼睛,迫不及待地進了屋。屋裏彌漫著一股藥香,言文還睡著,他趴在床上,背後已用白布細細的纏好了,腿部也上了藥。


    他喜歡曳蓉,可這皇上的賜婚也不能退。皇上定有大用蕭言文的意思,試想蕭言文一個小小的帶刀護衛怎麽能娶到公主,若是應了這婚事,必定是前途無量,蕭家就此光宗耀祖。


    但這樣也就犧牲了蕭言文的幸福。


    蕭琴坐在床前左思右想,腦子昏昏沉沉,想到蕭琴午飯還沒吃,肚子便不爭氣地叫了起來。蕭琴靠在床頭上,避免碰到蕭言文的身子,居然就這樣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突然感到身子一輕,蕭琴一向睡眠淺,此刻算是完完全全的清醒了過來。腰下的手臂不算粗壯,但很結實,不是蕭琴的爹爹。蕭言文又癱在床上這幅樣子,這將軍府上便沒有人能這般抱著蕭琴了。


    他將蕭琴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床上,又蓋上了被子。蕭琴緊閉雙眼,一動不敢動,盡量使唿吸平穩。


    感受到床邊一沉,他似是坐在了床邊,一股淡然而溫暖的氣息環繞著蕭琴,讓蕭琴安寧的就想要睡去。意識開始不清晰,頭腦中那種疲憊和倦意再度襲來,過了估摸有一盞茶的時間,身邊突然一沉,蕭琴猛的睜開眼,周圍暗沉沉的讓蕭琴吃了一驚,沒想到已到了夜晚。蕭琴抬起頭隻瞥見一抹雪白的影子從門邊掠過。門口飄來的冷風讓蕭琴打了個寒戰。蕭琴立即從床上蹦起來,周圍的昏暗讓蕭琴有些不適應,一個旋步到了門口。


    悠悠的清冷月光灑在院子裏,靜謐的隻能聽到絲絲縷縷的寒風吹動落葉的聲音,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望著這方不算狹小的天地,深藍色的天空綴滿繁星,梅花已謝,空氣裏卻還散落著零落的香氣。


    望著這夜幕下的寧靜,恍然中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蕭琴苦笑著迴了屋,閉上門扉,沉沉睡去。


    這一覺並不安穩,夢到了許多故人。


    前世父母的麵貌蕭琴早已記不真切,腦海裏最清晰的臉龐居然是陰森著一張臉,對蕭琴冷言冷語的白無常。他站在一團黑霧之間,那一張慘白的臉更加的清晰可辨。蕭琴對他的記憶還停留在上一次他收斂了所有的傲氣和榮光,一股悲戚蕩漾在眉宇之間,欲言又止,那樣子蕭琴是無論如何都忘不了。


    蕭琴剛想朝他走過去,一股力卻突然束縛住蕭琴的雙腳,將蕭琴向後拉去。尖利的荊棘刺穿了蕭琴的皮肉,酸麻的刺痛傳入蕭琴的神經,慌亂之中蕭琴朝後望去,一個緩緩張開的巨口在蕭琴背後綻放,無數黑色的影子噴湧而出,它們纏在蕭琴的身上奮力的將蕭琴拉去。蕭琴猛烈地掙紮起來,視線也讓周圍溢出的霧氣淹沒,蕭琴最後望了一次白無常的方向,他早已背過身子,離蕭琴越來越遠。


    為什麽不救蕭琴?為何隻留下蕭琴一人?


    前世蕭琴原本早已遺忘的一段記憶瘋狂地湧進了蕭琴的腦海,它們猛烈地侵占著蕭琴每一寸腦細胞,啃噬著蕭琴微不足道的意識。


    那是蕭琴四歲的時候,父母帶著蕭琴迴老家拜年,到了村口,一個衣衫佝僂的老婦經過蕭琴他們的旁邊,突然就向蕭琴撲了過來。蕭琴他們措手不及,蕭琴被她攔了下來。她抓著蕭琴的肩膀猛烈地搖晃著,蕭琴至今還記得他充滿怨恨的晦暗眼神。


    “你這個禍害,你害死了我兒子!”她厲聲尖叫著,指甲深深地陷入蕭琴的衣服裏,“你這輩子都不會好過的!”


    雖然蕭琴的父親立刻就將其拉走了,母親將蕭琴護在懷裏,蕭琴還是忍不住將頭偏過去望向她。她的臉已經被圍上來的人擋了去,隻是尖利的聲音還是迴蕩在冰冷的空氣裏,一聲一聲的扣進蕭琴心裏。


    “你不會好過的!你們這些人害死了我的兒子,你們都是要下地獄的!”


    蕭琴從未見過她,也並不知道她的兒子是如何死的。母親說她是個瘋子,兒子在五歲的時候跟一群孩子去河邊玩的時候,掉在水裏淹死了。從此她便瘋了,他的丈夫照顧了她一年,便離開了這個村子,她便成了這幅樣子。


    這個故事在腦海裏埋得太深,卻始終從未忘卻。


    有時蕭琴也會想,為何那麽多孩子一同去河邊玩,偏偏她的孩子掉進河裏。真正的原因蕭琴也不知道,隻是不希望和蕭琴所想的一樣就好。


    那小小的生命此時早已化為了一縷魂魄,恐怕早已入了輪迴,如今不知謫往何方。


    而蕭琴便真的應了那女人的話,這輩子不得安寧。


    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離去,連個背影都不曾留給蕭琴,蕭琴也同那個瘋掉的女人一樣,行屍走肉一般遊蕩在這天地間,總想著有一日能逃離這裏。最後蕭琴確確實實下了地獄,隻不過蕭琴命好,又活了過來。


    這個夢過於的淒慘,蕭琴深陷其中,難以拔出。猛然驚醒時,身上早已出了一層虛汗。


    蕭琴還未能穩下心神,抬起頭來,隻覺脖頸邊一涼,接著便是撕裂般的疼痛,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脖間流了下來。


    血腥氣彌漫在鼻尖,蕭琴閃身向後一退,轉而抽出卡在床頭的短劍擋在身前。蕭琴伸手摸了摸脖子,還好隻是破了一層皮。


    蕭琴抬起頭看清了那執劍之人,他全身上下包裹在黑色的鬥篷裏,起初蕭琴還以為是黑無常,可細看這身材著實不像。


    他不是刺客,若是剛剛他沒將劍抽迴,蕭琴這腦袋早就給削掉了。


    “敢問閣下是?”蕭琴握著劍的手又緊了緊。


    那道影子將劍扔在地上,他麵向蕭琴,一雙白皙的手緩緩抬起,蕭琴不動聲色的向後一傾,多年習武的習慣改也改不掉,總是過於的敏感。他隻是拉下了頭上的兜帽,一頭烏黑的頭發便散落下來。


    蕭琴倒吸了一口冷氣,睫毛也抖了又抖。居然是個女人,還是個美人。


    一雙丹鳳眼,飛揚入鬢的細眉,鑲嵌在潔白如霜的臉上,給人一種英氣的美感。她鬥篷裏明黃色的繡邊裙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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