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闞夏青對此卻沒有多少類似的感覺,與她自己形容的‘生硬刻板’四字相比,雖然她是有些拘泥於琴曲的跡象,但是還沒有到那樣的程度。


    她也和尤應沂一同談過這現象,尤應沂總是一笑置之,迴答她的也不過是:“蕭琴的琴技確實有精進。”


    “但是……”她蹙了蹙眉:“這和琴技無關,你不是也知道嗎?她的琴技實際很好的。”然後她蹙眉沉思,又微微笑笑:“莫非小琴兒動情了?”


    尤應沂一震輕咳:“這怎麽會……”


    “怎麽不會?”


    但是她微微的望了望尤應沂,心下也浮起了一陣不安與忐忑,然後微笑打斷自己的念頭。這怎麽會呢?雖然在月燈閣那日,他們表現得很融洽有默契,但是除此之外,他們也隻是表現得和其他表兄妹一樣啊。


    她告訴自己說,不要瞎想。


    紫藤樓外的青牆上有一壁紫藤羅,此刻夏日至,花朵已開得幾近凋謝,原先粉嫩的紫色也被枯黃漸漸替代。


    尤應沂和闞夏青兩人相對憑欄而坐,一邊各想各的心事,一邊遠遠地聽著那從碧羽軒傳來的縹緲琴聲,又是《曉曉佘生蓮》的曲子。


    指尖在琴弦上一滑,輕敲而過的時候,一個音符隨著情感的酣暢而偏離了遠先曲譜規定的曲調。傳入闞夏青和尤應沂的耳中,兩人的心都是一顫,隨之琴聲止,戛然。


    “……你剛才彈的《曉曉佘生蓮》,和曲譜不是完全一樣啊。”


    “何必完全一樣?撫琴時是以情操琴非曲操琴,如何撫琴能表達內心所願,就如何撫琴。《曉曉佘生蓮》不得盡表我心中所想所願,稍加改動,有何不可?”


    “就尤某覺得,琴本文人自娛之物,不需拘泥於琴曲,如此反會被琴曲所束縛。當然,如果是在莊重場合奏琴,就得另當別論了。”


    闞夏青意外的笑了笑:“又有進步了。”


    而尤應沂卻沒有答她的話,隻是獨自從椅子上站起,轉身步往閣裏去。


    闞夏青望著他清瘦的背影,心下有些疑惑,再往碧羽軒的方向望了一眼。大概是蕭琴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也能撫出這樣的曲調,從而嚇壞了吧?


    輕輕竊笑,她也隨之從椅子上站起,一邊擺弄著手中的團扇,一邊施施然步入紫藤樓中去。尤應沂在矮幾旁坐下,情緒看上去與先前也並無甚相異之處,然後她問:“承弼,五日後我要去慈安寺上香,你陪我去好麽?”


    他微微一愣,抬眼望向她,然後道:“上香這迴事,我不怎麽懂……”


    “又不是因為你懂才讓你陪我去上香——”


    尤應沂一愣,隨即明白,一笑:“那也好。五天後什麽時候?你來尋我還是我來尋你?”


    闞夏青也盈盈迴了一笑,便待應答,卻突然聽到輕輕的敲門聲響。微怔中,小荷從門邊閃了進來,手中拿著一個信封,在門邊跟尤應沂說:“闞姑娘好。尤公子——”她將信封遞過去:“剛才有人給您送來的信。”


    尤應沂一愣,隨即將信封從她手中接過。信封上沒有寫信人的名字。


    他將信抽出,抖開,隨即一串驚心的字句映入眼簾之中:“欲知汝父死,翌日午時,杏園相候。”


    他震驚往下看,寫信人是——江雅秀。


    “呀!蕭公子!——真是好久沒見了,今天又打算挑些什麽料子送姑娘啊?”盤倭墮髻的莫大娘笑吟吟的迎上前,揮動著手中的絹子問道。


    “先看看吧。”蕭文虹對她笑了笑,一邊繼續看著高矮櫃子上陳列的各式各樣精美的布料,然後再問:“我記得上次來時,你賣著一種絲帶。——那絲帶還有沒有?要質量最好的。”


    “當然有了!”莫大娘笑道,一邊迴頭吩咐人去拿絲帶,一邊迴頭問:“不知蕭公子要什麽顏色花樣的啊?”


    “最好是鮮豔點兒的顏色吧。”蕭文虹臉上帶著些疲憊神色,一邊從懷裏取出一支玉釵來。晶瑩潔白,宛如凝脂,是上好的羊脂玉,他笑道:“要跟這玉釵相匹配才行。”


    今天好不容易抽出些時間來給這好不容易找到的玉釵挑絲帶,因為公事的原因,他雖然累,然而興致也有不少。


    在遞上的托盤裏一條一條的挑著,一邊和莫大娘閑聊。在莫大娘在聽說他不是送給天香閣的姑娘時,還當真是嚇了一大跳。誰都知道,蕭文虹最喜去的就是天香閣了。


    “那蕭公子是想把這釵子還給誰啊?我看這玉釵價值不菲,那姑娘定是出自名門了?”


    “呃……”說來,他也奇怪為什麽蕭琴身上有這麽名貴的釵子,“名門算不上……反正是個很好的姑娘就對了!”


    莫大娘掩唇笑了起來:“能讓蕭公子如此精心挑絲帶,自然是絕代佳人了。”她可沒忘,曾經蕭文虹來這店裏買什麽東西,都是看都不看就買了的。送人的時候,也必然是看也不看就送了的。


    蕭文虹笑而不語,卻依稀有靦腆之色,莫大娘更加樂了,蕭文虹連忙收起笑,把注意力放到絲帶上去。終於,看到一條朱紅色繡金紋的絲帶,他輕輕將它挑起細看,觸手整個絲帶涼滑如水,端莊而華美,雖然豔麗卻不落俗套,金線在絲帶上繡出鸞凰之姿的雍容。


    他將它遞過去:“就這一條。”


    莫大娘笑吟吟接過,腰肢婀娜中,親自去給蕭文虹裝起來。蕭文虹便迴過頭,看向熱鬧的宜東坊,一邊將買絲帶的一兩銀子拿出,正待給莫大娘,卻突然看到一藍一白的兩道熟悉的身影從店門前閃過。


    他一震,任憑莫大娘驚詫的叫喚,仿佛隻是片刻的事,便奔出了織造坊,徑直到了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兩個人影轉瞬躥進了前處一條巷口裏,他連忙追上前,拐過那一個彎,一藍一白的兩道熟悉的身影,便再次映進了他的視線裏。


    他呆呆的看著這兩個背影,雖然不敢相信,然而在這樣僻靜持續的距離裏,他仍然能夠確認他們是誰……


    他失望而傷悲的放輕腳步,然後從他們的身後跟上去。


    兩個人走得都很快,腳步迅速地從青石板路上踏過,一邊走一邊還交談著些什麽。然而因為隔得太遠,他聽不清。然後江雅秀突然轉身打開了一道門,因為一邊在和尤應沂說話,所以沒有注意到他。接著在眨眼間,尤應沂和江雅秀都閃進了那道門去。


    蕭文虹急忙跟上,門卻“乓”的一聲重重關了起來,他被攔隔在外麵。


    望了望高高的圍牆,蕭文虹記得這是童府的府邸。雖然他有翻過去的衝動,然而仔細想了一想,又不得不停住腳步。


    早就聽說過,童府戒備森嚴,他進去又能如何?


    輕輕收迴心底浮上的念頭,望著這圍牆,迴想著剛才兩人的背影,他怔忪,然後輕吸了一口氣……


    “詩?我父親的死是因為他寫了一首詩?”


    他若有所思的徘徊,一邊喃喃道:“……這肯定不是謀逆的罪名……但如果不是這樣……又會是什麽……”


    “實際我的府裏有一本曾經尤大人贈給舅舅的詩集。要不然你去看看?也許能多了解一些你父親的事。”


    “我知道的隻有這些了,也許就因為這麽一件小事而把你叫出來沒有什麽意思,但是我還是覺得,麵對麵比較容易談清楚……”


    “因為你想幫助我?”抬起眼來,他看著她微笑。“你為什麽想要幫助我?”


    他實在沒有想到,父親的死會與一首小詩有關。在開放的濟風下,寫的什麽詩會導致殺頭的罪?他更沒有想到的是,告訴他這個消息的人是江雅秀。雖然在得知消息的震驚之後,他也有因終於找到了線索而帶來的欣慰。


    他在童府的書庫裏看父親的詩集,江雅秀就陪在他的身邊。但是她說她對詩不感興趣,因而隻是坐著發呆,沒有任何可疑的表情與舉動。


    “不為什麽!隻是看你整天在石浦城裏奔波來去實在可憐,所以幫你一把罷了。”


    他的表情平靜無痕,卻知道這不是真話。


    “因為和韻?”意念一轉,他望向她,隨即看她臉色一變。


    他轉瞬微笑。果然……


    “怎……怎麽可能是為了他!”她真的不是因為這個才幫助他的啊……連忙解釋:“我隻是覺得你和我一樣,父母因罪伏誅,自小寄居他人籬下。幫助你,我自己也會覺得比較開心。僅此而已。”


    “哦……對不起。”尤應沂倒是神色自若,隻是笑了笑,然後坐下,閱讀詩集。江雅秀輕輕歎息,然後望了了他一眼:“算啦!反正我們都是一樣的人,客氣那麽多做什麽?”


    他怔了怔,望向江雅秀,微笑:“是嗎……不過不管怎麽樣,江姑娘,我都還是要謝謝你。”然後他揚起了手中的書,問:“對了,這個書,我能問童大人借去抄一本嗎?”


    “這個……”她望了望他。


    “嗯?”


    “你直接拿去抄吧!”她轉而微笑:“舅舅近來臥病在床,許久未來書庫了。這童府現在也是我的一份,沒有人敢說你的。”


    尤應沂對此感到奇怪,眨了眨眼,倒也沒有多說什麽。“也好,那我今天和明天抄完,後天還給你。”


    “江姑娘,你還有什麽辦法……能讓我多知道一些父親的往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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