籮筐裏最後一顆白菜賣完,王奇終於可以喘口氣了。他一屁股坐在了石墩上擦了擦汗說道:“不愧是天下第一宗的無盡門啊,就連這黃口小兒的滿月禮都置辦的這麽隆重。”


    一旁的陳塢早就賣完收拾妥當了,家中夫人囑咐他今日早點迴家吃飯。他將鬥笠戴上,說道:“那可不,天下第一宗的宗主,娶的是絕代天仙的親妹妹。生的還是一對龍鳳胎,這可是天大的喜事,若換做是我定會舉辦得比這更加隆重。”


    王奇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感歎道:“哎,川烏這下又有得熱鬧咯。”


    “籲——”


    駿馬仰蹄而落,沈駿看起來臉色不太好,他搖了搖頭,失落的說道:“許是滿月禮的緣故,川烏的客棧幾乎都滿客了。”


    最後一縷陽光被淹沒在夜色下,街上開始掛起一盞盞暖色的燈籠。


    瑜夫人看他額頭出了汗,便遞給他一塊帕子,擔憂道:“太陽已經落山了,這可如何是好?”


    這幾日天氣不好,禦劍飛行會比以往要消耗更多的靈力。所以他們這次選擇策馬出行,為了不耽誤時間,他們已經連著好幾日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沈駿接過帕子,擦了擦額間的汗說道:“要不我們還是直接去無盡門吧,再拖下去可真要露宿街頭了。”


    沈承運拉了拉韁繩,將馬調轉了方向,笑著說道:“別急,塵兒還沒迴來呢。”


    沈駿翻身下了馬,牽著韁繩朝瑜夫人走了過去,不屑道:“等他作甚,這麽久都沒迴來指不定又去哪玩去了。”


    忽然,一陣冷風從側麵席卷而來,伴隨著馬蹄的“嗒嗒”聲,地麵開始產生細微的震動。


    沈駿側首一看,瞳仁頓時驟縮!


    隻見一匹黑馬以最快的速度衝到了他的麵前,緊接著馬上的人猛的拉緊了韁繩。黑馬一個急刹,嘶吼了一聲,緊接著將前蹄高高仰起,馬蹄淺淺的擦過沈駿的鼻尖,露出緊實的馬腹。


    “籲——”


    馬上之人再一拉緊韁繩將馬調轉方向,最後側身落蹄。


    “沈月塵!”沈駿當即破口大罵,“我要殺了你!”


    沈鈺淡定的對他做了個製止的手勢說道:“晚點再殺,我找到客棧了,先帶伯父伯母去休息吧。”


    ——


    “這方圓幾裏的客棧我都問過了,全都住滿了”,兄弟二人並馬騎行,沈駿問他:“你找的該不會是什麽奇奇怪怪的地方吧?”


    “我運氣好,碰上一間被包場的客棧”,沈鈺雙腿夾了一下馬腹,與他拉開了一小段距離。


    沈駿不甘示弱,立馬夾緊馬腹追了上去,問道:“然後呢?”


    “但那間客棧裏實際入住的寥寥不過幾人”,沈鈺再次加速,與他拉開距離,“於是我便廢了好一頓口舌,好說歹說才讓他們騰出來幾間客房。”


    沈駿沒追,他在後頭抬高了音量追問道:“你與那包場之人相識?為何會同意讓我們入住?”


    沈駿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他覺得這種花大手筆包場的人原因一般隻有兩種,第一種是家底豐厚,第二種就是喜靜,不愛被打擾。


    如果是第二種的話就以沈鈺古靈精怪的性格來看,估計會被直接轟出去,所以沈駿推測他們認識。


    畢竟是跟著父母一同出行,沈駿可不想在他們麵前整出什麽幺蛾子。


    可誰知,沈鈺居然說:“不識,我與包場之人剛才連麵都沒見上。”


    沈駿不禁皺起了眉頭感到非常不解,喃喃道:“那這是為何……”


    “不知道”,沈鈺彎下身子,用力一甩韁繩,黑馬立刻開始加速。爽朗的笑聲貫徹了整條大街,“可能是位姑娘,躲在暗處被我英俊瀟灑的容貌給吸引了吧哈哈哈哈!”


    “沈月塵!”沈駿當即想起剛才鼻尖與馬蹄相蹭的觸感,怒火再次湧上心頭,憤憤道:“你給我站住!”


    “我不”,沈鈺迴頭做了個鬼臉,嬉皮笑臉道:“有本事你追上我。”


    “你給我等著!”沈駿反手狠狠抽了一把馬臀,追了上去。


    ——


    用過晚飯後的寒氏三兄弟上了二樓正準備迴房間。


    這時,樓下的動靜吸引了寒峰,他停下腳步,來到扶手邊往下看去。


    聞言寒河也來到大哥身邊朝樓下看去,當他看到熟悉的身影時雙眸不自覺的微微睜大。


    隻見沈鈺在櫃台邊上嬉皮笑臉的與正在算賬的掌櫃說話,而掌櫃對此充耳不聞。他眉頭緊鎖,撥弄著手中的算盤將沈鈺當做是空氣。


    走在最前方的寒川發現了兄弟倆的異常,也停下腳步迴頭看向他們。


    “雪盡”,寒峰迴過頭來,笑吟吟的看著他說道:“沈公子來了。”


    聽到這三個字時寒川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來,寒河想起他們倆第一次見麵時整出的鬧劇,立馬心虛的低下了頭。


    一旁跟著的小二慣會察言觀色,他察覺到寒川的異常,立馬躬身說:“小的這就下去請他離開。”


    “不必”,寒峰立馬製止了他。


    小二瞳仁一轉,悄悄看向寒川,試圖想從他的臉上得到下一步的指示。


    可寒川沒有說話,就這麽沉著臉靜靜的看著寒峰,小二隻覺得自己的後背有些發涼。


    “讓他滾”,寒川扔下三個字後就頭也不迴的迴了房間。


    “是”,小二正準備下樓,再一次被寒峰叫住。


    “雪盡不是這個意思”,寒峰解釋道。


    “啊?”小二睜大了雙眼,感到非常困惑。


    寒峰說:“給他們安排幾間客房讓他們好生住進來吧。”


    寒河悄悄拽了拽他的袖子,小聲道:“哥,這不太好吧……”


    “哦對了”,寒峰補充道:“把他們的客房安排得離我們遠些。”


    “呃……”小二憑借自己的眼力,判斷出除了已經歇下的寒氏長輩以外,他們兄弟三人中最有話語權的應該就是那位冷著臉的小哥,麵對寒峰的指令他隻覺得有些為難。


    寒峰說:“聽我的便是,我是他大哥。”


    寒河頓時兩眼放光,喜笑顏開,應道:“謝謝大哥。”


    ——


    到了客棧,沈鈺熟門熟路的領著伯父伯母找房間,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店裏的小二。


    “我們的房間就在隔壁”,沈鈺推開了門,嬉皮笑臉的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伯父伯母,你們看看可還滿意?若是不滿意,我再去找老板換一間。”


    “滿意滿意”,瑜夫人的笑容溫柔似水,她抬起手想摸摸沈鈺的頭,“時間不早了,你們兄弟倆早點休息吧。”


    沈鈺恭順的微微躬身,方便她摸,說道:“伯母有所不知,這間客棧最出名的就是後院的湯泉。據說這湯泉的水是從川烏靈力最充沛的山裏運過來的,多泡可有助於修為的增長。”


    瑜夫人雙眸微微睜大,吃驚道:“還有這種好事?”


    沈鈺點點頭,說道:“真的,伯父伯母可要試試?我帶你們去。”


    “不必了”,沈承運抬手拍了拍沈鈺的肩膀,笑道:“我與你伯母都累了,你們兄弟去吧。”


    看到自己父母對自己的堂兄這麽柔聲細語的說話,沈駿心底酸溜溜的,不屑道:“我不去。”


    沈鈺察覺到他的變化,立馬伸手攬住了他的脖頸,笑嘻嘻道:“走吧,別害羞呀。整間客棧就這麽幾個人住,有好幾個池子呢,碰不上他們。”


    “嗬嗬”,瑜夫人也知道自己兒子吃醋了,轉頭也摸了摸他的頭,安撫道:“去吧,奔波勞碌好幾日了,正好泡泡湯泉放鬆放鬆。”


    沈承運也說:“是啊,明日常悅宮的江惜姑娘也會到場”,他指了指沈駿,“你可得將自己好好收拾收拾。”


    “爹!”沈駿的耳根蹭一下紅了起來。


    “哈哈哈就是,伯父伯母你們早些歇息”,沈鈺攬著他邊走邊說:“我待會定會給他好好搓一搓!”


    聽到“搓一搓”這三個字,沈駿整個頭都紅了。


    “滾一邊去!”他一把將沈鈺推開,頭也不迴的離開了房間。


    “那侄兒先走了”,沈鈺對著伯父伯母笑了笑,趕緊追了上去。


    “慢點”,瑜夫人說:“別玩太晚,泡完記得穿好衣裳,別著涼。”


    沈鈺沒迴頭,擺了擺手迴應道:“知道啦~”


    隔壁房。


    沈鈺將搓澡的東西都準備妥當了,他看向躺在床上閉眼裝睡的沈駿,問道:“你真不去?”


    “不去”,沈駿冷冷的丟下兩個字,然後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去吧”,沈鈺陰陽怪氣道:“哥哥我給你好好搓一搓,明天讓你白白淨淨的去見江姑娘。”


    一提到江姑娘沈駿當即大皺眉頭,臉上剛消下去的緋紅再一次被點燃。他隨手抄起一個枕頭就朝沈鈺狠狠砸了過去,憤憤道:“沈月塵你有完沒完!?”


    沈鈺偏了偏頭,完美躲過,隨後又繼續犯賤道:“既然你如此不識抬舉,那就由我洗的白白淨淨明日去見江姑娘吧!”


    “滾!!!”


    “好嘞~”


    沈鈺走後沈駿就拉上被褥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雙眸緊閉著強迫自己入睡。


    說來也奇怪,不知怎麽的明明奔波勞累了好幾日,現在碰上床了卻怎麽也睡不著。


    腦海裏不禁浮現出江惜與他初次見麵時羞澀的模樣,她是常悅宮宮主的親侄女。沈駿在剛出生時雙方父母就給他們定了娃娃親,長大後的沈駿知道此事後是百般不樂意。不止一次鬧著要退婚,畢竟未經世事的他對此事沒什麽概念,但隻要想到自己要跟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生活一輩子他就打心底的抵觸婚約,直到兩年前一次偶然的見麵。


    自那之後沈駿便再也沒提過退婚的事。


    沈駿覺得自己對江惜談不上喜歡,但也不會討厭。在江氏一脈裏她其實不算很好看,但沈駿覺得正好。屬於那種放在人群裏不算很出眾,但若是單拎出來,是隻看一眼就會被記住的長相。


    沈駿記得兩年前自己與她的身高差不多,她的臉上還有一點嬰兒肥。莞爾一笑,稚嫩而又俏皮。她的膽子比較小,與自己說話時幾乎都不敢抬頭。不過當時的沈駿也是如此,兩人初次見麵時連話都說不過十句就匆匆告別了。


    兩年前已是眉清目秀閉月羞花,如今隻怕是更上一層樓,那自己呢?


    想到這裏,沈駿鬼使神差的從床上爬了起來,躡手躡腳的來到梳妝台前坐下。


    看到鏡中的自己時,沈駿的眉頭不自覺的蹙起,沒得到好好休息的臉色讓他感到非常的不滿。再加上這幾日太陽烈,原本白皙的皮膚現在有些泛黃。正所謂一白遮三醜,一黑毀所有。現在的他看起來似乎比平時的自己要老一些,風塵仆仆的甚至還有點髒兮兮的感覺。


    沈駿不自覺的揪起自己的衣襟,鼻尖抽動,隨後一股讓他自己都難以接受的味道飄了出來。


    再想想自己那個從小就招小姑娘喜歡的花花公子堂哥,他忽然就有那麽一丁點的懷疑自我。


    要不還是洗洗吧?


    沈駿抿緊唇線,極其不願意的起身去拿換洗衣物。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兩年前的那次見麵沈鈺不在。明日的滿月宴上沈鈺作為自己的堂哥肯定會與江惜見上麵,萬一她要是覺得沈鈺更好看呢?


    他腦海裏不禁浮現出一個詭異的畫麵,江惜挽著沈鈺的胳膊。


    “沈小公子”,江惜眼波流轉,委婉的說:“我雖與你有婚約,可我心裏鍾情的卻是沈大公子。我與他一見鍾情,非他不嫁,還望小公子成全。”


    幻想中的沈鈺笑得合不攏嘴,他拉起江惜的玉手,低頭在手背上留了個吻。挑了挑眉,嬉皮笑臉道:“還望堂弟成全。”


    沈駿猛的搖了搖頭,把這個可怕的想法從腦海中甩出去,他絕不允許此事發生!


    沈駿前腳走出房間合上門,後腳就有人叫住他。


    “客官請留步。”


    沈駿轉過身,淡淡的問道:“何事?”


    小二手掌貼著手背,微微躬身,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說道:“客官入住前小的忘記說了,包場的貴人囑咐過小的,後院湯泉的池子客官都可以泡,但假山後麵的那個池子不能用。”


    “隻有一個池子不讓用麽?”沈駿感到有些匪夷所思,嘟囔了一句:“那這位貴人還挺大方的。”


    “不敢妄自議論貴人”,小二說:“貴人有潔癖,煩請客官千萬不要去假山後的池子。”


    沈駿點了點頭,應道:“知道了。”


    “那小的就先退下了”,小二深深鞠了一躬,說道:“客官早些歇息。”


    沈駿點了點頭,轉身就向湯泉的方向走去。


    突然,他愣了愣,這才想起沈鈺這個不守規矩的家夥已經走了有一小會了,心裏大罵一聲:不好。隨後趕緊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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