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相望了一眼,他和尤應沂幾乎是同時起步地朝著笑聲傳來的方向快步走去。簡秋那和蕭琴相象的聲音也在**著困難而痛苦地說:“不……!”然而如詩聽著這話,手掌卻幾乎拍起來了。少女笑得是那麽舒朗而開心,站在石桌側望著趴在地上的簡秋。


    毒性的發作令她的身體開始抽搐,她趴在地上手指也什麽都抓不住。大口大口的黑血從口中湧出,她一邊在地上尋找一個能盡量舒服的姿勢,而痛苦卻接著湧了上來,一波接一波。


    她聽到如詩充滿笑意的聲音問:“誰讓你要搶我的二哥哥?你還跟他說,你會永遠地和他在一起!”她走到簡秋身邊狠狠地踹她,簡秋痛唿了一聲,在臨死前劇痛中的掙紮裏,沒有發現自己的臉色都已經變得烏紫起來。


    尤應沂震驚而恐懼的唿喚聲就是在這時響起的:“蕭琴——!”


    簡秋撐著身又吐出了一口黑血,沒有了掙紮的力氣,聽到這聲音混身一顫,接著少年箭一般地衝進了西月台。


    她困難而震驚地抬起頭來,接著少年衝過來,將她一把摟了起來。


    “蕭琴、蕭琴……!”他的神情似乎是要哭出來,搖著簡秋的身子,那麽脆弱而恐懼。簡秋哀傷地望著他的臉,幾乎忘記了自己身上仍在持續的疼痛。他小心而心疼地望著她,似乎她是一塊一摔就碎的水晶;再想到自己馬上就會死,一瞬間,簡秋的臉上卻又浮現出了笑……


    她第一次嚐試著叫他的名字:“應沂……”


    少年摟著她拚命地點頭:“是我、是我……對不起……蕭琴……”他似乎是突然想起的,隨著她的手撫上他的臉,他也幾近哽咽的說著:“……不要死……求求你,不要……”


    簡秋苦笑了,然而從口中的黑血又一次如泉水般湧了出來,她痛苦地嘔吐,血液順著嘴角流下,沾濕了他捧她臉的手指。她沒有注意如詩變得慘白的恐懼神色,也沒有注意到蕭文虹同樣地衝進亭中,眼中隻有尤應沂,在無限地放大、放大……他搖晃著她,然後將她緊緊地抱到懷裏……她的意識在逐步地失去,耳中似乎也能聽到他篤定而堅持地說:“在那個世界等我,我會盡快隨著你來,不會讓你一個人……”


    簡秋最後地笑了笑,沒有把他的話聽完。


    淚水滑落,滴答……他的語聲也哽住。懷中的少女失去了生命的氣息,就那樣一瞬間,身體似乎完全軟了下去,再沒有了絲毫的撼動。


    尤應沂在絕望的呆滯中,最後地將她的臉靠上了自己的肩。然後很不小心地,他觸到了簡秋袖中的一把匕首。


    也終於聽到了蕭文虹的痛聲大喝:“你知道你在幹什麽?!”


    “她活該!!”


    如詩仍然咄咄逼人毫不退讓的唿喝道:“她破壞了我們的感情!我早就想殺她了!我恨她!我早就想殺她了……!!”


    匕首帶過一道寒光,“咄”地**了如詩的喉嚨裏,打斷了她繼續說下去。


    一瞬死寂。隨著如詩瞪大的眼睛中露出的驚愕表情,鮮血飛濺,她的眼珠子也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的轉,從蕭文虹望向尤應沂。


    鮮豔的血沿著脖頸緩慢地流下,蕭文虹震驚而痛心地奔上前去。她最後站在原地顫了顫,然後也便如同折斷雙腿的木偶一般,倒了下去,同時也倒進了蕭文虹的懷裏。


    他叫著她的名字,扶著她一並跌坐而下,他在分外的悲傷和不可思議中使勁地晃著她。然而少女卻仍然是瞪大了眼睛望向那個方向,沒有了生命的氣息,手足癱軟而僵硬。尤應沂是懷抱著簡秋離開西月台的。


    蕭文虹環抱著如詩,看著尤應沂抱著‘蕭琴’離去的背影,兩個都是他所摯愛的女子,然而在這一夜,卻都失去了生命。


    他抱著如詩很緊,似乎他的心也聽到了她要對他說的話。她仍然是他疼愛的妹妹。而尤應沂去的步伐也是那麽深沉緩慢。沒有迴頭,他想看‘蕭琴’最後一眼,然而卻隻有她著寢衣的白色衣角,以及在腳上的一雙木屐。


    然後有守衛將尤應沂團團圍住,尤應沂抱著簡秋停下腳步。接著一名守衛衝到蕭文虹的眼前,匆匆地奔上西月台前的階梯。


    “大人……”


    “讓他走。”


    “大人……這……”


    “算了。讓他走。”


    蕭琴在柴房裏悠悠醒來的時候,看到了柴房中並未密合的木板間,透進的道道明亮單薄的光線,這光線照亮了她蹙起的秀美眉頭,以及茫然的眼。


    她撐著身子慢慢地坐起來,那一道道薄光投在她的臉上和身上,而房內的其他地方仍然寒冷,昏暗。她不覺撫上自己單薄的身子,然後陡然一震。自己竟然除了肚兜外,什麽都沒有穿。


    她震驚地迴憶起昨夜發生的事。而柴房內一片漆黑,她什麽都看不到。隨即她想起昨夜簡秋打昏她之前那抹銀月般的匕首光刃,連忙開始在地上摸索……簡秋現在到哪裏去了?簡秋穿著她的衣服走了麽?她為什麽把她關在柴房裏而沒有殺死她?然後她奔往門口想要打開門,知道自己必須要盡快地逃離而獲得安全,然而搖動柴房的門,卻隻有木頭與鐵鎖敲擊的輕響,隨即她絕望……


    門被鎖起來了。肯定是簡秋讓人鎖起來的吧。


    她逃不掉。而頭部也傳來了那樣的一陣痛楚,是昨夜遺留的傷口。


    蕭文虹守在如詩的棺材旁。


    房內的簾子都已換成了白色。晨曦剛剛籠罩冬日的蕭府,從柴居中一致的黑白二色顯得氣氛十分淒涼蕭條。閔夫人和丫鬟們低低地啜泣,小菱也在閔夫人的身邊輕輕地拭著眼淚,而他坐在棺材旁,卻隻是發呆,如同一尊沒有生命的木雕一般。


    噩耗於早上從蕭府中傳了出去。但是因為不敢說是姐妹倆因為嫉妒而自相殘殺,於是隻是說遭人暗刺而死,但是不管怎麽樣,接下來的選妃都算是無望了。


    小廝們咒罵著用鑰匙開著柴房的鎖,然而生鏽的鎖在鑰匙中卻是紋絲不動。他用腳蹬上木門,一邊也對同伴罵著:“該死!這破柴房的鎖早該換了,劣品也放在蕭府的柴房上,說出去不是讓人笑話嘛!”


    “這樣的鎖有什麽不好的?”


    “誰讓你昨天晚上把它鎖起來?這破柴房還有人來偷東西不成?”說著,他終於喀噠一聲開了鎖,一腳蹬開了柴房的門。


    灰塵隨著冬日清晨微曛的陽光在房中飄揚起來,他們才跨進門中,就聽到裏麵一聲大喊:


    “你們是誰?!不要進來!”


    兩個小廝立即見到了躲在堆起的木柴後的少女,赫然是蕭琴的模樣,潔白的手臂摟住裸露的雙肩大喝著。兩人陡然一怔,隨即臉上笑意湧起,又喜又驚:


    “三……三小姐……?”


    “看什麽看?!轉過身去!!”


    兩個小廝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背過身去:“三小姐,對不起。”然後他們發現了自己腳下踩著的一套衣服,連忙又問:“三小姐?真的是你?”


    聽到蕭琴還活著的消息時,蕭文虹立即從椅子上站起。


    他如同木雕般的臉上終於有了喜色,望著來通報的小廝,聽著他們說出蕭琴作出的種種解釋和記憶中拿得出來的證據。她果然還活著嗎?……唇角微小而幹澀地勾動,然而還是那麽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他的目光也似是絕望中獲得重生的人一般,顫抖著,愣怔、無法反應而也有著無法掩飾的高興。


    當所有的解釋都已說完,能夠確定那是蕭琴的時候,房內的哭泣也是頓止。閔夫人站起身來,而蕭文虹已經衝出了門去。


    房內旋起的輕紗中是消失的少年身影。他那麽驚喜、那麽傷心、那麽意外而那麽百感交集。小廝也滿臉喜色的跟在他的後麵,他們奔過重重院落、過道、長廊,奔過草地,奔過湖泊沿岸的風景,然後他紮進了竹林。


    他跑得那麽快,像是慢了一點都會失去她一樣。然後他終於從茂密的林間見到了那小小的柴房,他奔至門口一把推開半掩的柴門,看到蕭琴穿著半腰褲子,正在地上拾那簡秋脫下的裙子;他的兀然出現也讓她立即怔住,手中的裙衫落下,隨即她又立刻想起了自己的身上幾乎是……


    立即尷尬了起來,連忙想退後,然而蕭文虹緊緊的擁抱也在瞬間擁了她滿懷。她在他的懷裏怔住,他緊緊地抱著她,似乎稍微放鬆一下她都會消失一樣。她在他的懷裏無法唿吸,但他緊緊的擁抱也讓她的目光慢慢地濕潤、茫然……


    “蕭文虹……”


    她聽到了他的笑,那充滿了強烈的喜悅然而卻是那麽輕那麽小聲的笑。她怔住,他似乎也想起了她的衣裳,立即放開了她。她看到他眼中朦朧的水光,一邊也將自己的外衣脫了下來,披在她的身上。


    她不明白他的情緒為什麽如此激動,接著便感覺到他將她攔腰抱了起來。她握住他的手臂,似是擔心和緊張。而他的胸膛和懷抱都如此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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