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川手一抬,寬袖便往下滑落了些。露出來一小節骨節分明,白皙纖長的手腕。上麵係著一根不細不粗的銀鏈,銀鏈掛著一顆球形的鈴鐺,隨著肢體的晃動而發出清脆的“叮叮”之聲。


    而沈鈺手腕上正好也有這麽係有這樣一顆鈴鐺。


    這是一對兒。


    寒川垂下眼簾,他看著沈鈺緊閉的雙眸,平靜的說:“這是我與內人的定情信物,他雖不記得我,卻還一直帶著。”


    有位姑娘抬手捂著嘴,吃驚道:“哎呀,這是……”


    有人認出了這對鈴鐺,說道:“這是終情之鈴。”


    此鈴鐺不算是什麽罕見之物,曾經也風靡一時。鈴鐺裏頭的石子是一種很奇特的靈石,此靈石若隻有一顆那便與普通石子無異。可若是兩顆放在一起,那便會通身散發出延年益壽的靈氣,修仙之人佩戴在身上有助於修為的增長。普通人帶在身上便有驅邪,強身健體之功效。


    此鈴鐺出自長情鎮,傳聞裏麵出過一位天師。大概是覺得這靈石奇特,天師便用此靈石製出了一對終情之鈴,贈與自己愛妻以表忠貞之意。此鈴鐺工藝精巧,聲音悅耳動聽,又有忠貞之情的美譽。此事一出,後來就有許多人慕名而來向天師重金購買此鈴鐺。


    天師後來又做了許多終情之鈴,他不要錢兩,天師的終情之鈴隻送給一心一意,隻愛一人之人,意喻有情人終成眷屬。


    為了防止一些不軌之徒誆騙他人天師便在鈴鐺上施了法,佩戴此鈴的人必須是與對方兩情相悅,誠心相待。若其中一方變了心,此鈴鐺的增益之效就會變成反噬之效,說白了,變心就得死,且無藥可解。


    一旦反噬發作,此鈴鐺就會化成灰燼,煙消雲散。持有此鈴鐺的人很多,敢送給心上人的卻少之又少。


    天師於多年前仙逝,此後這世上的終情之鈴便有一對算一對,越來越少。從前見到有人戴終情之鈴,人們就會覺得此人一心一意,一往情深,是忠誠堅貞之人。


    現在看到有人戴終情之鈴就表示這人不但忠貞,還很有錢。


    終情之鈴一露出,眾人一片嘩然,前頭之事隻當看了場笑話,紛紛散去。


    ——


    “師尊”,寒儒走進了客房,輕手輕腳的合上了門。他轉過身來見沈鈺還沒醒,便壓低了聲線,問道:“白公子何時才能醒來啊?”


    “不知”,寒川將他身上的褥子裹嚴實了些,迴答道:“為師不懂醫理,千尋。”


    寒儒應道:“弟子在。”


    “看住他”,寒川迴過頭來,沉聲道:“別讓他跑了。”


    寒儒鄭重的行了一禮,迴答道:“弟子遵命。”


    ——


    “沈仙君,此事你還是不要再管了,你為我們已經做得夠多了。”


    沈鈺不想聽他說話,抬手捂了他嘴,另一隻手點在他的手腕處,為他渡入治愈係的靈力。


    “唔……”


    隨著靈力的灌入,辛曲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和了過來。


    而沈鈺的臉色卻開始有些難看了。


    “沈仙君”,辛曲不要他治療了,他抽迴了手,聲音有些發虛,他對沈鈺說:“好了,不要再強行運功了。”


    沈鈺收迴了手,額頭沁出一層薄汗,他拉起辛曲的胳膊讓他把搭手在自己脖頸處把人扶了起來。


    他隱去了身體的不適,壓低了聲線對辛曲說:“我們走。”


    “走不了了”,辛曲目光呆滯的看向前方,唇瓣翕動:“仙君放我下來吧。”


    沈鈺順著他的視線抬頭一看,前方赫然立著一個身量頎長,灰袍翻滾的身影。


    他霸道的站在了大殿的門口,逆著光,一手負在身後,一手執著一柄寒光森森的利劍。身上籠罩著一層強烈的光暈,沈鈺看不清來者的臉,但也猜了個大概。


    “不必再喚我仙君”,沈鈺微蹙眉頭,像是惡心這個稱唿,又像是不想看見出現的這個人,他說:“我帶你走。”


    “好……”,辛曲捉摸不透他的喜怒,換了個稱唿,應聲道:“沈公子。”


    他任由沈鈺扶著自己走,眼看著離寒川越來越近。可他卻紋絲不動,既沒有攻擊之勢,也沒有要讓開的意思。


    沈鈺扶著辛曲來到他麵前,微微仰頭,不鹹不淡的對寒川說:“讓開。”


    寒川不讓,二人視線相交,他的瞳仁極黑,像是深不見底的深淵。薄唇一啟一合,淡淡的說:“你可知,自己在做什麽?”


    他的語氣冷漠至極,就如同他的神情,像是冬日裏的一場漫天大雪,冷得讓人心生畏懼。


    沈鈺並不畏懼他,他早就習慣了寒川的冷淡,他沒必要跟寒川解釋。也不需要任何人理解他所做的一切,他說:“與你無關,讓開。”


    “你修行魔道”,寒川說:“你與魔族為伍。”


    沈鈺不反駁:“是又如何?”


    辛曲不忍:“公子……”


    “閉嘴”,沈鈺側首瞥了他一眼,又看向寒川,冷言冷語道:“與你有關係嗎?寒二公子。”


    寒川像是被這個稱唿惡心了一把,他鼻尖一動,厲聲道:“眾門派此刻都圍在山下,你今日帶他出了這個門,便是第二個周慶元!”


    沈鈺危險的眯了眯眼,一聲輕笑,說道:“你認為我會怕?”


    寒川瞳孔驟縮,咬牙切齒的從齒縫裏擠出來幾個字:“沈月塵!”


    “寒雪盡!”沈鈺吼他。


    沈鈺怒目圓瞪,眸光顛顫,像是恨透了這個人,他說:“你以為你是誰,我跟你很熟嗎?我修什麽道跟你有什麽關係,無塵之境的手未免伸得太長!”


    寒川猛地一怔,那張冰冷的臉登時流露出錯愕之色,卻又轉瞬即逝。他眸光沉了下來,執劍的手在寬袖的遮掩下微微顫抖。


    “滾開!”


    沈鈺扶著辛曲,上前一步,肩頭撞開了寒川,一腳踏出了大殿的門檻,頭也不迴的走了。


    寒川沒有迴頭,“剛愎自用,自以為是,愚昧無知,質劣難啄。”


    聞言沈鈺頓了頓腳步,又繼續離開。


    ——


    寒儒目送寒川離開後,他輕手輕腳的合上了門。再次迴過頭時驚得差點要大叫起來。


    隻見沈鈺不知何時醒來了,他坐在床上,支起一隻腳,手扶在膝蓋上一臉笑吟吟的看著自己。


    “白…白公子”,寒儒被嚇得心跳砰砰,緩過神來後,心有餘悸的揉了揉胸口,抱怨道:“你是什麽時候醒的?”


    “剛剛”,沈鈺實話實說。


    他正想起身,手一動,突然聽到“叮鈴”一聲。沈鈺頓了頓,抬手一看,手腕上不知何時多了個鈴鐺。


    不及思索,他快速掩了袖子又施了法,將鈴鐺的聲音隱藏了起來。


    沈鈺起身給自己沏了杯茶,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他問:“寒川呢?”


    “師尊他……”


    寒儒忽然就想起來這個人剛才在大街上的行為,登時火冒三丈,話都沒說完他就質問沈鈺:“適才公子為何要那樣說話,辱我師尊清白?”


    “急中生智”,沈鈺喝夠了,又盯上桌上的饅頭,他抄起一隻就咬上一口,說道:“我若不那樣說,又怎能脫身?”


    寒儒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麽過節,雖說那一夜如果沒有沈鈺的話,他可能會被邪祟了結在陳府。可他對寒川說了那樣惡心人的話,他心裏咽不下那口氣。


    寒儒憤然道:“那你也不能這樣說我師尊!”


    “好好好,我錯了”,沈鈺懶得跟他爭辯,三兩口吃掉了饅頭又喝了口茶,吃飽喝足就開始穿鞋。


    寒儒愣了愣,問他:“你要去哪?”


    “走啊”,沈鈺穿好了鞋,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不解道:“不走難道還在這等寒川迴來嗎?”


    “不能走”,寒儒來到他麵前攔住他,說道:“師尊說了,要我看住你。”


    沈鈺挑了挑眉,覺得他有些好笑,就想逗逗他:“看住我做什麽?難不成他真有斷袖之癖?”


    “沒有!”寒儒鏗鏘有力,振振有詞,“我師尊乃是正人君子!”


    “這跟正不正人有什麽關係?”沈鈺上前一步湊近了些,對寒儒陰陽怪氣的說:“他沒有,我有,你怕不怕?”


    “啊!?”寒儒被惡心了一把,當即大皺眉頭後退了一步,他被驚的有些語無倫次:“你,你怎會,你,我……”


    “哈哈哈哈”,沈鈺笑得合不攏嘴,又說:“我不挑,長得俊俏的我都喜歡。”


    “你!”寒儒臉都綠了,他頭一次體會到被人誇相貌好看竟會這麽惡心。他被這流氓嗆得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沈鈺鬧夠了,斂了笑,對他說:“所以說還是快讓開吧,像你師尊這種姿色的,若是站在我麵前,我可保不齊會對他做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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