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具屍體不能留”,沈鈺對他說:“我們得把它們燒了。”


    “哈?”,沈駿睜大了雙眼,滿臉不可置信,“你別是瘋了,不尊重已故之人不說。況且我們還沒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就這樣燒掉,豈非草率。”


    “我覺得葉思父親並不是著風才染病的”,沈鈺說:“你沒發覺屋裏的氣味不對勁嗎?”


    他這麽一說沈駿便也有同感,或許他們是修真之人的緣故。所以身上會有一層天然的屏障,但凡人之軀不同。這種難聞的氣味說不定真的會引發什麽會傳染的疫病也說不準。


    “月塵哥哥,你們還沒好嗎?”,葉思的聲音突然響起,而且聽起來似乎就在門外。


    兩人頓時感到一陣驚悚,沈鈺猛的迴過頭,大聲道:“別進來!”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葉思已經一腳踏進了屋裏。當她看到地上的兩具屍體時,雙眸猝然睜大,臉色唰一下慘白。


    “啊!!!!”葉思不受控製的尖叫了一聲,身上的力氣瞬間被抽離,接著她兩眼一翻就直直往後倒去。


    “葉姑娘!”,沈鈺見狀立馬起身衝了過去,還好趕在她倒下之前把她接住了。


    而此刻寒川也走了過來,當他看到屋裏的情形之後立馬就愣住了。


    “小孩子別看這些東西”,沈鈺實在是騰不出手管他,他將葉思打橫抱起。在外找了塊還算鬆軟的雜草堆把她放下,沈鈺正迴頭想叫寒川過來幫忙時,卻發現他還愣在那不動。


    沈鈺立馬就起身把他也抱了過來,說道:“裏麵的空氣有毒,不要過去。”


    “師尊”,寒川眼簾微顫,眸光有些暗淡,唇瓣一啟一合:“我好像見過。”


    “見過什麽?”沈鈺把他放下後眯起眼感到有些困惑,追問道:“見過這個地方嗎?”


    寒川喃喃道:“見過……屍體。”


    “見過屍體?”沈鈺驀地睜大了雙眸,他抓住寒川的肩膀問道:“是這樣的屍體嗎?在哪見過?”


    “無義……”,寒川的眉頭微微蹙起,像是陷入了迴憶裏,“山裏……”


    沈鈺隻感覺自己的後背冷汗涔涔,“你是說你在無義城的山裏也見過同樣的屍體?”


    寒川的臉色漸漸發白,額頭也沁出了一層薄汗。他看上去似乎是在強行忍耐著什麽,唇瓣微微顫抖著,卻沒有發出聲音。


    沈鈺心中的不安已經到達了極限,他死死的盯著寒川,眸光止不住的顫抖,追問道:“然後呢?”


    寒川愣了愣,又繼續說:“然後……然後川烏……禁地……”


    沈鈺的瞳仁驟然收縮成兩個極小的黑點,心沉入了穀底,如墜冰窟。


    比起寒川的記憶真的開始逐漸恢複,更令他感到驚悚的是這件事居然跟無盡門有關係。


    這或許就是那日寒川闖入無盡門禁地的緣由,無義城也出現過同樣的屍體。而這段時間沈承運經常外出去其他地方,他去得最頻繁的就是無義城。


    美悅其名是去赴雅集,順便匯報一下寒川的狀況讓寒家人放心。實則可能就是因為這些莫名其妙出現的屍體,如果此事真的跟無盡門有關係,那那個混血兒很有可能就是周慶元跟周淮!


    難怪他們的壽命會比尋常人長這麽多,但是他們好端端的煉製這種傀儡是想做什麽?


    “唔”,寒川突然痛苦的捂住了頭,整個人蹲了下來蜷縮成一團。


    “川”,沈鈺迴過神來,連忙問道:“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師尊……”,寒川艱難地擠出兩個字,表情也逐漸變得猙獰,他看起來似乎每說一個字都要承受巨大的痛苦,“我……好痛。”


    “別想了”,沈鈺將小小的身軀擁入懷中,他輕輕拍打寒川的後背,安撫道:“痛就別想了,把這些不好的迴憶都忘了吧。”


    沈鈺的話像是觸碰到了寒川身上的某種開關,他立馬就靜了下來。靜默片刻後虛弱的聲音飄了出來,“師尊,弟子無事了……”


    沈鈺這才將他鬆開,微挑的鳳眸終於恢複了光彩。隻是臉色看上去不太好看,沈鈺立馬取出水囊打開並遞了給他,“喝口水緩緩,許是餓過了頭。”


    “嗯”,寒川接過後喝了一口,唇瓣逐漸開始恢複血色,“師尊,我們還不能迴去嗎?”


    “還有些事沒處理完”,沈鈺聽到身後有腳步聲,迴頭一看發現沈駿走了出來,他對寒川說:“你在等我一會,我和你師叔處理完就帶你迴去。”


    沈駿問他:“葉姑娘沒事吧?”


    “哎呀”,沈鈺一拍腦瓜,就說總感覺忘了些什麽但又說不上來,原來是葉思,“居然把她忘了。”


    沈鈺立馬迴頭開始檢查躺在地上的葉思,隻見她臉色慘白,額頭卻隱隱有些發黑。


    “得罪了”,沈鈺拉起她的手,寬袖順著幅度滑落。沈鈺瞧見她手腕上的血管也隱隱有些發黑,這便是中毒的跡象。這屍體所散發的氣味被吸入後果然會使人中毒。


    沈鈺從乾坤袖中取出一包銀針,從裏麵精挑細選出來一根後,對著葉思發黑的血管刺了進去。他猜這種毒一旦徹底入侵到五髒六腑就將必死無疑,而中毒者死亡後就會變成像剛才屋裏的那兩具屍體那樣,變成可以被操控的傀儡。


    所以這兩具屍體必須得銷毀,一來是防止疫病擴散。二來就是能進一步印證沈鈺的心中所想,因為被定契後的屍體非常難以銷毀,書中說是無畏刀劍,不懼水火。他當然希望這兩具屍體隻是單純的中了某種不為人知的奇毒,所以才能幾年不腐,蚊蟲不侵。


    沈鈺將銀針拔出,抬手撚了個咒訣。最後點在了葉思的手臂上,他運轉靈力將毒血逼出。毒血流出後他又渡入了一些治愈係的靈力,隨著靈流的灌入,葉思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了過來。


    最後確認她體內的毒素被祛除幹淨後沈鈺才將她的手放迴原位,他拍了拍手掌的灰後站了起來,對沈駿說:“事不宜遲,我們趕緊把屍體燒掉吧。”


    沈駿眉頭微蹙,麵色有些躊躇。但他還是點了點頭說道:“那就這樣吧。”


    “別猶豫了”,沈鈺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它的威力你也看到了,隻怕葉老先生肯定也中了毒。我們得盡快銷毀然後迴去解毒,況且我們對此毒尚不了解,不清楚它的擴散速度,為保萬一,還是盡快銷毀趕迴去為好。”


    沈鈺了解他,這人做事總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必須得讓他心服口服,不然他表麵上看上去應了。事發東窗後就會揪著此事喋喋不休的追責。


    沈駿這才點了點頭,兩人立馬返迴了屋裏。沈鈺進屋後立馬取出一張空白符篆,快速的在上麵畫出引燃符的圖案。他雙指夾住符咒往下一揮,符咒穩穩的貼在了屍體的身上。


    “得罪了”,沈鈺結了個手印淩空一點,符咒瞬間被注入了靈力,立馬開始自燃。


    見大火越燒越旺,兄弟倆慢慢退出了草屋,兩人合作在草屋外落下了一個透明的保護罩。確認火勢不會波及到其他地方後他們才迴到寒川身邊。


    經過這一頓折騰,再加上兩人都沒有吃午飯,這突然一下放鬆下來竟有些疲憊之感。兩人一屁股坐到地上,考慮到寒川有潔癖。沈鈺便讓他坐到了自己的腿上,寒川也知道他累了。便將自己的水囊遞給了他,沈鈺拿起來掂量了一下發現裏麵已經所剩無幾了,所以他小抿了一口然後就把水囊還了給他。


    雖然這對師徒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喝同一杯水吃同一碗飯了,但沈駿每次見到都忍不住皺皺眉頭。


    原以為今日出來沒什麽大事,所以沈鈺身上並沒有帶太多幹糧。他把最後一個饅頭取出來遞給了寒川,說道:“沒吃飽吧,再將就將就,等晚些迴去再好好吃一頓。”


    寒川是懂事的,知道沈鈺什麽都沒吃所以他搖了搖頭,把饅頭推了迴去說道:“弟子不餓,師尊吃吧。”


    “咕嚕咕嚕”,大概是說了違心話,所以寒川的小腹便傳來了細微的抗議之聲。


    “噗嗤”,沈鈺笑出了聲,他還不了解寒川一頓要吃多少嗎,他強行的把饅頭塞到寒川手裏,解釋道:“為師方才消耗了太多靈力,現下沒什麽胃口。”


    寒川靜默片刻後把饅頭掰成了兩半,隻不過分得不太均勻。一半大一半小,他將大的那一半遞給沈鈺說道:“那我與師尊分著吃吧。”


    沈鈺咧嘴一笑,抓住他另一隻手拉到了自己麵前,然後一口將他手裏的饅頭吃掉,對他說道:“好了,為師吃過了,你快吃吧。”


    沈駿看不下去了,取出了自己身上僅有的兩個饅頭遞給了沈鈺一個說道:“給。”


    “不了”,沈鈺又把它推了迴去,解釋道:“還是留著給葉姑娘吃吧。”


    “嗬”,沈駿一聲冷哼,嘲諷道:“您還真是溫柔體貼,左右逢源。”


    “非也”,沈鈺可不是那個意思,“她才剛剛解毒,身子這會兒正虛著。我可不想一會下山要背著她走,再說了,這傳出去多難聽。無師之巔兩位公子請姑娘帶路進山,害得人家中毒不說,甚至連口幹糧都不給。”


    “是我讓她帶路不假”,沈駿啃了一口饅頭憤憤道:“但我也沒讓她進去啊,自己非要作死還想賴我?”


    “你這話不對”,沈鈺說:“那她若說是因為擔心我倆的安危所以才進的草屋呢?”


    “誰用她擔心”,沈駿不屑一顧,“她這一無武功傍身,二無修為靈力的除了添亂還能做什麽?”


    “唔”,葉思突然發出了細微的嗚咽之聲,兩人側首一看,發現她的手腳有些抖,可能是發冷的緣故。


    而此刻他們才注意到原本的朗朗晴空,不知何時已被大片烏雲所覆蓋。後知後覺才發現周圍的氣溫也下降了許多,不知是想下雪還是下雨。


    非常苦惱的是他們並沒有帶多餘的厚衣裳,於是沈鈺提議說:“那兩具屍體不知何時才能焚燒完,要不我們在此生個火吧,不然葉姑娘要因此染了風寒可就麻煩了。”


    沈駿忍無可忍的翻了個白眼,憤憤地將最後一口饅頭塞進了嘴裏。然後起身去找幹柴,沈鈺讓寒川起身,自己也跟了過去。


    沈駿沒走兩步就感到不耐煩了,目光落在腳邊的圍欄上,說道:“要不把圍欄拆了算了,反正這裏也沒人住了。”


    “行”,沈鈺點了點頭,說道:“我跟你一起。”


    沈鈺正準備動手時,隻聽“砰”的一聲。沈駿竟然粗暴的把圍欄直接踹翻,然後彎下腰把它們一根根撿了起來。隨後就迴到了剛才的位置上,把它們劈裏啪啦的全扔到了地上。


    接著從葉思身邊薅了一把幹草出來,然後又隨意的扔到了柴堆上。他撚了個咒訣反手一點,幹燥的柴火瞬間就燃了起來。


    一氣嗬成,完事後沈駿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隻留下一旁目瞪口呆的沈鈺。


    “你這人”,沈鈺迴到原位坐下,寒川自覺的坐迴了他的腿上,“怎麽這麽容易暴躁。”


    “麻煩死了”,沈駿撿起一根枝杈掰斷,然後扔進火堆裏,嘲諷他,“我跟你不同,可不會對誰都欲拒還迎,朦朧曖昧!”


    “你還真是張口就來,胡言亂語”,沈鈺發覺寒川的手掌特別軟,於是就有一下沒一下的捏著玩,“我看你是對誰都暴躁易怒,疾言厲色。”


    “誰說的?”,沈駿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對我爹娘,派中的先生們,還有敏月就不會如此。我那叫情深義重,矢誌不渝。”


    “不錯不錯”,沈鈺不由自主的給他豎起大拇指,誇讚道:“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將重色輕兄說得這麽圓潤其滑。”


    這時,躺得好好的葉思又開始動彈不安,她側過身子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唇間呢喃道:“好冷……”


    沈駿的臉色當場沉了下來:“……有完沒完了?”


    “葉姑娘本就清瘦,想來身子也比旁人更弱些”,沈鈺說:“怕是真的著了涼。”


    沈駿又掰斷一根樹杈丟進火堆裏,隨後抬手結印,淩空一點。麵前的火勢“轟”一下變大,直接衝上了天。


    “你瘋了!”沈鈺立馬側身用手臂擋在寒川麵前,還好他反應夠快,不然眉毛都差點給他燒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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