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文虹肅了肅容,本來想蒙混過去,張口卻不自覺喃喃道:“我也隻是去找青樓女子消解鬱悶罷了,哪裏錯了啊?”


    “這麽說你——”她一驚迴首,眉間也浮現了點失望色彩,雖然覺得直接這麽說有些不合禮製,然而她還是嚷嚷道:“消解鬱悶也不能拿人家的身體消解啊!你才十九歲——!居然就……”


    “好了好了好了……”蕭文虹連忙解釋道:“我隻是要她們……陪我說說心事,唱幾支曲消解鬱悶罷了。你想到哪裏去了啊!”他可不敢想象自己如果在她眼裏成為了一個下流的人,會怎麽樣。雖然他還是想不通自己哪裏錯了。


    蕭琴怔了怔,然後才鬆了一口氣,迴過臉去。而蕭文虹則像做錯了事的孩子,站在原地,一臉的不是滋味。


    “不過那些青樓女子也要活命啊,到了她們隻有這個才能,又走投無路……你該不會輕視她們吧?”


    “當然不會!”蕭琴道:“她們都是不得已才這麽做的!可惡的是你們!”她迴過頭來,唿喝道:“就是你們這些大人公子,不把別人的生命當一迴事,以為全天下人的命都是你們的,想怎麽踐踏怎麽踐踏!”她是昔長這個小地方來的,也當過貧窮老百姓,對官僚窮奢極欲的嘴臉自然是憤恨於心:“什麽女人都玩玩就算了,甚至還買進府裏來玩……”


    “……但是如果她們有身孕了,我們也會負責的啊。”


    “啊!對!”她瞪了他一眼:“但是如果沒有呢?她們怎麽辦?而且就算是負責了,也隻是當個小妾而已!孩子一……一……生下來母親就沒價值了對不對?這不是藐視……”


    “話不能這麽說啊!不論怎麽樣她們還是孩子的娘啊,我自然會好好對她們的!”


    哼!她母親曾經跟著他父親連親情血緣都不顧了,最後換來的又是個什麽結果?


    “好好對待!你們在意的永遠是你們的榮耀權柄!在意的永遠是孩子而不是娘!反正你們地位尊榮,要幾個女人就幾個女人!想跟誰待在一起就跟誰待在一起!她們心裏怎麽想的你們才不會關心!


    “——你別想反駁我——你就是你父親的兒子,我看你跟他比也好不到哪裏去!那個天香閣是什麽地方?還有百鳥苑!你到是給我明白說出來!”


    蕭文虹這下真的慌了,本來想問她關於說他父親如何如何的問題也立刻咽了迴去。連忙解釋道:“不是那樣的……”


    “那是什麽樣!”


    他開口,但是一想到百鳥苑裏的那些舞姬有些時候確實是陪他過夜的,還有京城的天香閣,雖然從世俗來說他的做法很正常沒有錯,但是麵對氣勢洶洶的蕭琴,他還是慌張,連忙硬著頭皮扯了個謊:“天香閣是青樓——不過我說了,我隻是找她們聊聊天聽她們唱唱曲而已。”雖然實際不完全是這樣啦,“——至於百鳥苑……”他有些無奈的歎息了一聲:“府裏總是要有些歌伶舞姬的,這個並不奇怪吧?”


    蕭琴還是覺得懷疑,又確定的問了一句:“真的?”她可難以接受她這麽漂亮優秀的哥哥也是個整天醉死溫柔鄉沒有正義感不關心窮苦人民不體恤貧苦女子的‘風流’人士啊!


    “真的!”他麵不改色的望著她的眼睛道。但也隻是一瞬間,他便到了窗前,再次折下了一枝石榴花。


    蕭琴輕哼了一聲,也不想再跟他在這些不愉快的事上閑敘,調整情緒。


    蕭文虹舒了一口氣,迴過身來,走到她身邊,考慮怎麽插石榴花。


    “蕭文虹……”她悶悶的說:“我想出去!”


    他原本訕然的麵色凝了凝。


    所有的鬱悶都被替代了,他繼續端詳著她的發髻,想起了江雅秀的身影:


    “才剛到石浦城你不累嗎?……別去了,好好在府裏歇息,後天我放假了,教你怎麽騎馬。”


    “我不累啊……”蕭琴悶悶地道。也沒有想到他會拒絕。她真的好想在京城裏轉轉啊。迴身看著蕭文虹細心端詳她發髻上花的模樣,再央求的說道:“我真的好想去看看嘛!……好不好?”


    蕭文虹望著她的臉,撫著她的發髻,帶著點擔心的望著她,溫和地再強調了一次:“不行,後天去。”


    蕭琴氣壞了,本來就沒有多好的情緒此刻更加惡劣。一甩袖子,把頭撇到另一側。但是這一次,蕭文虹沒有相讓於她。


    反正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不論如何,都是不可以了。


    這幾日,石浦城內經常能見到尤應沂走過的身影。


    他先拜訪昔日尤府的房宅,才得知現在的主人已經不再是官宦名流,而是名賈富商黃弘章。敲門獻禮,黃弘章得知他是貴族出身後,也格外殷勤。他便表示想參觀一下這所他昔日的所居之處,同時詢問了黃弘章,當初為何選中這棟小府邸,以及初來這裏時府中的情形。


    黃弘章表示當初選中這裏,是因為離西市近,且房宅皆幹淨雅致。尤應沂再望了望如今的宅中擺設,不禁苦笑,哪怕曾經的尤府如何充滿文人氣息,現在都已沾染上了商人的味道,奢華,卻也略有低俗。然後黃弘章告訴他,在發現這棟宅邸的時候,整個府裏已經人去樓空,於是他花了重金購下,也曾打聽過曾經府邸的主人舊事,不過也隻知主人被聖上賜死,其餘情況,一無所知。


    尤應沂便問他如何賜死,他說據說是毒酒。


    因為商人地位輕賤,想在石浦城中立足十分困難,哪怕家財萬貫,也不能住和官員媲美的豪宅,於是得到這樣一棟小宅業已十分不容易。


    再問,尤應沂才得知原來黃弘章主掌的便是西市著名的平準局衣肆。突然想起蕭琴,也不知蕭文虹從前府裏那些大紅大綠的衣裳她穿不穿得慣。感覺蕭琴是滿素淨的女孩。但也隻是想想而已,沒有為她裁衣的打算。


    和黃弘章一番寒暄後,他走出黃宅,再問街坊鄰居打聽,關於尤府的昔日種種,以及負責送鴆酒的官員是什麽人等等。可惜百姓們所知也不多,又備禮跑遍整個石浦城,不停借拜訪昔日故人為由打聽尤府舊事,卻不知為何,人們願意告訴他誰是執刑官,以及他父母死後屍體的處理事宜,卻決不告訴他導致他父母慘死的原因。


    於是尤應沂隻得知道,他父親死前含笑,飲鴆酒而死,母親悲痛欲絕,拔劍自刎殉情。僅此而已。


    不過除卻父親和母親死去之外,其他所有的家仆都保全了性命。不過也是全部逐出尤府,不在話下。


    他拜訪了父親舊交,迴答也是大同小異,唯有徐夫人跟他說了一句:“孩子,別傷心,你父親走得很安穩、很舒心……”


    他茫然問:“為什麽?”


    徐夫人緘口不言。


    他既疑惑又傷懷的別過臉,吸氣,盡量維持著平靜:“為什麽?我父親死的時候很安穩很舒心……”隨即輕笑,類似自嘲。


    他不論走到父親舊交的何處府邸,大人們都對他的出現既驚喜又放心,連連說著,昔日的玉公子長大了,越發像你父親了,相貌堂堂、一表人材,好不討人歡心。他能夠看得出他們眼中真切的感慨與喜愛,這樣的眼神自他幼時起便是熟悉的。他的父親朋友不多,但是好在皆為忠良。此刻終見故人之後,感歎在所難免。他也見到了他的幼時玩伴,雖有疏遠之人,但是舊情也未全然泯滅,也有幾位公子,與他親密如舊。於是瞬時間,玉公子迴返石浦之事,也傳遍了石浦整個石浦城。


    但是他固然感激他們對他並不因時光流逝,家道中落而鄙夷疏遠,然而他最想要的還是,他父親死亡的真相。


    可惜他們都一個又一個的告訴他,有些事知道得太多,並不好……


    他失落的一次又一次離開,有時會遇到一些鄙薄小人,拿他如今景況奚落取笑。他也隻是不卑不亢的應答,然後也不管他們對他態度如何,便問他們是否知道父母舊事。


    可笑在,一些人是確實不知,隻是對他一番冷嘲熱諷。而另有一些明顯知情的,對此卻也沒有調笑戲弄之意,僅是一番迴避奚落之後匆匆離開。


    他便越發疑惑——究竟是如何原因,導致他們對此事緘默如此。仿佛是一個禁忌。也不知曾經與父親的作對者會不會告訴他。


    抱著每一個可能,他一日又一日的奔波,日出而走,日落而歸。


    每每,淒清黃昏後,石浦城的街道上都隻剩下他孤獨的身影,頹然相伴,至月起,燈明。


    蕭琴被蕭文虹近乎禁足於蕭府中,也已經好幾日了。


    本來蕭文虹說,過兩日便帶她出門,教她騎馬的。卻是次日朝堂之上,皇帝突然命蕭文虹等大臣築石浦外郭城。立即便要畫圖商議及準備相關事宜,又加上蕭文虹請假幾日欠下未批的文卷案件,一個假期全然被排得滿滿的,教她騎馬的日子,隻好推後。


    她看著蕭文虹每天忙得焦頭爛額,秉燭工作到夜深人靜,而尤應沂也日日奔波在外,不見蹤影。具體是為的什麽她不知道,也不好問,閑暇之時便在碧羽軒中練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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