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很有道理,自己與他形影不離的生活了已有半年之久,以自己對他的了解來看,確實與外麵的傳聞大相徑庭。


    可這說不通啊,外界對自己的評價他是清楚的,可以說整個修真界除了自家兄弟以外,沒有人會喜歡他這種人,甚至是見到自己,都會退避三舍。哪怕是至親骨肉,寒河對自己的畏懼他也是知道的,所以他並不認為會有人喜歡自己,也認為自己這樣的脾性並不值得被任何人喜歡。


    “那你”,於是寒川頓了頓,眼簾微顫,小心翼翼的問道:“為何喜歡我?”


    沈鈺愣住了,怨氣瞬間煙消雲散,此刻的他就像個懵懂無知的青蔥少年,因為自己的話而性情大變,萬年不化的冰山終究還是撥雲見日,被烈陽給徹底融化,變成了一汪泉水,是溫潤的,是清甜的。


    從兇神惡煞,怒目圓瞪的讓自己滾,到如今輕聲細語,小心翼翼的試問著自己,那你為何喜歡我,沈鈺隻感覺到雙目突然傳來一陣強烈的刺痛感,他不自覺的眨了眨眼,試圖緩和。


    再定睛一看,明明他與從前別無二致,可如今卻像變了個人一樣。


    沈鈺愣了很久,寒川沒有這麽多耐心,光是問出這句話,他就耗盡了自身所有的勇氣,見他沉默了,寒川便感到一陣強烈的失落,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來,隨後垂下眼簾,轉頭準備起身。


    “因為”,沈鈺趕緊伸手摁住了他的肩膀,解釋道:“因為你就是你,你是寒川。”


    “我就是……”寒川迴過頭,雙眸微微睜大,他不太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帶著疑問的語氣,木訥的重複了一遍:“我?”


    “嗯”,沈鈺將手收了迴來,溫聲細語,耐心的解釋道:“因為你是你,你是寒川,你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存在,隻因為是你,所以我才喜歡。”


    “哦”,寒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依舊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然後又問道:“那我與初澤,你更喜歡誰?”


    “不是”,沈鈺被他搞糊塗了,勾起嘴角笑了起來,不解道:“這跟初澤有什麽關係?”


    “你不覺得”,寒川的眼神又變得有些疑惑,又像是在試探,小聲的問道:“他比我長得好看嗎……”


    “誰說他長得比你好看了?”沈鈺氣笑了,然後又擺了擺手,解釋道:“不是說他不好看的意思,他長得確實也很好看,但我不喜歡,嗯……我隻喜歡你。”


    沈鈺自認為自己已經解釋得非常清楚了,可寒川的疑惑非但沒有緩和,反而更加古怪起來,又問道:“你的意思是我長得不如他?”


    “不是,”沈鈺簡直快要氣炸了,他砰的一下拍了拍桌案,咬牙切齒道:“你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麽?”


    他氣得眉心狂跳,卻又無可奈何,他嚴重懷疑寒川是想跟找借口他吵架,無理取鬧!


    但他也明白寒川或許是真的不懂,於是無奈的歎了口氣,將臉湊了過去,認認真真的看著他說道:“你很好看,在我眼裏你是這世上最好看的人沒有之一,但我喜歡你並不是因為你的臉,與外表無關,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是透過皮囊喜歡上了你,這麽說能明白嗎?”


    寒川眸光閃爍,忍不住往後縮了縮,小聲的迴了一句:“哦……”


    沈鈺瞧見他臉頰染了緋,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從前在心裏對他的形容,“千瓣蓮”。


    好看,他是真的好看,沈鈺發自內心的覺得這個人從頭到腳都是如此的完美無缺,可他心裏卻感到一絲酸溜,因為他的心在別人那裏。


    他不屬於自己,他喜歡別人。


    也不知是誰這麽有福氣能被這世間最好的男子所喜歡,可惜他們終將有緣無分,因為她的存在會害死寒川,所以,沈鈺隻能做這個阻擋在他們中間,毀人姻緣的壞人。


    “嘩”,一聲響,椅子在地上挪動,發出了刺耳的聲響,抬頭一看才發現寒川已經站了起來。


    沈鈺問他:“怎麽了?”


    “困了”,寒川僵硬的轉過身,同手同腳的朝床榻走了過去,淡聲道:“該睡了。”


    沈鈺:“………”


    他落坐在床邊,然後麵無表情的看向沈鈺問道:“你不睡麽?”


    “嗯?”沈鈺坐直了身板,不解道:“你要讓我在這留宿?”


    “你不是說要在這看著我?”寒川反問道:“你不願意?”


    “沒有”,怎麽可能不願意,這三更半夜的,沈鈺還懶得再跑迴去一趟呢,他看了看床榻,然後說道:“但這裏隻有一床被褥,我總不能就趴桌上睡吧?”


    寒川非常好心的提醒道:“這是雙人床。”


    “什麽意思?”沈鈺雙眸微微睜大,有些吃驚道:“你要我跟你睡一塊?”


    “……不行麽?”寒川覺得他非常奇怪,說喜歡自己的是他,說要留下的也是他,而且他們又不是第一次同睡一張床了,怎麽如今隻是做了一件做過的事,他居然會有這麽多疑問,他忍不住問道:“你是反悔了?”


    “沒有”,沈鈺連忙解釋道:“隻是你有潔癖,我怕,怕你介意罷了。”


    怕你介意,也怕挨打,畢竟這可是陰晴不定,暴戾兇殘的成年寒川,又不是從前那個乖巧恭順的小寒川。


    “無事”,寒川利索的除了靴子跟外衣,然後淡聲道:“我與你午後不是已經沐浴過,換過衣裳了嗎?”


    可能是有過在無師之巔的生活經曆,雖然沈鈺也並不邋遢,但其實他現在的潔癖已經沒有以前那麽嚴重了,所以他對沈鈺的包容度特別高。


    “哦”,沈鈺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後也起身來到他身邊開始脫外衣,喃喃道:“你不介意就行。”


    上床後寒川就背對著自己,麵向牆,緩緩躺下,於是沈鈺便也隻能將被褥展開,幫他蓋上,然後隔了一小段距離,也背對著他一同躺下。


    沈鈺對著燭台使了點靈力,輕輕一吹,火光一閃,然後就滅了,整個房間瞬間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估摸著時辰確實不早了,於是沈鈺就合上了眼簾開始強迫自己入睡,雖然身後的人確實相識已久,也不是第一次跟他同睡一張床了,可沈鈺如今卻覺得渾身不自在。


    明明同為男子,但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總之他感覺非常煩躁,且越躺越精神,而且因為側躺壓著胳膊太久,如今也有些酸麻,但他又不敢翻身。


    不記得自己躺了多久,直到眼眶因為長期間的緊繃而有些微微發酸,估摸著寒川可能睡著了,他才輕手輕腳,小心翼翼的翻了個身。


    可能是因為閉著眼,他並不知道自己這一翻身占了多大位置,也正因為在黑暗之中,所以他的感官格外敏感。就在這翻身的這一瞬,他的鼻尖似乎蹭到了什麽東西,沈鈺渾然一怔,猝然睜開了雙眸,於是便對上了一雙與他一樣錯愕的鳳眸。


    沈鈺當即感到頭皮發麻,下意識的往後一仰,“咚”一聲悶響,他整個人跌到了地上。


    寒川:“………”


    臀骨跟後腦立馬傳來一陣細細密密的疼痛,沈鈺揉了揉屁股,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鑽進來被窩,喃喃道:“這……這麽巧,你居然也沒睡著。”


    寒川以為是自己占地太大了,於是就往裏挪了挪,給他讓了點地方,應了一聲:“嗯。”


    這轉都轉了,在背迴去反而有些欲蓋彌彰,況且他那邊手臂已經麻了,於是沈鈺便隻能改為平躺,故作鎮定的說:“那,那快睡吧。”


    寒川又應了一聲:“嗯。”


    沈鈺:“………”


    可能是知道他也同自己一樣睡不著,於是寒川便問道:“你,要不說會兒話?”


    因為他記得在他還是小寒川的時候,沈鈺睡不著時便會跟自己說話,說著說著他就說自己困了,所以他認為沈鈺與自己說話應該是會帶催眠功效的。


    “啊?”沈鈺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一圈,以為寒川是想聽睡前故事,於是便問:“你想聽什麽?”


    寒川坦然迴答:“都行。”


    這就有些難為沈鈺了,他思索半天後,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但這件事屬於秘密,雖然這裏也沒有旁人,但他還是覺得的小心為妙。


    於是便又轉過身去,與寒川麵對麵側躺,然後小聲問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之前我們在無盡門禁地偶遇,你是不是因為查到了什麽與無盡門有關的事,所以才會闖入無盡門禁地?”


    “………”,寒川先是麵無表情的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那你先告訴我你為何會與魔族有勾結。”


    雖然自己跟沈鈺的關係不一樣了,但這些事他依舊不願意跟他多說,他並不希望將任何人牽扯到這些事中來,尤其是沈鈺。


    “………”,這次輪到沈鈺沉默了,但他還是認為自己與食夢魔之間的事,寒川還是不知道為好,況且他總不能因為說就是為了早日出去見你,才與食夢魔進行了交易吧?


    那估計寒川會更加生氣,但既然此事又被提出來了,沈鈺又不敢繼續搪塞他,於是在告訴與不告訴之間,他選擇了沉默。


    但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寒川並沒有為難他,反而很坦然的說:“你有不能說的理由,我也是,所以此事就不要再提了。”


    沈鈺有些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然後又恢複正常,最後點了點頭,沒有做聲。


    見他實在是沒什麽想說的了,於是寒川便抬手將他摟進了自己的懷裏。


    沈鈺驚得睜大了雙眸,喃喃道:“你,你做什麽?”


    “睡覺”,寒川微蹙起眉不解道:“從前你不也總愛抱著我睡?”


    沈鈺:“不是,我……”


    好,很好,非常好,有理有據,沈鈺無法反駁。


    可你從前還沒根蔥高!你現在比我都還高出來半個頭,怎麽還能,能像個小孩子似的呢?


    見他不說話,寒川便徹底將人摟住,可沈鈺並沒有他高,於是額頭便隻能被迫靠在他的胸口上。原以為泡了海水加換過衣裳他身上肯定不會再有梨花的香味了,不曾想當他靠近時居然還能隱約嗅到淡淡的香味。


    沈鈺縮在他懷裏是一點都不敢動彈,因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你這樣我更加睡不著啊……


    “幾月不見”,沈鈺感覺到寒川的胸腔在微微震動,接著就聽到了他的聲音:“你為何瘦了這麽多?”


    “沒注意飲食”,沈鈺拿對外常用的借口搪塞他,“苦於練功。”


    寒川悶悶的應了一聲:“哦。”


    “川,我想問你個事”,難得見他這麽好說話,於是沈鈺便忍不住問道:“聽清雅哥說,有位算命先生說你命中會有一道情劫,這是真的嗎?”


    畢竟這事光靠他自己一個人的努力肯定是不夠的,如果寒川願意配合,願意避開命中情劫活下去,那沈鈺就有很大的把握能幫助他度過這一關。


    提及這個時沈鈺明顯能感覺到他愣了一下,然後非常老實的迴答道:“嗯。”


    見他迴答的這麽幹脆,沈鈺頓時有些心慌了,他又試探性的問道:“那你可是已經……動情了?”


    寒川又是一聲,“嗯。”


    沈鈺隻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挨了一擊,隨即便傳來一陣又痛又悶的錐痛感,他的頭又往下低了點,然後又接著問:“那你對此有什麽打算?”


    “原是我命裏該有的”,寒川不疾不徐的迴答道:“躲不過,那便不躲了。”


    原來這就是你的選擇嗎?


    哪怕明知道自己的結局如此,你也甘願為了她,毅然決然的朝著這條通往死亡的道路上繼續頭也不迴的往前走嗎?


    不行啊,可我不想讓你死,我怎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去死?


    你的父親,你的哥哥弟弟都為了你能活下去而拚盡全力,而我亦是如此,你怎能……怎能如此自私呢?


    你考慮過他們,還有我的感受嗎?


    沈鈺隱藏在被褥中的手不自覺的攥緊,可他真的也不忍心指責他,毀掉他對情愛的向往。如今的他隻是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罷了,他也隻是做了一件所有人都會做的事罷了,他沒有錯,錯隻錯在她不是對的人。


    “如果”,沈鈺試探性的問道:“我是說如果,如果我有辦法能讓你避開死劫,你,你願意活下去嗎?”


    “嗯?”寒川饒有興致的反問道:“你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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