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因為沈鈺迴來了,晨起時沈駿莫名其妙的被驚醒,他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後第一件事就是跑來找沈鈺。


    可他的住所和昨日一樣依舊沒有任何變化,靜得像是無人居住,沈駿先是畏縮的來到窗戶前蹲下,避免自己的影子照射進房間。他小心翼翼的將明紙戳破,隨後半跪在地上眯起左眼往裏看去,結果發現裏麵空無一人。


    這麽早就出去了?


    帶著疑問沈駿躡手躡腳的來到門口將門輕輕推開,畢竟裏麵還有房間,保不齊他正在裏頭換衣袍啥的。可直到他徹底進入住所時才意識到沈鈺早就不在了,他頓時感到火冒三丈,憤憤的跺了一腳地板,叉起腰開始掃視房間。


    他無意間瞥了桌案一眼,發現他昨日留下的吃食都已消失不見,也不知他是扔了還是吃了。


    他一邊期盼著沈鈺吃了,一邊又期盼著他沒有吃,畢竟早就涼了,吃了傷胃。但他扔了的話沈駿又會生氣,他給自己這莫名其妙的情緒折騰得心煩意亂,無奈之下他隻好先去膳膛用早膳,心裏默默祈禱著能在膳膛偶遇他。


    可結果沈鈺沒遇到,與他打招唿的師兄弟們倒是不少。


    “少主早。”


    “早上好,少主。”


    “見過少主。”


    “少主早安。”


    “嗯,早上好”,在第不知道多少個問好之後沈駿忍不住了,他把人叫住,“你等等。”


    師弟明顯一愣,迴過頭疑惑的問道:“少主可是有事?”


    “我問你”,沈駿端著取好的餐來到他身邊壓低了聲線說道:“可有見過沈月塵?”


    “月塵師兄?”師弟思索片刻後迴答道:“未曾見過,嘶……好像已經有好幾日沒見過他了。”


    他的聲音不小,一旁排隊的都紛紛迴過頭看向他們。但沈駿的本意是不想讓這麽多人知道他在找沈鈺,隻是見他看起來比較斯文才選擇問他,不曾想他的聲音居然這麽大,這就算了,沈駿正想跟他說算了時他卻扭過了頭。


    他抓住一個人問道:“欸,你見著月塵師兄沒?”


    路人搖了搖頭:“沒有。”


    “你!”沈駿端著餐沒手攔住他,喉間的話語也被迫咽了進去。


    “欸你呢?”他又拉住一位路人,問道:“你見著月塵師兄沒?”


    “你們呢?”他扭頭看向排隊的人問道:“你們見過月塵師兄沒?”


    集體搖頭。


    沈駿:“………”


    “師哥師弟們!師姐師妹們!”這位師弟見無人迴答自己,於是又把目光放向了整個膳膛正吃著飯的人,高聲大喊道:“吃著的排隊的路過的都看過來!少主要找月塵師兄!有沒有人見過月塵師兄?”


    所有人聞言都忍俊不禁,然後更加大聲齊聲的迴應道:“沒有~”


    見狀這位師弟這才迴過頭來看向沈駿說道:“迴少主,無人見過。”


    沈駿:“…………”


    得了,看來這頓飯也沒法好好吃了,沈駿在一眾人戲謔以及意味深長的眼神中端著飯菜找到了一個最角落的位置,最後沉默著一言不發吃完了早膳。


    這心情不好吃什麽都不香,一頓飯吃下來他竟沒覺出什麽味道。用完早膳後他按照慣例來到記事房接委派,結果竟被告知今日的委派都被人接走了。


    沈駿驀地睜大了雙眼,震驚道:“一個都沒有了!?”


    “是啊”,男修翻遍了這幾日的委派頁,最後迴答道:“今日一早天還沒亮月塵師兄就來一口氣接走了五個,這剩下的五個適才也被陸續領走了,少主來晚了一步。”


    “天還沒亮就一口氣接走五個?”沈駿重複著他的話,再一次感到震驚,“他接這麽多能在一日內完成?”


    “這弟子就不知道了”,他合上了記事本,笑著對沈駿說:“今日完不成那就明日,亦或是在外麵留宿一夜也行嘛。”


    “那怎麽行?”沈駿蹙起眉頭感到有些薄怒,憤憤道:“怎麽能不迴家?”


    “少主今日這是怎麽了?”男修感到有些詫異,不解道:“委派執行不完在外留宿這不是家常便飯的事嗎?莫非少主是有事找他?弟子這就將位置寫給您。”


    “誰說我要找他了?”視顏如命的沈駿習慣性的脫口而出,死鴨子嘴硬道:“我沒說我要找他,我隻是……隻是沒事做而已,都被他接走了我豈不是成閑人了。”


    “今日是有課的”,男修非常好心的提醒道:“芳澤先生今日有兩堂課,午後滄瀾先生有一堂,晚間青鸞先生還有一堂課,少主若無事的話弟子可幫少主報名。”


    不行,我還有事,我得去找他,我得等他迴來……


    可出口的卻是:“好,那便有勞了。”


    從記事房出來時沈駿氣得又對著麵前的空氣拳打腳踢,他眼神發狠,現在看什麽都非常不順眼,氣得他連路邊的樹都忍不住打了兩拳。可樹也是有脾氣的,被人打了樹就抖落一堆枝葉到他身上以此來進行報複。


    沈駿難以置信的看著抖落一地的枝葉,震驚無比道:“連你也跟我作對?”


    言畢又給了它一拳,路過的同門忍不住驚唿道:“少主這麽早就開始練功啦?好拳法。”


    “咳咳”,沈駿趕緊手握成拳抵在唇邊輕咳一聲,以此來欲蓋彌彰,他連忙隨口編了個話題,說道:“兩位可是要去接委派?不必去了,今日的都被接完了。”


    “不呀,我們剛報完課出來”,兩位男修對著他微微行了一禮,說道:“少主也是去聽課的吧,要不一起?”


    沈駿正打算拒絕:“不了我……”


    “走吧”,另一位男修提醒道:“報了名不去的,可是會被記名字的。”


    是的,別人就算了,但自己一旦被記了名字就會被直接報到沈承運那,芳澤先生與他關係甚好。自己已經有好幾日沒跟他說過話了,可不想被他抓到小辮子教育,無奈之下他隻好跟著兩位同門一同去聽課。


    眼看著芳澤先生在台上講得眉飛色舞,沈駿在心裏氣得跟他過了不下百招。


    他想不明白,沈鈺這是什麽意思?


    這是在躲著自己嗎?


    就為了個寒雪盡,至於嗎?


    自己都低三下四的去找他了,日日夜夜都在盼著他迴來,結果他就要這麽對自己嗎?


    “沈少主!”芳澤先生感受到沈駿怒火中燒的眼神,瞪大了雙眸,不解道:“你這麽瞪著老夫做什麽?你是要把老夫吃了嗎?”


    周圍立馬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沈駿立馬收斂了眼神,站起身來訕訕說道:“不敢,是弟子走神了。”


    “難得見你來上一堂課”,芳澤斥道:“你倒好,來發愣來了,我問你,我講的課很難聽嗎?”


    沈駿立馬搖頭,迴道:“不難聽。”


    “那你不聽!”芳澤將書卷圈起,輕輕砸在桌案上說道:“你要在走神你就給我出去,我課上不需要咬牙切齒的木樁!”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到晌午用膳時沈鈺毫不例外的也沒有出現,他感覺自己與沈鈺之間像是有了一道裂痕,而自己發現後正在努力的想要修補,可他似乎並不配合,也並不情願。


    ——


    沈鈺身為無師之巔的大公子,出手的效率自然很高,他不僅在傍晚前將這幾個委派給全部完成,甚至還去方叔家幫了忙。


    直到將所有的事處理完後他才依依不舍的開始往迴走,路過見到一位賣菜的大爺翻了車,他還幫著收拾了一番。


    “多謝仙君”,大爺對著他鞠躬行禮,不禁感慨道:“陽城能有無師之巔乃是陽城之福啊。”


    大爺從車上取下來兩顆新鮮的包菜遞給沈鈺,說道:“我這除了自家種的一些果蔬以外也沒別的值錢東西,還望仙君莫要嫌棄。”


    “舉手之勞罷了,不必掛齒”,沈鈺抬手迴絕,溫聲道:“種植不易,派中有購置果蔬,每日都有人會送來,這蔬菜您還是留著賣吧。”


    “嗬嗬嗬”,大爺想起上次幫自己的那個小孩也說過跟他差不多的話,不禁感慨道:“上次我遇見的小仙君也同你這般心善,無師之巔的仙君們果真個個都是人中龍鳳,公子更是群英翹楚。無功不受祿,我還是希望公子能夠收下我的這份心意。”


    這時,沈鈺瞥見一位路過的流浪漢,於是他便把包菜收了下來,對他說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多謝先生。”


    “嗬嗬嗬”,見狀大爺又笑了,問道:“仙君可是想給那位流浪漢?”


    聞言沈鈺雙眸微微一亮,反問道:“先生莫不是有讀心術?怎會知道在下心中所想?”


    大爺緩緩道來:“因為上次那位小仙君收了我的菜後也是給了一位流浪漢。”


    “看來我與他心有靈犀”,沈鈺淺淺的笑了,忍不住問道:“不知先生可還記得他的相貌?”


    “他看上去約莫五六歲”,大爺對他的印象很深,“生得眉清目秀的,談吐文雅,還挺討人喜,就是不太愛笑。”


    聽到約莫五六歲,沈鈺心裏咯噔一下,立馬就意識到他說的應該是寒川。


    “原來如此”,沈鈺的大腦瞬間陷入一片空白,也不知是哪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麻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火速蔓延至全身,他喃喃道:“他,他是我徒弟。”


    “原來如此”,大爺又對他行了一禮,笑道:“難怪你們行徑會如此相似,果真有其師必有其徒啊,兩位都是心善之人,往後必定前程似錦,大有可為。”


    好可怕……


    就僅用了一句話就瞬間紅了眼眶。


    沈鈺低下了頭,強忍著喉間哽咽迴答道:“多,多謝先生吉言。”


    他像逃命似的將包菜塞給流浪漢後就頭也不迴的走了,他發誓直至剛才甚至是今日一天他都沒想起寒川這個人。


    死守了這麽久的防線就在剛剛那一瞬被無厘頭的給攻破,與他有關的記憶像潮水般傾瀉而來,將他瞬間淹沒在其中無力掙紮。


    胸腔是痛的,雙眸是酸的,喉間是窒息的。原以為逃離無師之巔就不會觸及到與他相關的記憶,不曾想如今竟連陽城都變得如此危險。


    他不敢迴去,他怕被人問起寒川的近況,當初他們師徒倆有多高調如今沈鈺就有多狼狽,他的晚膳是在外麵吃的,共計就兩菜一飯他硬是吃了整整一個時辰,甚至還喝了一壺酒。


    直至拖到宵禁時他才灰溜溜的迴到無師之巔,這幾日的奔波勞碌加上昨日一夜沒合眼再配上酒精的作用下使得他終於有了困意。不知沈駿是把他忘了還是又跟他生氣了,反正迴來的路上他愣是一個人都沒見著。


    原本以為自己迴去後必然會沾床就倒,不曾想當他推開門的那一瞬間所有的醉意困意都不複存在,隨之而來的就是落寞與傷感。


    他眼裏瞬間起了霧,默默的合上了門,一屁股坐到門外的長廊上發呆。


    沈駿因為狀態不佳,晚修結束後就被說教了一頓。等他來到膳膛時同門們基本都已吃飽離開,隻剩下點殘羹剩飯供他挑選。而沈鈺毫不例外的也還是沒出現,他忍不住問了膳膛的廚子們卻被告知沈鈺今日一整天都沒出現過。


    他這才徹底意識到沈鈺就是在躲著自己,吃飽飯後他習慣性的來到沈鈺住所,但他沒有進院子,以為他沒迴來於是便在院外來迴踱步。


    他想了很久很久,決定最後一次再給他一次機會。畢竟他若真的不想見自己,自己如此反而就真的有些不太合適了。


    他不記得自己在外等了多久,直到雙腿有些發麻,他抬頭看了看天,估摸著已經宵禁有一段時間了,這才意識到他大概是不會迴來了。


    他無奈的歎了口氣,正抬腳準備下山迴去時,他的身體卻鬼使神差調轉了方向,徑直走進了院裏。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進去,反正就是想進去看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聽聞動靜沈鈺立馬就直起了身板,兩人又一次四目相對。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劫於你眉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笙生涼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笙生涼太並收藏劫於你眉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