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便到溪邊,眼角餘光忽見一線紅影射向自己,徐承誌極力扭動身子躲避。那紅影速度極快,卻是無論如何閃不開。


    忽聽砰的一聲脆響,一條木棍適時出現徐承誌身側,那紅影正正撞在上麵,露出身形,原來是條細如竹竿的小蛇,頭呈三角,頂上伸出一根尖尖的角,刺得木棍錚錚作響,微微一蕩,竟是力道十足。


    徐承誌心悸,大荒美則美矣,但在美麗的外表下無處不藏兇險。他吐吐舌頭,再看水中遊魚,個個慘白的眼睛瞪視著他,張開的嘴裏滿布寸長利齒,一副躍躍欲試的架勢。


    駭得徐承誌連忙後退,差點撞到小華美。


    “我的奴隸!不要亂跑,這樣你隨時會死掉的。”小華美警告,她一直留意徐承誌的一舉一動,關鍵時刻救了他的命。


    小華美轉手用木棍將紅蛇腦袋敲個稀巴爛,小心翼翼地將紅蛇尖角揀出來,用軟皮層層包好,放在隨身皮囊裏。


    “這有什麽用?”徐承誌滿心疑惑,他轉眼將恐懼拋到腦後,變身好奇寶寶。徐承誌決定,從現在開始,進入學習模式。


    “你要喊我主人!”小華美很不滿意徐承誌的態度。


    不過她還是迴答了徐承誌的問題:“這是吸血蛇的撞角,它的尖上有毒,很烈的。隻要破一點點兒的皮就會沒命。”


    徐承誌赫然臉紅,自己的確過於孟浪了。想不到一條小小的吸血蛇便有如此異能,頓令他壓力倍增,看來這大荒打獵也不是那麽容易的,對於能否保住小命也沒了底氣。


    “哦!這麽兇險!你還是扔掉吧,不定什麽時候摸一下子可就不妙了。”徐承誌開始為小華美著想。


    “我當然會小心的。”小華美寶藍大眼瞪著徐承誌,“你要尊敬我。你要喊我主人!你是我的奴隸!”


    徐承誌聳聳肩,他實在受不了華美在耳朵邊時時刻刻提醒他奴隸的身份,趁著隻有他們兩人的機會,開始循循善誘道:“假設給你兩個能實現的選擇,一個選擇是能住寬敞的大房子,吃足夠多而且美味的食物,另一個選擇是擁有一個好吃懶做的奴隸,吃不飽,穿不暖,你選哪個?”


    “我想住大房子,吃好多食物。還有,我會狠狠地揍懶奴隸。”小華美兇巴巴地揮舞著手中木棍。


    徐承誌對小華美的後半句話無視,繼續誘惑道:“我能讓你住上大房子,也能讓你吃上足夠多的美食。”


    “真的!”小華美歡唿雀躍,她每天都在盼望著,自然希望能夠最快的實現,“你得快快做到,那樣我就不用祖棍揍你了。”


    “但你不能再把我當奴隸對待。怎麽樣?”


    小華美表示不懂,寶藍色的大眼睛開始警惕,不由問道:“是不是讓你和我吃一樣的食物,還有住一樣的屋子啊?”


    “對,對。就是平等對待。”


    “你隻要表現足夠好,讓我吃上足夠多的食物,住上大房子,我一定會讓你和我吃一樣的食物,住一樣的房子。”小華美疑惑不定,“我會平等對待你,可你還是我的奴隸啊!”


    徐承誌淚奔。他用不同的方式跟小華美討論,隻是希望小華美放棄奴隸的稱唿,為什麽總是以這樣的答案結尾!這道題好難解。


    恰在此時,隊伍的領隊亞倫喊兩人跟上隊伍,因為他們很快便到目的地。亞倫是小華美父親的好友,幸虧有亞倫的幫助,小華美才能艱難地生活到現在。兩人很快跟上隊伍。徐承誌本著廢物利用的原則,將吸血蛇的屍體一塊裝進為他預備的皮囊裏。


    隊伍很快進入森林。外麵看來,紅花綠樹很養眼,而進到裏邊,徐承誌更覺雙眼不夠使喚,看哪裏俱都美侖美煥,獨具異美。


    靜寂的大地鋪就五彩繽紛,鮮豔到極致,似乎能看到氤氳的香氣隨著清風流動,吸上一口,整個人頓時空明輕靈,如墜仙境,飄飄然沉醉其中。遠遠的傳來獸吟鳥鳴,此起彼伏,煞是熱鬧。


    陶醉之餘,似有一道若隱若現的目光注視著他們這群不速之客。徐承誌悄悄拉了一下小華美,輕聲道:“我們隻在後邊跟著就行。”


    小華美疑惑:“跟在後麵怎麽得到食物?”


    徐承誌沒法跟小華美解釋他第六感的敏銳,隻好信口胡扯:“我有辦法。你隻管在我身邊跟著,包你會有充足的食物。”


    小華美雖然滿腹狐疑,終究相信了徐承誌。


    她畢竟未成年,若沒有奴隸相助,是不可能有所收獲的。這也是她為得到一個奴隸而狂喜不已的原因。乖乖跟在徐承誌身邊,一雙大眼不時掃視徐承誌,疑惑食物從哪裏變出來。


    隊伍繼續前行,獸吼聲離大家漸近,有時甚至在身邊不遠處獸影重重,時隱時現。隊伍裏的氣氛不知不覺間跟著緊張起來。


    亞倫揮手讓隊伍四散開來,三五人一組,相互距離七八步,既不妨礙各家狩獵,又可以互相照應。


    他招手將小華美二人叫到身邊,加上他身邊的一個奴隸,四個人編成一組。走在隊伍的左側,這裏也是獸影隱現最頻繁的地帶。


    徐承誌想死的心都有了,這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嗎!


    亞倫的奴隸更是如喪考妣,一路畏畏縮縮,生怕碰到什麽東西。


    亞倫不滿地瞪視自己的奴隸,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們的奴隸狩獵一次本就是九死一生,而大多數時候更會被當作誘餌犧牲掉。亞倫做為領隊,自然要事事爭先,死亡的幾率比普通隊員大了許多。


    小華美的父親本是村寨裏最強壯和最有經驗的獵人,從當上領隊到死亡也僅僅堅持了半年的時間,可見領隊的死亡率之高。


    森林深處,高大的樹木遮避了整個天空,偶爾的光線透漏下來,本就色彩斑斕的空間更顯迷離。


    人靜尋隱獸,但聞輕聲吼,撥草不見影,滴翠葉愈稠。光繪五色譜,地湧一線溝。天工致物奇,驚歎神跡留。


    徐承誌詩興大發,搖頭晃腦,耗費大批腦細胞,湊成打油詩,讚歎大荒的神奇,令人陶醉的美景妙卷。


    小華美越加惱火,她又救了徐承誌一次。若非她一把拉住,徐承誌便要一頭栽下這高達數丈的深溝。


    徐承誌拍拍猶有餘悸的胸口,向小華美點頭致謝,隻顧著觀看眼前美景,哪裏能想到大片的嬌豔大花朵下會是懸空的?小華美賞他大大的白眼:自己的奴隸實在不給力,三番五次地需要她來救險!


    徐承誌深感尷尬。卻聽旁邊一聲慘烈地驚唿,亞倫的奴隸遇險,花朵旁邊不遠處的巨樹後邊冒出一頭細頸巨口的野獸突然襲擊,直接將亞倫的奴隸拖下深溝,慘叫隨著一道血線地衝天噴湧而嘎然而止。


    三人相顧無言,狩獵的險惡首次以**裸的方式展現在徐承誌的麵前。經過短暫沉默,亞倫叮囑二人,一定要緊緊跟隨自己左右。


    險溝深且長,就像被撐天巨人手握巨劍劈砍所致,絕壁直上直下,深不見底,而長度更是超過千步,直驚得徐承誌乍舌。


    隨著隊伍深入,四周不時響起野獸異禽臨死前的哀鳴,當然也少不了獵人們和他們奴隸的慘叫。


    亞倫帶領小華美兩人也是頻頻遇險,幸虧亞倫經驗豐富,數次解救兩人於千鈞一發,三人還是不同程度地掛彩。


    不過收獲蠻豐盛的,徐承誌扛著一隻像豹的獵物,不下三百斤,壓得他直接呲牙裂嘴,卻是再不敢胡言亂語一句。


    見識到這些牛頭人的狩獵技巧,見識到森林中惡獸猛禽的兇殘,徐承誌感慨,他所謂的國術底蘊真派不上多大用場。


    亞倫的戰鬥,給他好好地上了一課。


    徐承誌發覺自己對這新世界丁點兒不了解,就像豹獸的突然襲擊,他明明看到了,並且嚐試躲避、還擊,卻在他做出動作之前,這隻豹獸已經撲到他的麵前,甚至都能聞到豹獸大嘴裏的血腥味,徐承誌目注銳利尖牙堪堪抵到身上,連寒毛都有了涼意,卻也毫無辦法。


    關鍵時刻亞倫展現出他強悍的實力。


    早在豹獸繞到徐承誌背後的時候,亞倫便有所警覺,及至豹獸發動真正的攻擊,亞倫立刻行動。他的祖棍發出可見的毫光,掄動起來猶如孔雀開屏,美麗而堅韌。


    徐承誌早已放棄,本以為自己身上會留下幾個透胸血洞,卻眼睜睜看到豹獸牙齒磕在祖棍上‘當當’冒火星,發出令人牙酸的巨響。


    豹獸吃痛後退,環眼兇光閃爍,撲楞著炫暈的頭顱。亞倫已然高舉木棍,狂吼聲中,閃電般直擊要害。


    木棍通體白光大放,籠罩豹獸,豹獸便如定住一般分毫動彈不得,生生受了一棍,半聲哀鳴嗚咽堵在鼻腔,愣被砸得**迸裂而亡。


    亞倫消滅豹獸已然用盡全身力量,拄著木棍大口喘著粗氣,瞬間汗漿如雨,順著頭臉狂湧傾泄。徐承誌看得心馳神往,熱血沸騰。


    猛抬頭,卻見一隻似鷹猛禽疾撲亞倫頭頂,一口啄下,喙如鐮刀,閃著金屬光澤。小華美在亞倫身邊不遠,舉起木棍為亞倫防護,木棍微微散發毫光,掄出卻是為時已晚。鷹獸早已注意到小華美的動作,稍稍變下角度繼續攻擊亞倫。


    徐承誌來不及示警,一直握在手裏的石塊劈頭擲向鷹獸。


    鷹獸受小華美影響,速度略有降低,躲閃不及,被石塊正正砸中耳輪,去勢受阻,一聲嘶鳴,展翅升高盤旋。鷹目盯緊徐承誌,顯然惱恨徐承誌破壞了它的好事,伺機報複,不肯就此離去。


    徐承誌心下忐忑不安。論能力他是三人當中最渣的那一個,這隻鷹獸卻認準了他,鷹目隨他轉動,須臾不曾遠離。


    亞倫死裏逃生,見鷹獸戀棧不去,對著鷹獸怒吼,總歸無可奈何。這牲畜精明得很,絕不冒險,見勢不對,立即高飛。牛頭人沒有對付飛禽的武器,惟有幹瞪眼的份兒!


    三人麵麵相覷,有此惡禽窺伺在側,不定什麽時候便要吃它大虧。


    徐承誌皺起眉頭,卻是計上心頭,拉過兩人,一番交頭接耳,三人隻留一個時時關注頭頂鷹獸,其餘二人繼續狩獵。隻不過徐承誌站的稍稍靠外,豹獸也由亞倫來背,小獸由小華美來背,徐承誌則接過小華美的背囊,斜挎在身。


    鷹獸跟了半天,見三人沒有什麽大動作,並不放鬆警惕。而除了豹獸便再無收獲,啾啾嘶鳴,似是得意,又似惱恨。


    經過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忽見三人分散,意態懶散,略有放鬆,鷹獸早已失去耐性,立刻一個俯衝,快逾閃電,疾啄徐承誌腦瓜。


    徐承誌恰在此時抬頭,目中沒有驚荒,有的隻是滿滿譏諷。受虐一個月不是白受的,在他有心算無心下,還真沒有將鷹獸的攻擊放在心上。鷹獸警鳴,頓覺不妥,急搖雙翅攀高。


    忽聞亞倫一聲暴喝,手中木棍不去招唿鷹獸,其上白光愈熾,顯是用上全力,一棍掃在身邊巨樹粗壯軀幹。但聽哢喳一聲,巨樹應棍而折,繁茂枝葉亂搖,不但擋住了鷹獸去路,也將它困在其中。


    突出的樹幹打在鷹獸身上,將它打的一個趔趄,翅羽亂飛,血滴四濺,顯是受創不輕。鷹獸眼露兇光,兇目四顧,傾倒的大樹阻礙了它展翅的可能,而亞倫跳躍間卻在向它靠近。


    禽類失去廣闊的空間,便如戴上籠嘴的鱷魚,拔去利爪的猛虎,根本不是手拿武器的牛頭人的對手。它猛然加速衝向徐承誌,一副與敵揩亡、死也要拉個墊背的架勢。


    眼看銳利的喙要在徐承誌身上開出個血口,一根木棍橫在他身前,微微泛起毫光。小華美全力施為,及時伸出援手,鷹獸一喙啄在木棍上,嘟的巨響,啄得木棍蕩開,撞上徐承誌。徐承誌微一搖晃,穩住身形,順勢一記黑虎掏心,將小華美收藏的吸血蛇尖角戳進受阻的鷹獸胸膛。


    鷹獸發出一聲尖厲的嘶鳴,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不過幾息,隻剩一堆白骨。徐承誌頭冒虛汗,暗中咋舌,這吸血蛇的毒夠烈,硬是要得,果然是殺人越貨必備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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