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還有些距離,但也減少了花南錦趕路的時間。


    虛脫,靈力枯竭,花南錦此時已經臉色發白,冒著虛汗,依舊向前走著。


    她很少使用劃破虛空之術,花南錦一直保持低調。


    劃破虛空之術所引起的靈力波動太大,花南錦便很少使用。


    但她還是活使用的,雖然不那麽熟練。


    不熟練,耗費的靈力和精力也就更多,在花懿從劃破虛空之術撕開的裂隙之中走出來,腳下一軟,差點摔倒。


    她的腳腕很痛,手臂也很痛,但沒關係,姐姐在等,她不怕疼。


    直到花南錦已經跑進了靈植一族宮殿範圍之內。


    經過侍衛的身旁,穿過花叢,卻似有所感。


    花南錦迴眸,映入眼簾的,是成片的,篁嶺花……花海。


    “姐姐?”


    花南錦看著身邊的花海,分明是粉色的花,此時卻分外刺目。


    無人迴應,唯有篁嶺花在。


    也隻是如幻象一般,馬上就會消失。


    ……


    人們第一眼看到擁有成年體的花懿,第一時間想到的,是神性。


    真正的神明,憐憫萬物的神明。


    可其實,花懿很清楚,她隻是更仗義,她的小南,才是真正的優雅,有規矩,以及,擁有神性。


    天生而來的氣質,花懿卻要用很久去模仿。


    但是隻要她記得,隻要這副模樣被人記得,花南錦的特質,就不會因為小南封閉自己,而被世人遺忘。


    所以,自花南錦出事之後,花懿便不再是花懿,她是靈植一族的首領,更是原本的花南錦。


    花南錦長大後,就應該是這樣的。


    這也是花懿的小南所期望的。


    所以,花懿其實活成了花南錦想要的樣子。


    見到花懿的人越多,記住她這特征的人也就越多,其實,他們記住的,是本屬於花南錦的特征。


    更多人記住了花南錦應該有的樣子。


    花懿和花南錦長的相像,小時候是這樣,長大後也一樣。


    所以,小南其實一直都在好好長大,沒有遭受刺激,對不對?


    花懿透過湖麵、鏡子,看到自己的樣子,會認成小南。


    她的小南,沒有經曆過磨難,就該是這副樣子。


    站在陽光下,明媚的樣子。


    花南錦和花懿的成年體,麵容真的很像,但如今的花南錦,眼中的童真太明顯了,所以即使她有了成年體,也像個小孩。


    而花懿變一變神色,或許能從自己身上,找到花南錦。


    那個兒時的花南錦。


    花懿並不嫌棄如今的花南錦,反而會高興,自己可以替妹妹扛下重擔,花南錦隻要快樂就夠了。


    但同樣的,花懿也會思考,會去想,花南錦如今的處境,真的是花南錦想要的嗎?


    花懿不該自我感動,她要去想花南錦是怎麽想的。


    如果沒有裂天閣,花南錦的一生,除了快樂,還會有更多的榮耀。


    或許因此,花南錦會活的更幸福。


    花懿一直都知道,原本的花南錦,生活中除了花懿,還有其他人,更多的人,擠在花南錦的生活中,造就了她繽紛的人生。


    可這些,都消失不見了,花南錦到底生活發生了改變,最大的改變,便是她的生活中,人員一下子減少了許多,她封閉了自己。


    如今看著隻是充滿了童真,但花懿清楚,剛受過刺激的花南錦,更多的是痛苦,和害怕。


    麵對許多不認識的人,她忘了的人,以及一身的傷口,花南錦當然會害怕。


    是遲到的花懿,將她擁入懷中,血脈的聯係,靈魂的依靠,讓花南錦認出了花懿。


    也隻認得她一人。


    或許從花懿當上靈植一族的首領那一刻開始,或許更早,從她和花南錦擁抱的那一刻開始,她就該明白了,如同交換人生一般的戲劇,開始上演了。


    這不是她的夢想,這不是花懿想要的長大。


    而此後的她,隻會是花南錦的影子,但她依舊心甘情願。


    小南不想再做的事情,她來做。


    她的小南,不是傻子。


    盡管不再明媚,但受了太多苦楚,花懿知道,她不能想辦法刺激花南錦,妄想讓花南錦恢複神智。


    這樣也好,怎樣都好,隻要花南錦還活著,就還有希望。


    所以,花懿擔下責任,變得耀眼,她要護住花南錦,這樣就好。


    隻是,花懿隻是模仿者罷了,高階生靈的生命之長,花懿卻等不到她的小南,在陽光中發著神性的光芒的樣子了。


    或許,花南錦也不會再有恢複的機會了。


    所以,有遺憾啊。


    無盡的壽命,雖然麵對著未知。


    但花南錦還在,還陪伴在花懿的身邊,花懿可以等,就算沒有一個好結果,也可以等。


    但她等不到了。


    花懿模仿過,所以更知道,光鮮亮麗的外表下,是辛苦與勞累。


    所以,她想和小南啊,當個普通人。


    來世、下輩子,如果真有下輩子,她想和小南在和平的年代,做兩個普通人就好。


    那竟是花懿的夢寐以求。


    隕落前的夢寐以求。


    隻是,花懿更希望,花南錦好好活著,不要隕落,就不會轉世。


    所以,她再也不會遇到她的小南了。


    再見,小南。


    花懿閉上雙眼,腦中不再走馬燈,隻留下了花南錦的麵容,幼時的,少年的,成年的。


    花懿陪了花南錦好久,等了花南錦好久,終究是沒能勝過時間。


    沒見過花南錦正常長大之後,那雙眼睛之中散發著的光芒,或許還是會帶著童真,或許和花懿這雙眸子像極了。


    但誰都想象不出來,誰也模仿不出來。


    花懿的小南,是獨一無二的,花懿接受了各個時段的花南錦,但卻不知道花南錦日後會是什麽樣的,又過著怎樣的生活。


    所以,越是這般想,便有越不舍啊。


    遺憾太多,但她隻能走到這裏了。


    ……


    花南錦作為高階生靈,匆匆忙忙間還能差點摔跤,足見此時她的虛弱與著急。


    但她沒時間傷感,忍著痛繼續向前衝著。


    “小少主?”


    花南錦跑的太快了。


    於是守在靈植一族宮殿旁的守衛,想要阻攔眼前的人,待看清楚是花南錦之後,才沒了接下來的防備動作。


    “讓開!”


    來不及解釋太多,花南錦知道,自己慢一分,花懿便危險一分。


    花南錦從花叢旁經過,她還有幾步,便能進入宮殿,見到姐姐。


    篁嶺花開,明明就在身後,花南錦轉身,便近在眼前,花南錦卻觸碰不到。


    是花懿隕落的跡象。


    “姐姐!”


    這跡象,何嚐不是昭示著——花南錦來遲了,但花南錦仍舊不停腳步。


    她要見姐姐。


    她要見花懿。


    花懿,一定還有救。


    花懿,姐姐……好狠心。


    長發隨著花南錦的動作飄舞,粉紅色的眸子裏斥滿了焦急。


    直到花南錦進入宮殿,看到蹲著的洛琉月,和,已經沒有氣息的花懿。


    她得到了本就知道的答案。


    她的姐姐,終究是沒等到她。


    但也很累吧,姐姐。


    洛琉月抬頭,看著花南錦,花南錦就這麽站在大門口處,眼中的童真,消失了大半,如今剩的,是更多的清醒。


    花懿一事刺激到了花南錦,她真的清醒了。


    花懿一直舍不得找一些東西來刺激花南錦,或許這樣做,可以讓花南錦恢複正常。


    但同樣的,也有一定的概率會讓花南錦連現在的狀態都保持不住,而選擇摧毀自我。


    所以花懿選擇了保持原狀,卻不會想到,她的離去,就是對花南錦最大的刺激。


    “過來吧。”


    花南錦站在原地,遲遲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花懿的肉身正在被腐蝕掉,但洛琉月檢測過了,花懿的靈魂並沒有收到太大的損傷。


    也就是說,花懿還有輪迴的機會。


    但如果不抓住這個機會,任由花懿被藥劑繼續腐蝕,花懿之後可能會因為被腐蝕的太過嚴重,而入不了輪迴。


    而送花懿入輪迴的人,便交給花南錦來決定。


    ……


    她不得不承認,花懿真的隕落了。


    花南錦轉頭,將身後沉重的大門關緊,她忍受著身體上的傷口疼痛,忍受著腦子裏仿佛炸裂了一般的疼痛。


    手中握著虹錦花,向著花懿的方向走去。


    一步、兩步,越往前走,越痛苦。


    花南錦閉了閉雙眼,腦內是兒時的記憶,和她喪失理智,花懿接任靈植一族首領之位的記憶相碰撞。


    她糊塗了千年,最終還是無法從現實之中脫離。


    而她的短暫逃離,讓花懿費心,也間接導致了花懿的隕落。


    是她錯了,她該清醒了。


    所以……


    姐姐,小南迴來啦


    是最初的小南,健康的小南。


    但是,姐姐見不到啦。


    姐姐,轉世吧,希望來世可以想你所想,一切皆如你願。


    花懿這一生太累了。


    為靈植一族,為世人,為花南錦。


    連夢想,也是在為花南錦完成,而舍棄了自己的那一份,所以,姐姐,休息一下吧。


    花南錦此時已經走到了花懿的身邊,她跪在地上,將花懿輕輕扶起。


    藥劑的腐蝕,當時花懿因為與裂天閣的“契約”還在,一直遭受著折磨,都那樣了,還直麵藥劑,潑的麵目全非。


    明明花懿最注重自己的麵容了,因為她相信,那是她和花南錦最像的地方,所以平時最在乎的,也是那副麵容。


    如今為了保護花南錦,此時已經看不出她原來的麵貌了。


    真傻。


    喜歡是因為花懿而喜歡,毀掉也是為了花懿而不再那麽在乎。


    怎麽就不關注一下花懿她自己呢?


    不要總是牽掛著花南錦啊。


    可現在說這些都太晚了,太晚了。


    我們,終會再見,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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