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不得不說蕭琴的小時候。


    猶記得那一年……


    三月……


    閉著眼睛,能夠感覺到陽光灑下來時略帶灼熱的溫度……


    秦嬸嬸推了推她,琴抵住了胳膊。蕭琴怔了怔,睜開眼,把琴接過。


    秦嬸嬸便迴過頭,開始在隨行的包袱裏尋找她母親訾孤萍生前留給她的一支羊脂玉雕的玉釵。


    蕭琴扭過頭去,望著那玉釵在她布滿老繭的紅色手中,潔白似雪。秦嬸嬸再用另一隻手拿了木梳,便朝著蕭琴把玉釵遞了過去,道:“琴兒,來!秦嬸嬸給你梳頭。”


    蕭琴便移了移身子,坐過去。顛簸行駛在土路上的驢車,讓她的身子禁不住歪了一下。


    坐到秦嬸嬸的身邊,感覺到梳齒滑過青絲的流利感時,她望著路途延伸的前方,心知雖然離榆鞍城門隻剩半裏的路程,不過晌午就能到,但還是納悶的問:


    “現在就梳?一進榆鞍城,就要往知府去了嗎?”


    “是啊!這事情越早辦越好。我們……我們實在是沒有幾文錢了……”


    蕭琴怔了怔,沒有說什麽。路途漫漫,她終於到了榆鞍城……


    而結局,會是樂觀的嗎?


    蕭琴是來榆鞍認父的。


    在母親臨死前,才終於告訴了她十幾年來從未提及過的,她的身世。


    說來也很簡單,她是朝廷重臣蕭明達的女兒,母親是蕪水城中書香世家訾波鴻的獨生女訾孤萍,因為被側室欺淩,終於在發現了懷孕後,才不得不帶著秦嬸嬸從府內出逃。


    因為秦嬸嬸自訾夫人入府之初便隨侍在側,聽秦嬸嬸說,在蕭家的第一位公子蕭文虹還未誕生之前,他的母親尤氏就時常被另一個側室閔氏暗算欺壓著。蕭琴的母親原本是正室,也是在她的數重誣賴下被貶為側室。


    雖然蕭琴也覺得疑惑過,母親不是正室嗎?還怕側室作甚。但是也許是適時訾孤萍太過謙讓,或是種種其他的原因,她還是被貶為側室了。而最令秦嬸嬸和訾孤萍心寒的,卻是為蕭家誕下第一名少爺的尤氏,在蕭文虹出生後不久也被毒害而死,蕭文虹出生後也磨難重重,於是當初離開蕭府,幾乎是沒有什麽異議的決定。


    可惜訾孤萍自小嬌生慣養,初至貧窮的昔長鎮,十分住不慣。後來在生產時更是染了心疾,日益加重,拖了十多年,終於拖不下去,就在前一個月,蕭琴才滿十六歲之時,終於撒手人寰。


    因為和蕭明達的這段失敗的過往,一直是訾孤萍心頭積壓的一塊心病。自出逃蕭府的那一瞬起,她便性情大變。自蕭琴出生長大,她從不跟小蕭琴提關於她父親的事。


    在蕭琴長大後,有一次,秦嬸嬸無意中提到了蕭明達的名字,訾孤萍便奚落生氣了一整天。在這樣的環境下,蕭琴並未想到有這麽一日,她的母親會告訴她她父親的名字,更沒有想到母親會讓秦嬸嬸帶蕭琴去榆鞍找他。


    在昔長這地方,向來有一些朝廷流放的官員至此。也直到此時蕭琴才明白過來,為什麽母親經常會去拜訪那些落魄的官員們,會在臨死前告訴秦嬸嬸蕭明達已成為榆鞍知府。


    濟朝蕭氏曆來輝煌,不時也會從落魄官員們的口中得知這些消息的蕭琴,在聽到自己也姓蕭時,其震驚與詫異溢於言表。而在聽了秦嬸嬸說了母親和父親生前的點點滴滴後,本來對蕭氏懷有的異樣心緒,又被一點點厭惡所代替。


    她不得不問,她和秦嬸嬸還要去找父親嗎?然而這問題仿佛也沒有存在的意義。她不能退縮和逃避,也沒有退縮逃避的機會。


    自小以來,家裏的經濟來源全在於母親手中針線繡出的各色物品。不擅女紅擅理工的蕭琴,因為總是學不來這些玩意兒,不知被母親責罵了多少次。


    如今母親一死,家裏便沒了收入,連糊口都不能,不去榆鞍,又能往哪裏去。而讓蕭琴拋頭露麵去茶館端茶遞水,訾夫人是決不會答應的。至於蕭琴一向津津樂道的撥算盤記帳簿的功夫,因為不適合女孩子的身份,訾夫人也總是嗤之以鼻。


    於是在她臨死前囑托秦嬸嬸帶蕭琴上榆鞍時,這個震驚的消息,仿佛也成了順理成章的問題。來榆鞍,不論她願或不願,都是必走的道路。


    她和秦嬸嬸隻有用不多的錢為訾夫人舉行了一個簡陋的葬禮,然後賣了茅屋和所有的家當,告別了鄉鄰,去教過蕭琴數理——然而很久以前便離開了昔長的王師傅殘破的屋子裏轉了一圈,再憑借換來的銀兩,母親遺留下的琴和玉釵,匆匆往榆鞍走去。


    琴名琉光,上等桐梓木造的質地。釵為和田羊脂玉,同樣是不世出的珍品。


    琴為訾夫人還在蕪水時父親送給她的及笄禮物,向來不離身,蕭府上下人人認得。而玉釵,則是蕭明達贈訾孤萍之物,除了栩栩如生的鴛鴦以外,還雕了達萍二字,有此信物在手,不愁蕭府不認的問題。


    此刻即將到達榆鞍,秦嬸嬸要為她梳發插釵,她能夠理解秦嬸嬸的用心。


    梳齒穿梭過輕柔的青絲,蕭琴坐在車上,遠遠地已能看到矗立的榆鞍城門。雙腿在空中微微晃蕩。


    秦嬸嬸口中時這一個月來不知嘮叨了多少次的嘮叨,不過雖然如此,手下仍然不停,用那枚母親最喜愛的玉釵,嫻熟地給她的發挽上一個髻。


    “小姐,就快進城了。”秦嬸嬸迴身往城門看著,然後將木梳收好,道,“我們先進城,吃碗麵餅就去蕭府。”


    “嗯。”將琴在懷裏抱得更緊了些,又感覺到秦嬸嬸將一個包袱掛到她身上,但是手頓了頓,想想又取了下來,掛到自己身上。


    “榆鞍城人多,小姐要記得秦嬸嬸說的話,別跟丟了啊!”


    “……嗯。”已經嘮叨第幾次了?蕭琴輕唿了一口氣。


    驢車繼續行駛,不久便到了城門口。穿過高大的門洞,蕭琴仰起頭望著,以及城門兩側持矛的守衛,來來往往各色各樣的人民。


    驢車過了城門後便要往右轉,秦嬸嬸連忙叫馭車的老漢停車。隨著車子緩緩地停下,她牽著蕭琴從牛車上跳了下來。陽光金燦燦的射在大街上。蕭琴迴過頭,再次仔細的看這個城市。繁華。


    蕭琴不由得愣了愣。從昔長而來的這些日子,經過了無數個城市。她一次又一次的領略城市的繁華能到什麽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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