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琴兒剛滿八周歲,認識了另一個孩子,十歲的小皇子,褚茹雪。


    所謂的青梅竹馬就是從這裏開始。琴兒比一般孩子聰明且圓滑,上至貴妃娘娘,下至太監宮女,無人不喜愛這個可愛討人的小娃娃。


    然而,在自小心機深沉的褚茹雪看來,那不過是利用孩子外表拉攏人心的把戲罷了。對此,蕭琴不以為然。在她看來,那也不過是個被寵壞了的紈絝子弟。


    一年後,駱小蕊成為了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一下子成了皇後身邊的紅人,琴兒在宮裏的日子更加好過了。駱小蕊見小琴兒聰明伶俐,便讓她認了學識淵博的老丞相作了義父,又自皇上處討了郡主頭銜。由於年齡相當,琴兒便和皇十子褚茹雪同讀書,共習武。


    再怎麽說也是不到十歲的孩子,隨著接觸的增多,兩個人得暗鬥逐漸演變成明爭。有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同時,也有了一個默契十足的闖禍搭檔。據說,那陣子坤寧宮經常是雞飛狗跳,不得安寧。每一日都有新鮮劇目上演,太監宮女叫苦不迭。


    而最常被連累的,則是當時負責兩小孩教育的濮大公子。據說,托濮大公子的福,丞相府的思過堂前硬是被跪出一塊凹地。


    兩個孩子給死氣沉沉的後宮帶來一絲生氣,付皇後對這兩個孩子更是愛如己出。


    那幾年時間,是蕭琴這一生中最珍貴的迴憶,有關愛自己的人,有趣味相同的夥伴,即使在那樣深沉的宮闈之中,她也曾真實地觸摸到自己那個年齡應有的快樂。


    可是後來呢。


    後來,他們都長大了,再後來,蕭琴終於懂得了,她能依靠的,始終隻有自己。


    ……~


    酒過三旬,兩人竟也都微微有了些醉意。


    有一句沒一句的互削變為似有若無的調侃,"殺氣"減了不隻幾分,竟令人念起些從前的光景。


    “褚高馳那小子是你在教?”


    褚茹雪一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某人當年的原話,他奉還。


    “故意把他教出這拒人千裏的性子,你的目的又是什麽?”就僅僅為了昨日給她一個下馬威?


    誤人子弟!


    琴兒瞥了他一眼。


    好好的小孩給教得看不著陽光,換了她,才不會這麽做。


    “不這樣,你會跟他來嗎?”


    琴兒停下酒杯,想了想,搖搖頭。


    “不會。”


    現在她都後悔了。


    的確,如果見那孩子繼承了他那一手笑裏藏刀的絕學,她是很放心的。反正怎樣都吃不了虧。或者那孩子真的一派天真,打心底裏是純潔的十歲少年,那她也不擔心,相信對方真的有在很好的保護他。


    但是現在,這孩子卻是在——徘徊。


    不錯,徘徊。徘徊在對人性下出善惡判斷的邊緣,一不小心便有可能走進極端。那樣倔強而明亮的眸子,像極了某人小時候,也像極了自己,讓人忍不住想靠近,忍不住想關心。


    越是拒人千裏,越表現出他內心的膽怯;冷漠,其實是因為太過脆弱。


    所以,明知道是陷阱,自己還是來了,就算那不是駱小蕊姐姐的孩子,她也還是會來。不為別的,隻為這個孩子本身。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褚茹雪低聲道:“到底是皇嫂的孩子,我猜你怎麽也想見見。”


    “別說得那麽好聽,你這麽利用他,可知道會對他造成多大的負麵影響?”從小褚高馳語氣中流露出的尊崇來看,褚茹雪在他心中是很有分量的。


    “是,被最信任的人欺騙的滋味,我比誰都清楚。”


    琴兒抬頭,見那往日總是笑吟吟地眸子浮上一層冷意。


    見琴兒也看著他,褚茹雪苦笑著輕歎:“現在多少理解些了,人生總有很多無可奈何的,你麵對的比我要早。你隻是選擇了你的,沒什麽好怨的。”


    “說得真灑脫啊。”琴兒目不轉睛,一雙眸子在星光下亦是毫不遜色。


    半晌,她輕歎。


    “對被欺騙的過去漸漸釋然,透著淡淡憂愁又強顏歡笑的落寞男子,是很有魅力呢。王爺這迴塑造的角色以及入戲的速度連琴兒都甘拜下風,狠不得陪著演下去啊。”


    褚茹雪是什麽樣的人,別人可以不了解,她卻不可以。


    釋然?那向來不是他所懂得的詞匯,他隻迴把敵人逼近死角,然後笑著看著對方死亡。


    理解?帝王家不需要這樣奢侈的東西。


    一段逼人窒息的沉默過後,是張狂的笑聲。


    “哈哈……哈……琴兒,我就知道……”


    “好笑嗎?”蕭琴沉下臉色,“挖過去的傷口很好笑嗎?”


    “傷口?”褚茹雪猛然收起笑容,“在你看來,就隻是一個傷口而已嗎?”


    此時的褚茹雪目光凜冽,麵色陰騖,竟是與方才判若兩人。琴兒隻覺得在那灼熱的目光注視下,自己早晚會被射穿兩個洞。


    拖了三年,終於還是等到攤牌這一天。


    “我說過,那時候都小,這世上本來就沒有絕對的信任和忠誠,別跟我說你不懂。”


    “好一個‘沒有絕對的信任和忠誠’,你都那樣做了,我還能有什麽不懂?”褚茹雪不再掩藏自己的情緒,“我隻是想不透,是什麽理由讓你奮不蕭身地拋棄一切,那樣你又能得到什麽?”


    琴兒想了想,淡然道:“作為一個江湖人,自然有江湖人的責任,況且,朝廷需要另一股力量的牽製,江湖上多一個蕭琴,未嚐不是一件利於蒼生社稷的好事……哎?你這麽看我幹麻?”


    一陣尷尬得沉默後,褚茹雪一手拄頭,聲音有些無力:“琴兒,我雖然沒指望你會認真迴答我,但也以為你不至於真會這麽漫無邊際地給我胡扯一氣。”


    實在是……很侮辱他人的智慧。


    責任?哈哈,蕭琴?哈哈哈!


    琴兒淡笑著瞥了他一眼:“那是你有眼無珠,相處十年還不了解在下是個‘先天下之憂而憂’,責任心極強的人。”


    褚茹雪皺眉。


    又是那種微笑,和那天晚上在玄武門時一模一樣。她的確是笑著,那眉,那樣,那彎彎的唇線,分明都是在笑的,可是他看不到,他隻覺得淒涼。


    “你別告訴我你把我‘請’到這來就是為了敘舊?”


    “若真的是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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