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從這天開始,沈知書又有好些日子見不到燕楚了。


    甚至因為鼠疫,早朝已經很久沒上了。


    聽聞朝中不少官員也染上了鼠疫,纏綿病榻。


    就在燕楚迴宮的第三日,整個京都都因鼠疫淪陷了。


    也在當晚,她收到了燕楚的信。


    他已經離開了皇宮。


    翌日。


    沈知書便突然病倒。


    全身酸軟無力,倒在床上起不來。


    甚至昏昏沉沉,還意識不清。


    碧桃急的裏裏外外來迴跑,卻又不敢離開坤寧殿。


    沈知書高燒,已經燒了半日,到下午才稍微清醒些。


    碧桃要靠近,卻被她攔在了門口。


    “咳咳咳,好碧桃,我知道你很擔心我,但現在最要緊的是照顧好兩個小皇子,所以從今天開始,你不準再踏入這裏,去找方姑姑,和她待在一起。”


    她說話都有氣無力的。


    好像這番話說完,人又要倒了。


    碧桃眼淚就飆的更兇了。


    但她很聽話。


    緊閉著嘴巴,無論如何都不張口,在認真的點頭。


    心裏卻在暗暗發誓,如果娘娘有個三長兩短的,她也就不活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照顧好兩個小皇子,不能讓娘娘憂心。


    碧桃一走,沈知書就再次沒了力氣,人往床上一倒就睡的天昏地暗。


    她總覺得自己是清醒的,可是卻又總能看到無數雙冒著黑氣的手伸向自己,好像要把自己也拽到那無盡的深淵中去。


    甚至還有一堵牆,正不斷的在靠近,要壓的喘不過氣來。


    她想逃。


    可那床上好像有觸手,緊緊的纏著她,黏住她,任憑她怎麽用力掙紮,都無濟於事。


    “娘娘,娘娘,書兒……”


    直到耳邊隱約傳來一些聲音。


    她聽的不大真切。


    可又覺得這聲音很熟悉,好像經常在身邊。


    還沒想起來,她就被叫醒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不算熟悉的臉,可那雙眼睛……


    沈知書猛然清醒。


    就像是被人澆了一盆涼水,昏昏沉沉的腦子在這一刻好像痊愈了一樣。


    但她是害怕的。


    下意識就往床的裏側縮了縮。


    安舟禹順勢就坐在床邊。


    “書兒這是冷了,想讓我陪你睡嗎?”


    他作勢就要去拉被子。


    沈知書連忙按上。


    可就因為這樣一用力,腦子再次昏昏沉沉,好像被撞擊了一樣,差點就暈睡過去。


    “好了,不逗你了。”


    安舟禹看她臉色一下慘白,臉上的笑容便淡了些,眼中更是多了幾分擔憂。


    “你現在什麽感覺?”


    然後牽著她的一隻手,柔聲問著。


    那樣的神情那樣的態度,好像是在精心嗬護著自己心愛的娘子。


    沈知書眯著眼,臉上都沒什麽表情。


    “頭暈,惡心,還四肢無力,就好像有蟲子在我身體裏,把我五髒六腑都吃空了。”


    說著,她那臉上都已經露出痛苦之色。


    “這是染上鼠疫最開始的症狀。”


    他皺著眉,看到她這副表情,很心疼。


    “我聽說,其他人還上吐下瀉,無法進食,然後會發熱,全身發冷,意識昏迷,口吐白沫。”


    沈知書淡淡道。


    畢竟她已經不是第一個有這樣症狀的了。


    “害怕嗎?”


    安舟禹柔聲問道。


    “能不怕嗎?”


    她語氣很輕,似乎是已經虛弱的說不出話來了。


    那可是死亡。


    誰能不畏懼死亡呢?


    “如果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我還這麽年輕,活不夠,怎麽可能想著去死?”


    她柔聲道。


    然後麵露幾分淒楚。


    “不過我相信皇上,一定有辦法的,畢竟到現在為止,因得鼠疫而死的還是少數。”


    不等安舟禹說什麽,她又無比堅定的道。


    好像是在努力的說服自己。


    “你靠他?如今他人都不在皇宮,你居然還想著他能救你?他拿什麽來救你?他是大夫嗎?懂醫術嗎?”


    安舟禹聽到這話,似乎很生氣,忍不住懟了幾句。


    沈知書的眼瞬間就紅了。


    冰晶似的眼淚就啪嗒啪嗒的掉落。


    剛好滴在安舟禹的手背上,有些灼熱,燙的他心有些癢。


    “平日你不是牙尖嘴利的嗎?這話才到什麽程度,就這種表情?”


    他下意識的放緩了語氣。


    沈知書不言語,繼續掉眼淚。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那眼淚好像越來越燙。


    安舟禹見她臉頰泛紅,忍不住上手摸了一下。


    這一摸,就無法冷靜了。


    “你在發熱?”


    這一刻他是明顯的緊張了。


    “大概是吧,確實是很不舒服。”


    沈知書是一臉的茫然。


    安舟禹的手貼在她額頭上,她便忍不住往他手上蹭了蹭。


    看的安舟禹一愣。


    “你真的很燙。”


    他也知道,隻怕是他手涼了,她覺得舒服才會這樣。


    也知道沈知書定是燒的神誌不清,才會有這樣的一麵。


    但他卻控製不住,心跳加速。


    “等著,我一定不會讓你出事。”


    他瞬間就下定了決心。


    幫她把被子拉好,蓋住,出了門。


    本來迷迷糊糊不太能睜開眼的沈知書在聽到門關上時,她睜開眼,看到屋內沒人。


    便自己抬手摸了摸額頭。


    隨後無聲的歎息。


    是真的發熱了,很難受。


    不過也好,起碼能讓安舟禹看到,她是真的病了。


    正好這次病了,有些事情這次可以去求證。


    隻是苦了自己。


    原來生病的感覺會這樣難受。


    後來,也不知過了多久。


    她依舊昏昏沉沉,意識不清。


    卻能感覺到屋內有人,時不時的來迴走動,還在說話。


    好像並不止一人。


    她似乎看到了安舟禹,還看到了小安子。


    隱約聽到他們在談話,還發生了爭吵。


    難受到快要憋死時,她甚至在想,自己這樣或許是太冒險了。


    應該留一手的。


    萬一賭錯了,安舟禹真的看她去死,她丟的可是命。


    這樣的念頭從腦海中閃過,沒過多久,她便再次清醒,終於有了意識。


    一睜眼看到的還是安舟禹。


    他小心的將她扶起,在她身後放了個靠墊,讓她靠在床上。


    “怎麽見到我,不開心?”


    沈知書兩眼無神的看著他。


    心裏卻鬆了口氣。


    看來,她是賭對了的。


    “你怎麽就一直沒事?不怕我傳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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