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琴也慢慢的改變了。開始學會了輕聲細語,也學會了撒嬌癡嗔。她開始喜歡用漂亮的衣飾裝扮自己,綰漂亮的發髻。過去一直不會化妝,此刻也開始了對妝容的練習。從前不喜歡刺繡,也開始為了能親自給尤應沂做一個荷包,認真的學習。


    中元節過後,秦嬸嬸終於來到了蕭府,第一眼便看到了裝扮得妥妥帖帖的蕭琴,從門前迎出來的身影。她抱住她,那麽直接而熱情,在無言的擁抱和笑意中,那緊緊收縮的雙臂。


    秦嬸嬸是那麽驚訝的望著蕭琴,望著她逐漸端雅的舉止,然後隨著她一並走進碧羽軒,看到桌子上裝刺繡用具的繡籃,以及放在桌上的繡品。雖然繡得仍舊不怎麽好,然而她還是笑得合不攏嘴,然後神秘的問她,是不是尋到意中人啦,接著,她看到了蕭琴變得緋紅的臉頰。


    倒是簡秋,自那日被如詩鞭笞到昏死,而被尤應沂帶迴紫藤樓後,便再也未離開過紫藤樓過。


    淩晨時分,她匆匆的換上衣裙,梳洗完畢,然後便去為尤應沂做蒸餅。


    細心的發麵,包上蔥花、肉餡,放入蒸籠裏,然後再切白菜,準備放入蔥根、果條、蛋花等作料煮湯。能夠伺候尤應沂,雖然是那麽勞累,然而她每當看到他的微笑,和讚譽她手藝又精進了的話語,還是會那麽幸福和甜蜜。


    她就是那樣手足麻利的為尤應沂做早餐,不論尤應沂如何說不必那麽麻煩,都說沒有關係。


    還是能經常見到闞夏青,雖然次數少了很多,然而還是那麽寧靜而契合的與尤應沂聊天、品琴對弈。


    時而能見到一些人來尋尤應沂,說是來自童府,然而總是用不了多少時候,就被尤應沂禮貌的遣送了出去。


    因為現在長期住在一起,曾經的隔閡也消除了不少。尤應沂和蕭琴時常出去的時候,也會帶一些零食、首飾來給她。每次撫摸著那些精致的小玩意兒,聽著尤應沂說這是蕭琴挑的,這是我選的,看著掌中的那些禮物,還是會感動,感動得流淚的感動……


    然後把蕭琴送的和尤應沂送的東西,都分類細心妥帖的收起。


    秋至,楓葉快紅了,一層秋雨一層寒……


    夜,蕭文虹躺在床上讓大夫為他療傷。


    換藥的痛在他俊美的臉上微微扭曲,他咬緊嘴唇,趴在床上,然後感覺到小菱用手絹輕輕擦拭他額前的冷汗。


    大夫好不容易包紮完離開,一邊又奉勸了他要愛惜自己的身體,不要再喝酒,有空就多多休息。


    他疲憊的趴在床上,聽到小菱送大夫出去的腳步聲又走了迴來,到了他的床前坐下。仍是慈母一般,那麽溫柔的望著他。寂靜中,她也說了一句:“公子,你還是少工作、少喝酒,多多休息吧。你看這傷……都拖這麽久了。”


    他便輕笑了,翻過身來,望著小菱臉龐柔美的輪廓。在唇角蔓延的微笑,那麽輕那麽軟的弧度。


    他不覺望著她出神。然後小菱說:“對了,大人待會兒要過來。”


    他仍然微笑著問:“過來做什麽?”


    “看你的傷勢吧?或是要說什麽要事?”她笑了笑,迴頭望了望桌子邊的繡籃,然後便站了起來:“我又怎麽會知道呢?”


    他拉住了小菱正要往桌子去的手。溫暖、柔軟。她的手掌仿佛輕輕一顫,他便把她拉了過來,她意外的望著他,然後順著他的手在床邊坐下。


    他仍然拉著她,撐著身子坐起來,並沒有看她的眼,就將她摟到了自己的懷裏。


    很輕、很輕,小菱的身子也那麽輕,輕得仿佛不需要什麽力氣,便靠到了這個少年的肩頭上、懷裏。


    她能夠看到他那落寞的神情,靠在他的肩頭,聽著他整齊而有力的心跳,心底卻不知究竟是什麽樣的感覺和聲音。然後她聽到他輕吸了一口氣。


    “你到我們家來……多久了?”


    她抬眼想了想:“快……十三年了吧……”


    頓了一頓後,她感覺到他放開了她。


    有些意外的,她也輕輕地坐起,望著蕭文虹那年輕而熟悉的臉,那無依的視線,她猜得出是因為蕭琴的緣故。自他知道了蕭琴是他的妹妹之後便是如此了,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精神時而的恍惚,哪怕蕭琴幾乎日日都來勸告他好好上藥休息,仍是不聽。


    仿佛還記得蕭琴著急的視線,她也望著蕭文虹那對昔時深邃而有力的眼。無依的視線不知遊移過了多少地點,才終於……落到她的臉。


    他溫柔的掠她的鬢發,然後閉眼輕輕的給了她一個吻。


    “十三年了,夠了……”他望著她懵懂的視線,然後終於說出了這麽些年來,他的父母和小菱的父母都具有的心願。


    “雖然委屈你,但是……”他輕笑了一下,舒了一口氣:“給我作妾吧。”


    給我作妾吧……


    小菱怔住了。而他說完了便起身,從床側往外走去。


    穿過鴻和齋的寬大房間和過道,他想著這個決定,也不知自己怎麽突然這麽容易就做了這個決定。


    也算是眾望所歸吧。反正都是遲早的事。別家的公子在他這年紀,也該有兩三個妾了。曾經不答應這件事,是因為不想聽父親的安排,但現在想想……小菱也沒什麽不好。


    他歎息了一聲,在大堂裏尋位子坐下。才坐下不久,果然便聽到這茫茫的夜色和淅瀝的秋雨裏,父親行來的,不急不徐的腳步聲音。


    “身體好點了沒有?”


    坐下來的時候,蕭明達問出了這句話。還沒等蕭文虹迴答,他一邊又煩躁的說:“你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一點刀劍傷,養了這麽久還不見好。”


    蕭文虹冷笑了一聲,然後吸了吸氣,道:“孩兒謹聽父親教誨,一定會多多注意。”然後他也沒等父親再說話,便問:“父親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蕭明達卻還是環顧了一下四周:“小菱呢?”


    “她在屋子裏。父親要她出來伺候嗎?”


    “這倒不是,隻是好久沒見她了,所以問問。”


    蕭文虹微笑了:“我決定納她作妾了。”


    蕭明達意外的望向他,眸中也流露出了驚喜的感覺:“真的?”看著蕭文虹,他也沒等蕭文虹迴答,便哈哈大笑了起來,高興的拍著桌子,然後道:“好!好啊!你早該這麽做了。怎麽……突然同意了?”


    蕭文虹低了低首,道:“也沒什麽。隻是突然覺得,小菱也滿好的。”


    蕭明達仍舊喜滋滋的想著這件事,手指輕扣著桌麵,然後說:“那我迴去跟你母親講,讓她來辦這事。難得現在她也在,對這些事情比那些總管們有經驗。你……打算什麽時候納呢?”


    “隨便吧。”


    蕭明達看上去是越想越開心,到也不勉強,讓蕭文虹看著覺得挺鬱悶的。這估計是為數不多的幾次吧,父親居然會過問他的意見。望著他那張端正而英俊的臉,蕭文虹不自禁的問:“應沂哪裏不好?為什麽你不讓琴兒嫁給他?”


    蕭明達有些意外的望向蕭文虹,臉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斂了下來。


    “這究竟……是為什麽?”


    蕭明達望了望蕭文虹,然後終於歎息道:“琴兒是我蕭家的女兒。”


    “你又怎麽會知道,應沂以後不會飛黃騰達?這不成理由!!”蕭文虹狠狠的望著他,然後神情也突然委頓了:“莫非……”


    “文虹啊……為父也想把琴兒嫁給她自己喜歡的人,但是應沂……”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歎息道:“他不是那個適合和琴兒在一起的人。”他沒等蕭文虹有反駁的機會:“那些事情你不懂!”


    “那你現在到底打算把她怎麽辦?”


    “我到希望你不要固執己見的這麽辦!”


    蕭文虹望著父親冷笑了一下,然後眯起了眼睛。


    他不相信他的那些陳詞濫調,不相信他的假仁假義,但是,他絕對不會讓蕭琴和尤應沂分開。這是屬於她的,幸福……幸福的權利。


    蕭明達同樣冷冷地望著他,蕭文虹的臉在燈光下顯得十分蒼白,然而仍然是那麽的堅定著,他說:“不會!”隨即仰起下巴微笑:“我不會讓你把這最後一個女兒也犧牲掉。”然後他也看到父親突然沉下去的視線,像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旋渦,慢慢地席卷而來……卻也是第一次,讓他感覺到了身外那更加冷漠,甚至是嘲笑的廣袤世界,他身處其中,卻絲毫不害怕擔憂的感覺。


    蕭琴和尤應沂一起拿著斷琴,走在石浦城的街頭上。


    因為聽尤應沂說,這琴可能還能修,於是他們便一起在石浦的街上往能修琴的地方走去。


    這畢竟是母親最喜愛的琴,也是母親的遺物,隻要能夠讓它恢複完整,哪怕隻有一點點的希望,蕭琴還是願意去試。


    而一邊走著,尤應沂也將琴翻看了無數次。


    “你說我的琴技提升了,我也有類似的感覺吧。彈琴的時候……好象流暢、舒服多了。但是也許是太自由了吧,我卻總是覺得不塌實……”


    尤應沂抬起頭來帶著笑意望著她:“那是你還沒有習慣。也有很久沒仔細練琴了吧?待會兒我聽聽。”


    蕭琴不自禁的笑了:“你指導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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