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莫要再說了”,女聲提醒道:“你若再說下去,與你同行而來的那位迴去怕是要跟你惱了。”


    沈鈺迴頭一看,正好就看到了偏過頭去的寒川,他嘿嘿一笑,迴過頭來說道:“不怕,待會惱了我在哄他。”


    “你!”寒川費盡了一身修為教養,才勉強壓製住對他動手的衝動,一甩寬袖憤憤道:“巧言令色,油嘴滑舌!”


    他是看不慣沈鈺這副嘴臉,可若這位上神真的能賜予他專武,忍忍也就過去了,大不了一會出去再收拾他。


    話音一落沈鈺掌中靈光一現,足尖在地上劃出幅度,隨即就做好了舞劍的準備。從他出手的那一刻開始,周邊就再次出現了熟悉的光芒,與寒川那種不同。沈鈺出手時周圍的光芒明顯柔和很多,且看上去似乎有好幾種顏色混在了一起,又像是彩虹,而他身上的衣袍也隨著招式的變化而改變。


    一會兒變成白色,一會兒變成紫色,伴隨著各式各樣的花瓣飄落,此刻的他置身於花海之中,帶著花香,片片花瓣隨著招式的變化而隨風飄揚。


    或是梨花,或是海棠,還有櫻花,就連他手中的劍也在不斷發生變化。遠遠看上去上神似乎真的在他身上不斷的變換著神劍,包括他這一身的衣袍,以此來找尋出最合適他的那一身。


    令寒川眼前微微一亮的莫過於紅色,畢竟在他幼時的記憶裏,沈鈺除夕那夜一身正紅,手扶竹笛的模樣在他心中留下了格外深刻的印象。


    以至於當他穿上紅色時,寒川的心髒還是會為他心如擂鼓,可惜上神似乎不喜歡他穿紅色,隨著一套行雲流水的劍法即將結束,上神最後為他換上的衣袍是粉色,手中的佩劍也早已變成了上神精挑細選後所賜予他的專武。


    沈鈺劍鋒迴轉,一個轉身後挽了個劍花,做了個佩劍收迴的姿勢,衣擺隨著動作揚起而又落下,最後他一躬身,對著上神行了個禮,聲音甜甜的說道:“多謝仙女姐姐將此劍賜予在下。”


    “我喜歡你穿粉色”,上神毫不忌諱的說道:“此劍與那位寒公子的有些相似,也是二十四節氣中的一劍,名為春分。也是多虧了霜降的提醒,才讓我想起這把春分。小公子生性開朗,儀容俊秀,尋常顏色與公子雖也相配但在我看來總是差點意思,倒不如這粉色讓人眼前一亮。”


    “姐姐喜歡就好”,沈鈺乖巧的說道:“在下定然會好好珍惜春分,絕不辜負姐姐的一番美意。”


    “嗬嗬嗬”,女聲淺淺的笑了,說道:“好了,我在這兒待了也有小半日了,看完小公子後也覺得乏了,你們迴去吧,我也祝福你一句,望小公子能夠早日登峰造極,渡劫飛升。”


    “多謝仙女姐姐祝福”,沈鈺又鞠了一躬,說道:“望有朝一日在下渡劫飛升後能一睹姐姐的容顏。”


    “好,我等你”,女聲意味深長的說道:“不過小公子如今還是想想怎麽哄那位寒公子吧,哈哈,我先走了。”


    沈鈺這次迴頭時發覺他臉色有些古怪,但他還是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來到他身邊搭上了他的肩膀,帶著人往迴走,說道:“走吧二公子,我們該迴去了。”


    寒川不動聲色的拍掉了他的手,沒有做聲。沈鈺如今還穿著一身粉色的衣袍,他將專武召喚出來橫在胸前,對寒川炫耀道:“以色侍人能得專武,怎麽樣?不錯吧?”


    寒川腳步不停,淡淡的說道:“適才那位上神應該是掌管世間萬花的花神。”


    “猜也猜到了”,沈鈺心虛的迴過頭看了看身後,確認無動靜後才迴過頭來對寒川小聲說道:“你說給予你霜降的神是風神還是雨神?”


    “不知”,但據他所知這把春分該是花神手中不可多得的一把好劍,“花神通常隻觀女子,所賜予的專武一般也是女子所用之物,可她今日賜予你一把春分,可見她對你青睞有加。”


    “這樣不好嗎?”沈鈺其實挺喜歡這把春分的,他愛不釋手,拿在手中看來看去,漫不經心的說道:“難不成你真吃醋了?”


    這把劍非常的漂亮,劍身不知是種什麽材質,不用時看上去劍身是淡淡的粉色,劍柄則雕刻了好幾朵精致的海棠花。倘若是女子,例如常悅宮宮主那般的絕代天仙來用的話,估計是錦上添花,與之相配。可惜便宜了沈鈺,雖然氣質上與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但好歹也是陰差陽錯的得到了專武,可喜可賀!


    聞言寒川頓住了,他猛一側首掃過去一記眼刀,憤憤道:“我看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我沒忘”,沈鈺欣賞夠了,他將專武收迴,把臉湊到他麵前笑嘻嘻道:“到現在還疼著呢。”


    兩人一路吵吵鬧鬧的來到了盡頭,麵前再次出現了一片空地,兩人站了上去。緊跟著地表便傳來細微的震動,他們麵前的仙境也開始發生變化。


    與最開始騰空而起的感覺不同,這次他們下降時速度明顯慢了很多,直至周圍再次被大片黑暗所覆蓋,當地表恢複平靜時,他們已經迴到了神之窟。


    此刻沈鈺的心情格外的舒暢,畢竟春分對於他來說算是意外之喜,原以為以自己如今的修為來看定然是與專武無緣,不曾想他居然還能有,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走了狗屎運。


    正準備抬腳離開平台時,沈鈺忽然間想起些什麽,他側首看了寒川一眼,寒川感受到他古怪的目光,於是也側首與他對視,問了一句:“怎麽?”


    “沒怎麽”,沈鈺故作神秘的看著他說道:“就是想起來我有一件好東西,想給你看看。”


    寒川難以理解的微微蹙眉,眼看著沈鈺將專武召出,又伸手進暗格正摸索著什麽,期間目光還時不時瞟向自己。


    最後他從暗格裏取出來一枚紅色的同心結,最後將它栓在了劍柄上做劍穗。寒川在見到它的那一刻心底泛起驚濤巨浪,但神情卻將他隱瞞的滴水不漏,甚至看上去毫無波瀾。


    沈鈺將劍柄湊到他麵前晃了晃,問道:“如何,好看嗎?”


    寒川依舊麵無表情,神態冷漠,淡淡的說道:“你這品味還真是讓人一言難盡。”


    “靠!”沈鈺立馬將專武收迴,陰陽怪氣的對他說道:“這可是你挑的,還是你非要買來送我的,說我品味差。你這跟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有何不同?”


    “不知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麽”,寒川轉過身走出了平台,嘲諷道:“聽聞上次你來無塵之境,黎月長老還專門為你看過病,怎麽?沒順便看看腦子?”


    “你這話什麽意思?”沈鈺睜大了雙眸吃驚道:“難不成你的同心結已經不在了?”


    寒川沒有迴頭,也沒搭理他,徑直朝出口走去。


    “好你個逆徒”,沈鈺指著他的背影罵道:“浪費了我整整五百金,你可知那是我娶媳婦用的,你給我站住!把那五百金賠給我!不然我跟你沒完!”


    沈鈺正在抬腳衝過去時,他腳底下的地表突然開始產生劇烈的震動,他頓時僵在了原地。伴隨著陣陣“轟轟”之聲,沈鈺驀地睜大了雙眸,臉上的血色也瞬間退盡。


    寒川猛的迴過頭來,正好對上了他錯愕的雙眸,由於事發太過於突然,以及地表震動的實在是太厲害,這使得沈鈺大腦陷入一片空白,瞬間失去了思考能力。


    “愣在那幹什麽?”寒川立馬上前一步抬起手對他說道:“趕緊滾過來!”


    “哦,好”,沈鈺怔怔的迴過神來,正想上前一步拽住寒川的手時,隻聽“轟”一聲巨響,他腳底踩著的地麵瞬間掉了下去。


    “師尊!”寒川下意識的就喚了他一聲,他足尖一躍撲了過去,終於在道路的盡頭處抓住了沈鈺的手腕。


    沈鈺滿臉錯愕的看著上方正提著自己的寒川,他死死的抓著斷崖的邊緣,指尖被斷裂而凹凸不平的邊緣而擦破了皮,滲出縷縷猩紅。他咬牙切齒,額間滲出一層薄汗,所露出的手背青筋凸起。


    “你叫我什麽?”沈鈺懷疑自己聽錯了,他眼裏閃爍著興奮的微光,追問道:“你還記得我,從前無師之巔種種,你都沒忘?”


    “你,閉嘴”,他感覺到有一股不可抗力的力量正在沈鈺下方死死的拽住了他,寒川光是為了拉住他就已經用盡了自身全部力量。


    沈鈺現在沒功夫去思考寒川到底失沒失憶,一念成神,一念成魔,往上是神界,那麽往下就是魔界!


    他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猛的抬起頭對寒川說道:“你快放開我,往下便是魔界!”


    寒川當然知道往下就是魔界,不共戴天,按理來說一個人若是得到了神的注視,那麽是不可能還能再去一次魔界的,所以這下麵到底是不是魔界他說不準。


    所有關於神之窟記載的書中都沒有提到過如今他們這種情況到底是怎麽迴事,也就是說沈鈺如今麵臨的是前所未有的狀況,寒川不敢放手。


    沈鈺自然也不敢拿寒川的性命來做賭注,見他不理會自己,於是他又說道:“你快鬆開!我們對下方的狀況一概不知,尤其是你已經得到了神的注視也已拿到了專武,如果下方真是魔界,那你必然會麵臨未知的危險!”


    “你閉嘴”,寒川感覺自己的手臂就快要被拉斷了,膝蓋也擦破了皮,如今沈鈺的話在他聽起來真的是讓人心煩無比,他咬碎了後槽牙說道:“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有……專武!”


    “地表是在你走後塌陷的”,沈鈺也感受到下方無盡的黑暗裏,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他深深包裹在其中不斷的在將他往下拉,他焦急的說道:“這意味著魔界隻要我一人下去,所以你快鬆開我!”


    “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麽!?”寒川恨不得往他臉上再來上一拳,可他現在沒有這個能力,“我怎麽可能……”


    我怎麽可能將你棄之於不顧?


    我怎麽可能讓你一個人陷進未知的黑暗之中?


    “川……”,沈鈺確信他一定還記得從前的記憶,他的眸光柔了下來,嘴角微微揚起,就像從前小寒川不高興時,他輕聲哄道:“聽話,你先將為師鬆開,若是魔界需要我去,想必我對他們來說還有用處,所以自然不會為難我。可若你也被我連累一起掉下去,我沒有把握能護你周全。為師答應你一定會平安無事好麽?快鬆手。”


    寒川真的討厭死他了,他想不明白這世上為何會有這種難以用言語描述之人存在。麵對專武能果斷放棄,深陷危險還能淡然處之,你的命怎麽就這麽賤,這麽一文不值?


    “不行!”寒川的掌心也不斷的在冒汗,他能感覺到鮮血與汗水融在了一起,寒川的聲音也越來越虛弱:“不,不要讓我在聽到你發出任何聲音!”


    斷崖開始一點一點的脫離掌心,拉著沈鈺的那隻手幾乎已經失去了知覺,像是被下了死令,潛意識中它知道自己絕不能鬆開沈鈺的手。


    “寒雪盡!”沈鈺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他卡在這兩者之間簡直生不如死,他近乎哀求的看著寒川說道:“算我求你了,你快鬆開我,我曾發過誓要一輩子護你周全,能不能別讓我食言,我不想遭天打雷劈!”


    寒川臉上的血色已經褪盡,絕望的合上了眼簾。他指尖流出的鮮血滴滴答答的落在了沈鈺的衣袍上,炸出來朵朵血花。他實在是太可恨了,怎麽就隻記得這個,難道他忘了還答應過此生與自己絕不分開嗎?


    不鬆,絕對不鬆!


    眼看著寒川已經半個身子都探出斷崖了,沈鈺一狠心,將專武召了出來,他看著自己已經被勒紅發紫的手腕,像是下定決心一般死死的咬緊了後槽牙。


    寒川猝然睜開了雙眸,眼簾微顫,唇瓣翕動:“你,你要幹什麽?你瘋了沈月塵!?”


    沈鈺隱忍不發的看了寒川一眼,隨後緩緩抬起了執劍的那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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