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遊道沒有理由把鄭東抓來之後就扔在一邊。


    畢竟他和狄仁傑有些交情,最重要的是,人家李遊道也是個剛正不阿的清官呢。


    司刑寺審問案犯,自來是非常嚴厲的。


    但李遊道沒有在專門用來審問犯人的戒律房,而是安排人將鄭東帶到了後麵自己的休息室裏。


    司刑寺的兵丁把手著大門,李遊道端坐在小幾後麵,鄭東不知道所以然,因此在禮數上還是盡量做到了周到。


    等到見禮之後,李遊道請鄭東坐下。


    “少卿可知今日為何來此啊?”


    “正要請教廷尉大人。”


    李遊道先是一笑,然後忽然變得嚴肅起來,臉上沒有一絲的笑意,仿佛終結者t-800一般冷峻,“昨天你那水泥廠裏,死了兩個人是吧?”


    鄭東剛要迴到,李遊道伸手示意他不要說話,“今天我接到奏報,那兩名死者的家人,全都被殺死在家裏,連四歲的娃娃都沒有放過。”


    房間裏落針可聞,鄭東連口水都不敢咽。


    李遊道說出來的話沒有半點溫度,就好像是個機器人在陳述事實一般,讓鄭東更加緊張了。


    但現在可不能緊張。


    “少卿,下麵人迴報說,昨天案發之時,你也去了現場,並且沒有讓福昌縣令以意外事故結案,你能告訴本官這是為什麽嗎?”


    鄭東吞咽了一大口口水,盡量讓自己說話順暢一些,然後緩緩說道,“因為下官在案發現場發現了一些可疑之處,這才阻止了張縣令想要草草結案的決定。”


    “是什麽可疑之處,可以說給本官聽聽嗎?”


    “當然,廷尉既然接手此案,下官自然知無不言。”鄭東保持著緩慢的語速,這份平穩讓李遊道也有些驚訝。


    “下官在詢問案發現場的工人時,得知那兩名死者是躺在爐窯之中的。”


    “這還用說嗎?那麽熱的地方,人肯定受不了,再說了,死了之後,人不就躺下了嗎?”


    “但那名工人告訴下官,死者躺的方方正正,兩個人幾乎躺在同一條線上,而且姿勢也差不多。”


    “這又怎麽了?”


    “廷尉您想,如果這兩個人是意外走進了爐窯之中,如果當時就是高溫的話,兩人肯定也不會進去,這就說明他們進去的時候,爐窯還沒有生火。但等到溫度慢慢上來的時候,他們發現自己出不去了,肯定會到處拍打,尋找出路,而不是躺在地上等死。就算爐窯的溫度是一瞬間上來的,他們也隻會因為高溫而抽搐,到死亡,根本不會鎮定到找好地方,四平八穩的躺下。”


    李遊道微微頷首,“你說的有道理,按你說的這意思,那兩名死者是被人打暈之後扔進去的?”


    “也不一定是打暈,有可能在被扔進爐窯之前,他們已經死了。”鄭東一本正經的說道,“當然,這也隻是下官的猜測。”


    “那你打算如何調查呢?”


    “下官還不知道。”


    “按你這麽說,這兩名死者的家人被殺,與你無關咯?”


    “還請廷尉大人明察。”


    “本官也是接到報案,這才將你傳喚至此,如果太後下令的話,本官就沒有權力放你走了。”


    “廷尉的意思是,下官可以離開了?”


    “請吧!”


    但鄭東抓住了剛才李遊道話中的一個點問道,“且慢,廷尉大人,下官還有一事相求。”


    “少卿請講。”


    “方才,廷尉大人說您是接到報案,才派人去找我的,敢問是誰來司刑寺報的案?”


    “哦,是正諫大夫崔詧。”


    “崔詧?”鄭東在心中默念了兩遍,便和李遊道告辭,離開了司刑寺。


    出了承福門,鄭東沒有向西走來時的路,而是順著承福坊向南,過新中橋往南走了。


    一路上,鄭東一直在想,這個正諫大夫崔詧到底是什麽人。


    想了半個小時也沒想起個所以然來。


    到了建春門大街,鄭東拐個彎來到恭安坊,程伯獻久在城裏,應該會知道此人是誰。


    “崔詧?正諫大夫?”程伯獻在院子裏踱步,剛剛練完一套槍法,此時還能看見他身上冒著白氣。


    “怎麽樣?想起來了嗎?”


    “有印象,可就是想不起來這個人幹過什麽事了。要不,我去問問我爹吧?”


    “別了,這件事還是不要把伯父扯進來吧。”


    “這有什麽!”


    程伯獻說著就要進屋,但被鄭東一把拉住,“聽我一句,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你都到我家裏來了,到時候問到我爹頭上,他說不知道人家能相信嗎?”


    “那我也不願意讓伯父蹚進這趟渾水。”


    “好吧好吧,服了你了。”


    “給我匹馬,我先迴家去問問。”


    “崔詧,你怎麽想起來問他了?”


    “叔父您就告訴我他是幹嘛的吧。”


    狄仁傑放下手中的圖紙,“此人乃是京兆藍田人,清河崔氏的子弟,前年開春的時候,此人還隻是七品禦史,但因為他是第一個站出來彈劾宰相裴炎的人,因此被太後升為正諫大夫,並且很快就因為審問裴炎有功而同鳳閣鸞台平章事而拜相,不過去年三月就罷相了。怎麽?他惹著你了?”


    “是!”


    鄭東狠狠的點了點頭,不顧狄仁傑在背後叫自己的名字,往大門外跑去。


    知道了他的身世,和他做過的事,鄭東很快就想起來這個崔詧是什麽人了。


    當初徐敬業在揚州謀反,裴炎站出來說什麽隻要武則天返政遇皇帝就能平息叛亂,結果被崔詧這樣的武氏爪牙攻擊,最終被殺。


    後來鄭東在朝堂之上進獻曲轅犁的時候,此人也曾站出來質疑。


    但鄭東自認為和這個崔詧沒有絲毫的瓜葛,更沒有什麽利益糾紛,怎麽會招人恨呢?


    沒兩步就到了家,鄭東把剛才的發現和自己的想法都告訴了師父駱賓王。


    駱賓王在慶幸鄭東沒有在司刑寺守刑之餘,一臉擔憂的說道,“你可以懷疑他,但他有完美的理由可以避開,因為他作為正諫大夫這樣一個高級言官,自然是有權檢舉揭發百官的惡劣行徑,因此他懷疑你殺了羅氏兄弟全家滅口,也是合情合理的。”


    鄭東也反應過來,對啊,人家就是個言官,風聞奏事是人家的看家本領,更是人家的飯碗,大唐很少有因言獲罪的言官,因此他們膽子很大,捕風捉影,隻要有一點風吹草動,他們都敢上本彈劾。


    “他沒有上疏言事,而是向司刑寺報案,對你來說已經是恩惠了,他估計還在等著你去給他道謝呢!”


    “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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