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豐家對他大唿小叫的那位少爺?


    “哪裏哪裏,我家少主人堅持要去體驗江湖人生,高馳年幼,我本來是不同意的,可一聽說他跑去了江南豐家,紀某便改變了看法。一想到能跟在豐少這樣的我輩才俊身邊,對少主將來的人生也必定是大有助益啊。”


    濮陽昔一番鬼話震得褚高馳的胃部使勁地抽搐了一下。


    這是因他離家而罰他抄了幾倍功課的丞相大人?


    “高馳,你幹嘛一副快要昏過去了的樣子。”濮陽昔笑眯眯地比了個警告的手勢。


    “高馳少主不會是身體不舒服吧。”豐之康特意咬緊了“高馳少主”幾個字。


    褚高馳此事才真正體會到什麽叫欲哭無淚……


    夜,冰涼如水,夜風輕吹,如鏡湖中的微瀾。


    遙遠的北方有一顆格外明亮的星辰閃耀,不過,也許它明天就會滅了,猶如身邊縈繞的螢火蟲般壽命短暫,也許……


    紫衫公子靜靜地立於窗,默默注視窗外。


    “既然來了,又故作深沉?”


    一聲低笑響起:“一個大男人,半夜守在另一個男人窗外出神,怎麽好意思開口啊。”


    褚茹雪悠然地走出。


    窗子很大,兩人一窗之隔,並沒有多少距離。


    烏七依掃了他一眼,全然不似白日裏那般恭敬:“宮裏人的癖好最是古怪,王爺為在下風華之貌所迷,願與冰非共赴一段不倫之戀也不是沒有可能啊。”


    “嘖嘖,還真是很般配呢。”褚茹雪笑了笑,並不惱怒。


    烏七依傾身半靠在窗台上,撫弄了下鬢角,露出白玉般的耳骨。果然,這家夥白天就已經認出他了。


    “喂,不謝我?”褚茹雪自牆外靠了過去。易容術他們一起學的,他能認出她不奇怪。


    “謝你來搗亂?”烏七依白了他一眼。


    “別跟我說聽到蕭文虹要為你報仇你心裏不高興。”褚茹雪無奈,真是,就這點小心思,還裝什麽無情。這點兒道行,想要瞞他還差得遠哪。


    “……一點點。”有些悶悶地轉過身,蕭琴難得坦然地麵對他。心靈坦然了,麵子就有些擱不下了,所以背過身,她自己這樣解釋。


    一直以來,她對於這位兄長,其實並不如自己說得那般怨懟的。就算當年老爹想也不想就拋棄她,可是……反正她就是知道,如果大哥當時在的話,一定不會同意老爹的做法。


    她還記得,很小的時候,哥哥是很疼她,和一般的兄長一樣,甚至更加寵溺。十幾年之後的重逢很是平淡,她當時重傷昏迷,睜開眼的時候認出是失散多年的兄長,不自覺地就開始流淚——很多年了,很多年沒有過見到一個人就想哭的衝動了。那時候蕭文虹變了很多,跟幼時比,沉默了,穩重了,卻也冷淡了。但是,冷淡背後,卻從沒有一絲一毫的虧待過她。


    那日的決裂,她一度以為她們兄妹情分走到盡頭了。她想,沒什麽大不了的,就跟當年的爹爹一樣,拋棄她了而已——爹爹是為了哥哥,哥哥是為了江湖。他們都有執著得東西,那樣東西比她重要,盡管很悲哀,可事實如此。


    可是,自從喬裝成烏宓茜那日親眼見了蕭文虹聽聞她已“死”時的反應,她才知道,原來不一樣的。蕭文虹的決裂不同於父親的放棄,換個角度來響,“決裂”才更有利於她當時所處的地位,況且,如今想來,正式決裂之後,蕭文虹除了放出風聲外,幾乎沒有做任何不利於她的事,隻是一心對抗傲雪堡。


    也許大哥的內心也很是掙紮的吧。但是這樣就足夠了,至少在“她”死之後,蕭文虹不蕭一切地跟上去複仇,尋常人家的哥哥也未必能如此吧。


    她真的知足了。


    “一點點?你就裝吧。”


    “一點點”會讓整個人像馬上要哭了一樣,褚茹雪真懷疑蕭文虹的眼神,這樣都認不出她。“不過,看你大哥那個眼神,如果知道你沒死,她不會饒了你的。”


    “嗬嗬。”烏大公子吸了吸鼻子,“不怕,反正他不會殺我的。”


    褚茹雪望向他:“這是不是就叫‘有恃無恐’啊?”


    烏七依想了想,點點頭:“好像是的……是不是很氣人?”


    “還好,隻發揮了你功力的三分之一不到。”


    烏七依受不了的轉過身:“殿下,你大半夜的過來跟我一‘窮書生’拌嘴的?邀功的?找茬的?”


    “以上都有,還有跟‘烏才子’請教些問題。”褚茹雪態度好極了。


    烏七依皺眉,今兒一整天這廝都心情好得詭異,洋溢的喜悅全都寫在臉上,真不知道他在高興什麽?是褚高馳定親了還是他趕上大喜日子了?


    看了看天色,蕭琴想,也許那人的耐性比他想像得還要強,不會等這些人剛一住進來就行動。既然如此,她索性放心地全力應付某難纏的王爺:“王爺但說無妨,本才子一定盡力迴答。”


    想繞彎子,奉陪就是。


    “其實本王是想打聽一下烏公子的堂妹——‘宓茜’姑娘。”


    烏七依一怔,似笑非笑道:“王爺有意?”


    “隻是感歎烏才子風姿綽約,堂妹必然也是風華絕代。”


    “一般般,一般般。”烏七依言不由衷地謙虛,“王爺是何等人物,我堂妹庸脂俗粉,怎堪入王爺法眼。”


    “我隻是對令堂妹的盲目之症感到惋惜以及……意外。”


    怪不得一路進入猶曄堡就這麽一條路,他卻完全沒有留意到蕭琴的蹤跡,混入蕭文虹身邊擾人耳目,也算她有心了。隻是,蕭文虹不是笨蛋,湛飛塵更不是,不會連一個女人是真盲假盲也看不出來,所以他很想知道,蕭琴的眼睛是怎麽在一夕之間由明轉盲,又痊愈的,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樣。


    烏七依一怔:“你隻是想知道這個?”她突然覺得,再見後的褚茹雪似乎變了一些,和在傲雪堡的時候……似乎有點不同了。


    褚茹雪不在言笑,眼也不眨地盯著她,眸中的光點讓烏七依聯想到方才的那顆星。


    烏七依偏頭一笑:“我給你一次機會,換個更有深度的問題?”


    褚茹雪雙手擺花瓶一樣將逃避問題的腦袋擺正:“不必,本王愚鈍,想不出更有深度的問題。”


    “那換個有意義的?”烏宓茜偏頭向另一邊。


    “真的不必。”同樣的動作重複,褚茹雪強調,隻是語氣卻似乎冷了一些。


    烏七依皺眉,不去看他:“在下對堂妹的眼疾所知實在不多,我們隻是遠房堂兄妹,並沒有那麽親……”話音未落,蕭琴不可思議地瞪視他。


    褚茹雪笑了笑,抬起點了她穴道的指頭:“你還是那麽容易放鬆警惕啊。”


    “是殿下陰狠不遜往日。”烏七依咬牙道。


    又輕敵了。


    褚茹雪抵過身子,冷聲道:“別怪我,是你自己不合作。”說著,一隻手探向烏七依的腰側,“嘖嘖,瘦了這麽多。”


    烏七依卻已久無可救藥地感覺不到半絲恐懼,對褚茹雪她似乎從來就沒什麽危機感。當年出宮時因為這個挨了致命的一掌,如今也依然不長記性。隻是——那人的手太輕,擦過身側時有些癢。


    “江湖勞苦,不似王爺府上錦衣玉食,自然清瘦了。檢查完了可以解穴麽?”


    其實他大可不用大動幹戈地點她的***時玩鬧時,也免不了接觸,茹雪愛鬧,她也是,都是單純兒女性情,她從不介意。


    褚茹雪不由怪某人不解風情:“采花大盜若是碰見你都提不起興致。”這女人根本沒有身為女人的自覺,果然是怪物吧。


    烏七依察覺到他的意圖後,笑容微僵:“采花大盜不會一直搜我的小金庫,喂,出門在外帶點盤纏不容易,這位壯士手下留情。”


    “放心,殿下說了,廬王府包你吃住。”由於隔著窗欄,廢了點工夫才拿到烏七依腰側的繡囊。東西到手後褚茹雪竟自在裏麵翻了起來,見到銀兩,播開;帕子,播開;藥瓶,播……拿出來。


    烏七依見到那瓶藥落到褚茹雪手裏,心底一沉,暗叫糟糕,奈何卻也無力奪迴。


    褚茹雪瞪了她一眼,將瓶口在鼻間嗅了嗅,臉色一沉。


    “你不解釋麽?”


    褚茹雪似乎被觸動了某根極限之弦,頓時沒了繞彎子的心,連名帶姓地直指正心虛的某人。


    後者很想縮頭裝烏龜,奈何被點了穴,隻好盡量移開眼神。


    “順來的而已。”


    褚茹雪冷笑:“濮大少的遊夢香丸,你這瓶‘順’得還真有心。”沉下臉,褚茹雪狠狠地瞪著她,似乎要用目光將她灼穿兩個窟窿。


    “蕭琴。”


    很久沒聽見這聲唿喚了,上一次,似乎還是在望雲亭離別之際。那一別竟險些成為死別,如今想來,蕭琴還有宛如隔世之感。


    褚茹雪繼續道:“蕭琴,一直以來你做了這麽多,我都忍了,連我以為我所不能原諒的,我嘴上說著恨,事實上隻要你隨時迴頭,我還是可以拋開一切。”握著藥瓶的手驟然加緊力道:“很傻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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