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鈺嚇得立馬雙手抱頭,縮了起來,身體開始微微發抖。


    “你再說一遍”,寒川又問了一遍:“你來此處究竟意欲何為?”


    沈鈺:“………”


    沈鈺哪敢說話,一開口他就一副兇神惡煞要弄死自己的樣子。


    見他沉默,寒川更加生氣了,一想到適才在池中,緊跟著就想起上一次去無盡門時兩人也是如這般尷尬,那時的遭遇寒川這輩子都無法忘懷,他想不明白為什麽這個人總能把自己生活攪得一團糟。


    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一但與這個人在一起他就無比的心煩意亂,如今還帶著童心時的那些莫須有的情緒。而這些都是本不該出現在他身上的情緒,他怎麽都想不明白這世上為何會有這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人存在,見不到會心煩,見到了心更煩。


    尤其是他現在瘦了,這讓寒川的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錐痛感。老讓我自己照顧好自己,要按時吃飯早睡早起,你自己呢?說的話就跟放屁似的,到底是怎麽還有臉來靜雪閣的?


    這種人活在這世上就是一種罪。


    去死吧沈月塵。


    寒川抬手就一劍刺了過去,沈鈺的佩劍應聲而出,“爭——”一聲嗡鳴,利劍相碰發出刺耳的聲響。


    於是兩人莫名其妙的就在這打了起來,可寒川看著這張無比熟悉的臉,不自覺的用上了無師之巔的劍法。沈鈺對此實在是太過於了解,這個人的一舉一動,一劍一法都是沈鈺親手教的,就連自己平時武劍時的一些細節他都全部學了去。


    沈鈺三兩下就將他的劍挑飛,寒川滿臉錯愕的看著利劍脫手,失去了靈流的佩劍變成了一把廢鐵,“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一並掉地的還有寒川的尊嚴。


    沈鈺很少在他臉上看到如此精彩的神色變化,眼看著他從滿臉錯愕變成惱羞成怒,隨後他攥緊拳頭朝沈鈺的門麵直直打來。


    沈鈺不是第一次跟他動手了,如今的他反應比從前和更快,他猛一後仰佩劍就在電光火石之間收迴了掌中,然後一個下腰足尖在地上劃出幅度。


    見他伸腳,寒川下意識的劃開了一條腿,而這一動作無疑是給沈鈺找到了漏洞,他仗著自己身段柔若無骨,直接一個一字馬從寒川胯下溜走,寒川的衣擺帶著淡淡的皂角香味在他臉上輕輕拂過。


    寒川為此再一次感到震驚無比,他怎麽都想不到沈鈺居然已經瘦到這種地步了,就這點縫隙他居然能毫不費力的就這麽穿了過去。


    再一迴頭時沈鈺已經拔腿跑了,眼看著他來到院牆邊準備輕功越出去,寒川足尖一點縱身一躍來到他身後,就在沈鈺躍起的那一瞬他直接伸手一抓,抓住了他的後領。


    “咳!”沈鈺感覺有人扼住了他的喉嚨瞬間感到一陣窒息,隨即就開始手忙腳亂的瘋狂撲騰掙紮,而寒川單手提起他就跟提起一隻雛雞似的毫不費吹灰之力。


    寒川的心直接涼了半截,知道他瘦但沒想到他這麽瘦,這還是他曾認識的那個放蕩不羈的沈鈺嗎?這還是曾經天天將自己抱在懷中的那個如兄如父的師尊嗎?


    這居然能是一位成年男子的體重!?


    他氣得嘴角直抽,隨後猛的把他摔了迴來。沈鈺一落地就發現他的表情又有了新的變化,可他來不及多想,隨後轉身又開始逃竄。


    可寒川這迴是真生氣了,他反手就給整個靜雪閣落下一道透明的結界,然後就追著沈鈺打。兩人從前院一直打到後院,然後又一路打迴來前院,一路上沈鈺不知糟踐了多少花草樹木直至渾身沾滿泥濘,最後沈鈺被迫爬上了這棵巨大的梨樹,寒川至此才停下了追逐。


    畢竟寒川怎麽看都不像是會做出爬樹這種不雅行為的人,所以這棵樹是沈鈺在這偌大的靜雪閣中唯一的逃路。


    “你”,寒川咬牙切齒,憤憤道:“給我滾下來!”


    “我不”,沈鈺抱著樹又往上爬了一個節,最後找到了一根還算粗壯的樹枝坐了上去,他大口大口的開始喘著粗氣,抱怨道:“我一下來你就要動手。”


    “你!”,寒川氣得後槽牙都快要碎了,他又問了一遍:“你來這裏究竟要做什麽!?”


    “我,我是來”,沈鈺突然冷靜了下來,眼看著寒川根本上不來,他這才小聲的嘟囔了一句:“我是來找我徒弟的。”


    他是想借此來試探一下看看寒川還記不記得自己,順便說出自己的心裏話。


    “荒唐至極!”寒川一甩寬袖憤憤道:“我無塵之境何時有你沈月塵的徒弟了!?”


    沈鈺見他態度如此冷漠,心裏不禁感到一絲失落,他眼簾微顫,喃喃道:“我……”


    “居然能編出如此荒謬的理由”,寒川死死的瞪著他說道:“你怕不是來搞笑的!”


    “你才搞笑”,沈鈺眼看著這個曾經總愛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徒弟如今竟變成現在這般模樣,他的鼻尖就不由自主的開始發酸,他篤定的說道:“我就是來找我徒弟的,他就在無塵之境!”


    “你平日裏是不愛照鏡子嗎?”寒川嘲諷道:“就你這個樣子也配有徒弟?有其師必有其徒,你若真有這麽個徒弟怕不是也跟你一樣遊手好閑無所事事,成日就愛幹些偷雞摸狗之事!”


    “我不許你這麽說他!”沈鈺突然激動起來,迴懟道:“我徒弟很好,他……他比你好,反正絕不是你這種心狠手辣無情無義之人!”


    “怎麽,我說錯你了?”寒川危險的眯起眼睛,淡聲道:“未經允許就擅自闖入別人的住所,無師自通者就這點禮數都沒有嗎?”


    媽的,好個寒雪盡,從前怎麽就沒發現他的嘴真的惡毒!罵他就算了,怎麽連帶著無師之巔都一起挨了罵。


    “誰家正經人像你一樣青天白日之下就在院子裏一絲不掛的洗澡?”,沈鈺氣得臉都紅了,感謝沈駿這些年來與他的鬥嘴,使得他觸發了被動技能,“罵街”,於是他臉紅脖子粗的罵道:“洗澡就算了還不鎖門,平日裏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樣,沒想到背地裏竟是這副德行!”


    “哈?”寒川直接氣笑了,說道:“無塵之境上下從未有人敢未經允許就擅靜雪閣,也就你這麽個鄉村野夫不守規矩不識禮數!”


    “大逆不道”,有著師尊這一身份傍身的沈鈺脫口而出:“你這逆徒,反了天了,敢這麽對你師尊說話!”


    “你罵誰是逆徒?”,寒川感覺自己的臉被他狠狠的抽了一下,頓時火冒三丈,“給我滾下來!”


    “就不,有本事你上來!”沈鈺仗著自己在樹上,現在神氣的不行,他反諷道:“實在不行你就把樹砍唄,這我不就下來了?”


    “你!”,寒川忍無可忍的抬手指著他,可卻又拿他無可奈何,最後他憤憤的收迴了手,說道:“好,我今日就在這陪你耗著,我看你能堅持到什麽時候!”


    “那你就等著吧”,沈鈺咧嘴一笑,露出兩顆邪氣森森的虎牙,陰陽怪氣道:“誰先離開誰就不是好漢!”


    沒有辦法,一來寒川確實生氣,二來他不能讓沈鈺發現自己還存留著與他在無師之巔時的記憶,所以他寧願罵自己,寧願當這個逆徒。


    他眼看著沈鈺換了個姿勢改成抱著樹幹,一偏頭整個人都背了過去,他像是在跟自己慪氣,又像是並不想看到自己。


    看著他瘦小的背影寒川心中的怒火沒理由的被潑了一層熱油,而那把無名火被燒的更旺了。他不明白,沈鈺不是說來找自己的嗎?


    怎麽現在自己就站在他麵前他卻要背過身去?想到這裏,在寬袖裏藏著的手不自覺攥緊了拳頭,他不受控製的朝樹幹狠狠打了一拳。


    “咚”,一聲悶響。


    樹幹挨了一拳頓時抖落下大片潔白的梨花花瓣,而沈鈺嚇得一個激靈更加用力的抱住了樹幹。花瓣落了他一身,甚至還有幾片掉進了他嘴裏,他“噗”一聲將花瓣吐掉,猛一迴頭對寒川吼道:“你瘋了!?還真要砍樹?”


    “這是我的樹”,寒川目不轉睛的瞪著他的雙眸,憤憤道:“我想砍就砍,與你何幹!”


    “你!”沈鈺正想說些什麽時他突然聽到了一陣驚悚至極的聲音。


    “哢——”


    沈鈺的臉色當場慘白,雙眸也不自覺的睜大,而寒川也意識到了,他眸光微閃,兩人頓時靜了下來。


    沈鈺現在是動也不敢動,他緩緩的低下了頭,這才發現自己坐著的樹枝不知何時已經產生了一條巨大的裂痕,他不禁咽了口唾沫,緩緩扭頭看向底下的寒川。


    沈鈺想叫他走開,可寒川看見他眸光中恐慌的眼神時卻不自覺的伸出了雙手。沈鈺此刻正抱著樹幹不敢動彈,從他這個角度上看下去隻能看到半個寒川,另外一半則被自己的肩膀給擋住了,所以他並沒有看到寒川伸出的手。


    他心如擂鼓,掌心冒汗,抱著樹幹的手也不自覺的開始微微顫抖,他努力的平複著心情,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張了張口說道:“你……”


    “哢嚓——”


    “快讓開!!!”沈鈺驀地睜大了雙眸,大腦瞬間一片空白,他隻感覺心髒往下一沉,心跳漏了一拍,巨大的失重感使他一時間忘了唿吸,整個人直直往下墜。


    他嚇得閉上了雙眸,手腳不自覺的蜷縮在一起,靜待痛感的降臨。


    撲通一下,他落入了一雙有力的雙手中,在一個混著香氣溫暖的懷抱裏,睜眼一看他對上了一雙眼含錯愕的雙眸,緊跟著大片梨花花瓣落在他的臉上連帶著也蓋住了他的視線。


    “咚咚。”


    不知是誰人的心跳這麽用力。


    “咚咚咚咚。”


    應該是自己劫後餘生喜悅的心跳吧,不然為什麽會跳的這麽快?


    沈鈺的視野被大片白色所占據,整個鼻腔被濃鬱的眼簾香與梨花香填滿,但他現在還不敢動彈。畢竟他現在在最危險的地方他不知道寒川何時會動手,但他隱約能感受到寒川抱著自己的雙手在不自覺的微微用力。


    忽然一縷微風拂過,吹落了沈鈺臉上的花瓣,當兩人再次對視時沈鈺發覺他的眸光裏暗藏著絲絲隱忍。


    好奇怪的眼神,似乎從來都沒見過。


    沈鈺看著這雙微挑的鳳眸不自覺的蹙起了眉頭,而寒川發現了他的異常立馬就把人放了下來背過身去。


    沈鈺撲通一下跌倒在地,雖然這距離不是很高吧但並不妨礙他臀骨有些隱隱作痛,他在心中又罵了他一聲逆徒,隨後揉著屁股站了起來。


    寒川沒有迴頭,他一揮袖解開了靜雪閣的結界,淡聲道:“你走吧。”


    “你……”沈鈺覺得他有些反常,畢竟自己剛才與他在這追逐打鬧的期間糟蹋了不少花草,再加上自己還折斷了梨樹的一根樹枝,原以為他這次肯定會要了自己的命,不曾想他居然就這麽大大方方的讓自己走,這不正常,於是他忍不住問道:“你怎麽了?”


    寒川發覺這人真的不是一般的賤,他蹙起眉頭緩緩轉過身來,不解道:“進來的是你要走的也是你,現在讓你走了你又不走,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我……”沈鈺一時間被懟的啞口無言,思考了半天竟想不出任何迴懟的話語。


    “你是不是忘了我曾對你說過什麽?”寒川的眼神逐漸變得兇狠,他淡聲道:“我說過要與你老死不相往來,你自己當時也應了聲好,這聲好是被你吃進肚子裏忘了嗎?”


    “………”沈鈺難以置信的看著他沒有做聲。


    “你現在這樣一聲不吭的出現在這裏算什麽?”寒川繼續喋喋不休:“是不是所有答應過的事在你眼裏都能轉頭就忘,做一個言而無信的人對你來說就真的這麽有樂趣嗎?”


    不是,不就那天打了他一拳嗎,至於這麽喋喋不休嗎?


    跟之前他對自己動手的那些相比,沈鈺那一拳算是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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