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的嘶吼聲撲麵而來,帶著邪物獨有的至邪之氣。這種邪氣對毫無修為根基的凡民而言會造成一定程度的傷害。


    兩人墨發衣擺翻滾,身受重傷的寒儒感到有些不適。他抬手擋了擋風側首一看,發現沈鈺麵無表情,眸光深邃神色沉穩得叫人看不出情緒。


    影子似是被激怒了,猛一揮臂站了起來。雖然看不清五官,但寒儒能感受到它潛藏在黑霧之下蠢蠢欲動的殺意。


    他下意識就要將沈鈺攔在身後,沈鈺亦是如此。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想抓住對方的手臂,卻一同抓住了對方的手。


    沈鈺:“………”


    寒儒:“………”


    “啪”的一聲,掌心相連,十指相扣。


    寒儒叫他:“白公子!”


    “後退!”迴應他的是沈鈺不容抗拒的命令。


    不及思索,影子已經撲了過來。兩人同時向兩個不同的方向彈開。就在這一瞬之間,沈鈺已經把寒儒的佩劍給拋了迴去,他穩穩接過。


    這人不適合用劍,竹竿卻用得稱心適手。杆一抬就往影子身上連著點了好幾下。


    速度之快,影子根本來不及格擋就這麽挨了好幾下。它既不會出聲,也沒有任何迴應。不知道這幾下打下去它是何感受。


    一打一不行,二打一就完全不一樣了。沈鈺與寒儒一人在前一人在後,影子就在這樣的雙麵夾擊之下終於有些招架不住。


    擋住利劍可擋不住竹竿,總會有一麵弱點暴露給對方。除非他此刻能變出三頭六臂,不然就隻有挨打的份。再加上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影子在這鍥而不舍的猛攻之下節節敗退。


    影子還算聰明,他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於是當即改變了策略,他決定忽略掉沈鈺的攻擊,改成猛攻寒儒。


    與其說是忽略,倒不如說他是不敢與沈鈺正麵對決。不過寒儒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隻覺得那種力不從心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


    他適才已與影子交手數次,再加上受了傷,此刻執劍的手幾乎都快抬不起來。影子好幾次致命的攻擊寒儒都是用手臂格擋的,身上那件山河月影的黑袍已變得破爛不堪,最深處甚至能露出一小片滲血的肌膚。


    “哐當——”


    寒儒登時慌了神,臉色大變。流露出驚慌失措的神情,眼看著手中的佩劍被掀飛出好幾尺,跌落在不遠處的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再一迴首,影子已經抬手一躍,朝著寒儒的門麵劈了過來。


    根本來不及避開!


    就在這萬籟俱寂命懸一線生死攸關的情急之下,寒儒一咬牙,選擇閉上了雙眼,迎接死神的到來。


    “寒千尋!”


    沈鈺臉色慘白如紙,下意識的衝了過去。


    就在此刻,他的身體爆發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咚!”又是一記敲打的悶響。


    而這一聲卻洪亮非凡,比他先前聽到的所有竹竿點地聲加起來都要響亮,寒儒甚至都懷疑竹竿已經被敲斷了。


    他沒死!寒儒的雙眸驟然睜開。


    麵前的畫麵使他的瞳仁猛烈地收縮成兩個極小的點。


    隻見麵前影子的攻擊姿勢就這麽僵在了自己麵前,近在咫尺。而沈鈺就站在影子的身後,手執著竹竿還維持著敲打影子的姿勢。他微仰著頭,居高臨下的看著影子,月色在他好看的鼻梁上勾勒出一條淡淡的光暈,眸光深邃而又冷漠。


    接著手腕一翻,竹竿迴轉,朝著他膝蓋的關節處“啪”的一下打了下去。


    影子膝蓋一彎,撲通一下跪倒在地。


    沈鈺不打算放過它,他換了個姿勢改成雙手執杆,朝著影子的後背再次狠狠的掄了過去。


    “咚!”


    影子猛的一怔,上半身蹭一下繃直,接著正麵朝下直直撲倒在地。


    寒儒的雙眸已經睜到了最大,整張臉以一個古怪的表情僵住了,眉頭不自覺的抽了抽。他目瞪口呆的看著沈鈺這一係列讓人摸不著頭腦詭異而又滑稽的操作。


    沈鈺沒注意到寒儒的異常,而是挽了個劍花像收劍迴鞘一般將竹竿插到了腰間的腰封上。


    沈鈺忽然說:“靈器。”


    “什……什麽?”寒儒一時間迴不過神,沒明白他說的是什麽。


    “靈器啊”,沈鈺一本正經的說:“就是收納邪祟的東西,鎖靈囊,鎮魂瓶之類的,你沒有嗎?”


    “哦!”寒儒登時醍醐灌頂,終於反應過來,“有的,有的。”


    說著便從乾坤袖裏翻出來一個小瓷瓶,“啵”一聲,揭開了蓋子。接著唇瓣一啟一合,一段咒訣念出,黑霧登時以一個不可思議的動作開始扭曲,變形,以及猛烈的收縮,最後化成一縷黑煙溜進了瓷瓶裏。


    寒儒蓋上蓋子又後往上貼了一道封印符,這才將它收迴乾坤袖中。


    “解決了”,沈鈺終於緩過了神色,衝他笑了笑,說道:“可以好好休息了。”


    寒儒輕拂衣袖,一弓身,衝沈鈺行了個禮,溫聲道:“今夜之事,多謝白公子。”


    沈鈺百無聊賴的擺了擺手,說道:“左右閑來無事,隻當玩玩罷了。”


    寒儒:“………”


    你……玩什麽?


    那隻差點讓我死在這裏的邪祟嗎?


    白公子你玩耍的癖好……這麽特別的嗎?


    寒儒不禁打了個寒戰。


    沈鈺領著他去找昨日自己住過的那間廂房,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寒儒忽然問他:“白公子所修的是何種道法,為何一根平平無奇竹竿能有如此強悍的力量?”


    “怎麽?”沈鈺迴頭衝他挑了挑眉,問道:“想學?”


    寒儒愣了愣,耳根噌一下紅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訕訕說:“心底話,有點。”


    “噗”,沈鈺差點沒忍住,他笑著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這話若是讓寒氏先輩們聽到,怕是要氣得連棺材板都掀起來詐屍。


    兩人來到廂房門口,透過窗戶的明紙。沈鈺看到裏麵還有一絲微弱的光亮,有人在裏麵。


    應該是小陳在裏邊,沈鈺抬手敲了敲門。


    “叩叩叩。”


    “吱呀”,一聲,廂房的門被打開,露出來一張滿是困意,雙眸半瞌的臉。


    沈鈺衝他笑了笑,以一種很輕鬆的語氣的說:“都解決了。”


    燭台上的蠟燭已經燃盡了一根,沈鈺現在看到的蠟燭是剛剛續上的。這期間小陳應該一直都沒睡,在屋裏等著自己迴來。


    當小陳看清來者時驀地睜大了雙眸,滿臉困意頓時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錯愕,他唇瓣翕動,喃喃道:“怎麽搞成這樣?”


    隻見他衣衫淩亂,滿身風塵,臉上甚至還有些泥濘,像是經曆了一場惡戰。沈鈺尷尬的笑了笑,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麽跟他解釋剛才所發生的一切。


    寒儒手掌抵著拳頭,微微弓身,說道:“此事說來話長。”


    “那快進來”,小陳說著就拽住沈鈺了的胳膊將他拉了進來,寒儒緊隨其後,轉身合上了門。


    “可是傷著哪了?”小陳還抓著沈鈺的手臂,像關愛孩童似的打量著他。


    沈鈺:“………”


    不是,大哥,這麽大一個傷者你不管,怎的先來問我?


    他渾身上下幾乎都沒一塊好地了,你難道看不到?


    “我無事小陳哥”,沈鈺默默的將自己的手抽了迴來,他說:“仙門世家的小公子傷得就重了。”


    聞言小陳朝寒儒看了過去,不由得一怔,果然很重。


    隻見他墨發淩亂,束著的馬尾已經歪到了一邊。嘴角紫了一塊,上麵還有殘留著絲絲血跡,眉角腫起來一個包。身上的黑袍像是被狗啃過一般撕得破破爛爛,整個人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比起隻是手掌跌倒時擦破點皮的沈鈺,寒儒可嚴重多了。但他卻笑著擺了擺手,溫聲道:“無事,不過是些皮外傷,不打緊,待我迴去後自會處理傷口。”


    “可……”小陳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他確實把這個因為除祟而受了一身傷的仙門世家小公子給遺漏了,但他作為一名家仆其實什麽都拿不出來,於是他說:“我去找品哥給公子拿些傷藥吧。”


    “真的不用”,寒儒上前一步與沈鈺站在一起擋住了他的去路,連忙說:“夜已深,實在不必驚動他人,明日一早我便會去尋師兄們一同迴去,還請小陳哥早些歇息吧。”


    既然寒儒都這樣說了,小陳自然不會再堅持,他看了看沈鈺,說:“那你們在此歇息吧,我去品哥那屋。”


    沈鈺問道:“我們可是打攪到陳哥了?”


    “沒有”,小陳立馬擺手,解釋道:“傍晚時間緊迫,也沒來得及收拾新的客房那位小公子就讓我等各迴各屋了。我這廂太小了,睡不下這麽多人。”


    寒儒說:“無事,我有傷在身,就在此打坐調息即可。”


    沈鈺頷首,他的想法與寒儒如出一轍:“我也正有此意,我們不會打攪到小陳哥的,你就在此歇息吧,不必管我們。”


    ……


    於是小陳就躺在床上,看著兩人在地上並排而坐維持著打坐的姿勢閉目養神。兩人背對著小陳,看起來就像兩個守門神似的。


    小陳:“………”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你們這樣,我更加難以入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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