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白澈走後,薑伯清睜開眼,望著消逝的陣門笑著搖了搖頭。隻是這次的笑容裏夾雜的絲絲意味不可言說。


    對於薑伯清那意味深長的笑,夏白澈自然是不知道的。他迴到陣中直接依照薑伯清給他的陣圖來到了下一根石柱跟前。先前薑伯清不單單是隻給了夏白澈出入陣法的心訣,連帶著此處輔陣的陣圖大要也一並給了夏白澈。


    夏白澈眼前的這根石柱和第一根沒有太大不同,最明顯的就是比第一根稍稍高了一些。夏白澈哪裏有多餘的時間研究它,輕輕一縱,躍上柱頂,打開方巾,盤膝入定,靜念誦經。


    所謂一迴生,兩迴熟,不過三兩日的功夫,夏白澈坐下的石柱也變得通透如玉。


    接下來就是第三根,第四根,第五根……如此果然如夏白澈所料,不到三年,三百六十處陣穴已被夏白澈一一度化。


    這三年他多少有些明白薑伯清為何一直在這六道輪迴陣中主持。這三年期間,他度化陣中戾氣的同時也知曉了不少下界之人的種種苦楚。


    他們生前死後的執念,有的可憐的讓人可恨,有的可恨的讓人可憐。而那篇簡短的經文,在誦念了千萬遍後夏白澈也體會到了其中的精髓,原來也並不是自己當初認為得那麽簡單。


    夏白澈對這六道輪迴陣了解的越深,也越明了它的重要。對薑伯清的敬仰也隨之越深。


    可敬佩歸敬佩,重歸上界的決心依舊。他才不想在這兒和薑伯清作伴兒,這兒有一個薑伯清就夠了。


    夏白澈度化了這三百六十處陣穴後,隻是稍作休息便來到了他的下一個目標。夏白澈望著眼前的石台。高台周遭已不如最初見到的那般黑氣繚繞,可出於謹慎夏白澈沒有直接躍上台頂,而是一步一步的拾階而上。


    但顯然夏白澈認為自己謹慎的過了頭,並沒有費多少心力便跨過四十九步齊腰高的台階,來到了台頂。


    依照薑伯清給的陣圖,這高台便是陣眼所在。夏白澈也再次強烈的感覺到了當初的那種大陣律動。這高台內外以陣脈勾連著七十二根石柱和其它四處陣眼。


    當陣內戾氣過重,石柱不足以壓製的時候,便會被引至五處陣眼所在的高台。按陣圖所說,這五處陣眼相互聯通,隻需要通過一處陣眼就可以進入五座陣眼困磨戾氣的所在,在如先前一般將其中戾氣度化,夏白澈就算大功告成。


    過去的三年,夏白澈的功夫已見成效,曾經縈繞在高台之外的戾氣已然近乎不見,露出了高台的本來麵貌。


    這石台和石柱差別不大,隻是顏色略淡一些,顯得更加溫潤通透。隻是石台中央有處三米見方的渾黃水潭有些突兀。夏白澈知道這便是陣眼。


    未曾猶豫,夏白澈拿出方巾向著水麵一拋,方巾舒展,平平的覆在水麵之上。夏白澈輕輕一躍落在方巾上麵,盤膝入定,心誦經文。


    一日,兩日,三日……夏白澈沒有如期出定。一月,兩月,三月……,六個月後夏白澈依舊如泥塑石雕般的在那裏,一動不動,還是沒有出定。


    夏白澈入定後的第七個月,陣門開啟,薑伯清來到夏白澈所在的高台之上,但他什麽都沒說也什麽都沒做,隻是靜靜的看了他許久便走了。


    薑伯清出了大陣來到居所之處。此時薑伯清的客廳裏有兩個人跪坐飲茶。薑伯清看了看對麵的一男一女,沒有說話,盤腿坐在他們對麵,先給自己也倒了杯茶,自斟自飲起來。


    看著薑伯清沒有開口的意思,對麵的女子微微一笑道“這夜翡翠可還入得師叔祖的口?”


    薑伯清滿意的點點頭笑道“還算不錯,當初若不是因為澈兒這個渾小子,我可是真舍不得把那株夜翡翠假手於人。不過你二人現如今看來把夜翡翠照顧的不錯,澈兒也多勞你二人費心了。”


    “師叔祖說得哪裏話,能代師叔祖照顧澈兒和夜翡翠,是我夫妻二人的福分,何來費心一說!”跪坐在對麵的男子低頭說道。


    這一男一女就是夏白澈口中的父神母神。夏白澈也不是他們夫妻二人所生。


    當年薑伯清將他們喚至此地,將一個拳頭大的赤色舍利子交給他們,托他二人帶至上界的養神殿裏,日日以他們夫妻的精血孕養。足足四百多年幾近五百年才算功成。而夏白澈便是當初的赤色舍利孕化而出。


    薑伯清為了補償他們日日損耗的精血,才連同赤色舍利把這株夜翡翠也交予二人。這株夜翡翠自然不是凡物,乃是當年洪荒大劫,一位修行近三千年才得脫桎梏化得人身,自號“神檟(賈)上人”的修者,遭逢強手,為求克敵,舍散了曆經百劫才得來的人身,和強敵合而為一,化作了一株茶樹,以己身相困,再借天地之力慢慢化散敵人的神魂。但他自己也隻能等到徹底化散強敵,磨滅其神魂才得以再次修煉,求脫桎梏。


    神檟上人所化的茶樹就是這株夜翡翠。這株茶樹的葉子墨綠深沉,猶如暗夜,每六十年才長新芽,淺綠的芽葉綴在一片墨綠之中格外顯眼,因此薑伯清給他起名夜翡翠。


    這棵集近萬年道果於一身的夜翡翠自然不凡。樹上的每片葉子都可解百毒,若是煉做丹藥更可脫胎洗髓,易筋換骨。尤其對於初見大道而修為尚淺的修者,裨益之大自不必多說。而每六十年新長出的嫩芽有安神清心,明性證道的奇效,即便如薑伯清這有三千餘年修為在身的人也甚是喜愛。


    但這株夜翡翠,開花不結果,不能繁養。更是神檟上人日後修行的依憑,不可隨意摘采,所以愈顯珍貴。


    當年薑伯清為了那顆赤色舍利居然把這樣的寶貝都交予夏鵠朔夫妻,他二人自然是不敢怠慢,日日精心,直到三年前夏白澈下界,他二人才算是不負薑伯清所望。


    此次夏鵠朔夫妻二人來此,一是為了複命,再者也是有點放心不下夏白澈,想見他一麵。


    他們當初不知道薑伯清為什麽把夏白澈交給自己照顧,但也沒有太在意。而夏白澈迴到薑伯清身邊的三年,夏鵠朔的妻子卜妍玉卻有些擔心起來夏白澈來。她多方打聽之下大概明白了夏白澈的來曆。也因此更加放心不下。所以才拉著夏鵠朔一起來拜訪這位師叔祖。薑伯清卻隻是自顧自的喝茶不說話,卜妍玉也不知道如何開口,看了一眼夏鵠朔,讓夏鵠朔跟薑伯清表明來意。


    夏鵠朔自是明白妻子的意思,畢竟不止是自己的妻子擔心夏白澈,他又何嚐不是憂心忡忡呢。正猶豫著怎麽說的時候,薑伯清卻笑著說:“你二人所為何來啊?”


    夏鵠朔正不知怎麽開口,突然聽薑伯清這麽一說,忙迴道:“師叔祖祖明鑒,此來是有事相求”薑伯清聽後點點頭“旁的都好說,若是為澈兒……,那你二人還是先迴去吧!”薑伯清倒是幹脆一句話把路堵的死死的,夏鵠朔欲言又止,身邊跪坐的卜妍玉剛要說話卻被薑伯清抬手止住說:“你夫妻二人與澈兒相處六百餘年,情意之深不言自明。隻是他有他的事情要辦,不過你二人放心,我定不會害他,你們緣份未盡,將來自有相見之時。”說罷又捏起茶盞自顧自的喝茶。


    話已至此,夏鵠朔夫妻二人也不在糾纏,uu看書 ww.uukanhu既然薑伯清說了有再相見之日,料來夏白澈此次下界也不是什麽有死無生,有去無迴的。念及至此,二人起身行禮告辭,薑伯清也未多留二人。


    陣中的夏白澈自是不知道他父母下界的事情,此時他正在為沒有進展而鬱悶不已。


    此前總是勢如破竹的經文好似失去了以往的神效,雖不能說分毫作用不起,卻也的確是收效甚微。僅僅能起到壓製的作用。


    他現在麵對的不再單純的隻是一個個雜亂的意識,如黑霧般飄散在各處。而現在和夏白澈對抗的就像一堵牆,不,更像是一個個有意識的堡壘,嚴防死守的堡壘。隻有斷斷續續從內滲透而出的黑色霧氣會被度化,而在這一個個意識堡壘的內部夏白澈根本不曾觸及過,更談不上度化。


    夏白澈的意識分散各處,想要有所突破,但並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但也不是一無所獲,因為他發現了在他意識四下查探的期間,每個獨立的意識堡壘會通過散溢出來的黑霧相互吸引,靠攏,壯大,甚至於融合。雖然這個過程不算太快,可也足夠夏白澈頭疼。


    照現在的情勢發展,這六道輪迴陣的最後一處很大可能,不,不是可能,是絕對會變成持久的拉鋸戰。這絕不是夏白澈想要的結果!


    夏白澈想到這裏,隨即收攏心神,沒有繼續誦念經文,對意識空間內的變化也不在幹預。


    意識空間之外,如泥塑木雕入定已七月之久的夏白澈,終於從入定狀態脫離出來。他不能這麽耗下去了,不然想重歸上界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他決定去問問薑伯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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