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一天的大朝會,鄭東不再是主角了。


    因為防衛北境的大將軍程務挺的死,突厥諸部蠢蠢欲動,時常侵略帝國邊境。


    今年以來,已經發生了大大小小十幾次戰鬥,雙方各有傷亡。


    但也沒有人敢直接指出當初武則天殺害程務挺,王方翼是大錯特錯。


    這天的朝會上,在表彰了幾個政績不錯的州刺史和都督之後,武則天並沒有按照慣例接待番邦使臣,而是把近日來突厥犯邊之事提了上來。


    “九月,廣州獠人反叛,都督王果身先士卒,討平叛亂,厥功甚偉,賜爵一級。”


    王果出班謝恩畢,武則天環視一圈,“然而涼州、靈州一帶屢燃烽火,突厥寇邊,戰事不斷,諸位愛卿,此事該當如何?”


    剛剛受到封賞的王果立刻跪拜,“啟稟太後,微臣願率一支勁旅,討滅不臣!”


    “朕素質王愛卿忠心報國,但廣州不可一日無你,愛卿還是盡快迴去吧。”


    王果應是,退迴班列。


    但有王果在前帶頭,也就有人坐不住了。


    左豹韜衛翊府中郎將元慶,出班叫道,“啟稟太後,末將願領兵前去平亂!”


    這元慶本名阿史那元慶,乃是西突厥第一代興昔亡可汗阿史那彌射的兒子。


    當年,第一代繼往絕可汗阿史那步真,向時任安西都護的蘇海政誣告阿史那彌射謀反,阿史那彌射也因此被殺。


    高宗李治知道真相之後,把阿史那彌射的兒子阿史那元慶收留在翊府中。


    如今元慶已經長大成人,按例襲其父興昔亡可汗的爵位。此時聽聞太後要舉兵討伐三年前反叛大唐的阿史那骨篤祿所建立的突厥政權,元慶立刻站了出來。


    武則天沒有猶豫,似乎就等著元慶出班,即刻下令加封元慶為左玉鈐衛將軍,兼任崐陵都護府大都護。


    然而此時,因為自先帝龍朔二年以來,西突厥帳下各部多次反叛,崐陵都護府的建製實際上已經被吐蕃侵占大半。


    今年年初,武則天曾經下旨,將金山都護府的建製降格為西州(今吐魯番)都護府。此時,授予元慶崐陵都護的職銜,分明是要重建崐陵都護府往日的氣象。


    元慶趴在地上領旨謝恩。


    武則天又點到一人,即時任天官尚書,同鳳閣鸞台三品的韋待價。


    韋待價出身行伍,起家千牛備身。作為江夏王李道宗的女婿,曾經因為房遺愛謀反一案被牽連貶官。


    後韋待價又戍守遼東,多有戰功,並封候拜將。


    武則天命韋待價為燕然道行軍大總管,節製諸軍,抵禦突厥。


    此時,韋待價已經六十五歲了。


    緊接著,武則天又朝綱獨斷的宣布了一項任命。如今洛陽城內的白馬寺業已修葺完畢,由僧人薛懷義為白馬寺之主。


    這薛懷義,原名馮小寶,乃是洛陽市內一個賣藥的小販。此人如同嫪毐一般的人物,在個人能力方麵,對於兩人的記載也頗有相似之處。


    因此,自從千金公主將馮小寶送給武則天以來,武則天對其多有寵幸,為了方便進出,將馮小寶剃發為僧,還令太平公主之駙馬薛紹父侍馮小寶,同時,將馮小寶改名薛懷義。


    由是以來,薛懷義驕橫跋扈,他走在路上時,如果有人靠近他,就會立刻被扇巴掌,直到血流滿麵才停手。武承嗣和武三思兩兄弟,在薛懷義麵前充當童仆,甚至為其牽馬執轡。


    薛懷義此時又被封為主持,住在白馬寺附近的官員,甚至都在考慮什麽時候搬家了。


    朝會結束後,鄭東被宮人叫住,說是太後有請。


    鄭東輕歎,該來的跑也跑不掉。


    出乾元殿,往西來到仙居殿,鄭東隨著那小太監直接跨了進去。


    鄭東發現,武則天已經端坐在殿上了,而殿內還有一個穿著青袍的官員在那裏說著什麽。


    鄭東正要行禮,武則天擺擺手讓他站到一邊去。


    那緋袍官員朗聲正色,“隋煬帝不知天下有危機,而信貪佞之臣,冀收夷狄之利,卒以滅亡,其為殷鑒,豈不大哉!”


    這人明顯帶著川渝口音,鄭東勉強能聽清對方的發音,但對於表達的意思,鄭東是一概不知。


    這並不是最嚴重的,那人話音剛落,武則天的目光落在了鄭東的臉上,“鄭愛卿以為如何?”


    “啊?”


    鄭東連人家說什麽都不知道,怎麽敢隨意評價,隻好實話實話,“太後贖罪,這位大人說的話,微臣沒聽清。”


    “哼!聽清了你也未必知道。”武則天冷哼了一聲,“那你知道朕今天找你什麽事嗎?”


    “微臣猜測,大概是微臣今日接連建廠一事。”


    武則天點點頭,“算你還有些見識。”


    而後武則天又轉向那人,“你說的朕知道了,先下去吧。”


    那人躬身退出大殿,殿內就隻剩鄭東一人了。


    “說說吧,你答應朕籌建學校,為何憑空多出了幾個作坊來?”


    武則天言語中帶著些許尖厲,鄭東汗毛都豎起來了,“迴稟太後,這都是微臣為建造學校所做的準備?”


    “做的準備?那為何學校還沒個影子,你們三人卻賺得盆滿缽滿?”


    “這正是微臣為建造學校籌措的款項。”鄭東臉不紅心不跳,“如果進展順利,來年也不需要朝廷撥款了。”


    “那朕暫且依你。”


    鄭東拜謝之後,突然腦子一抽,“太後,方才那位大人是誰?”


    那人年紀不算大,看衣著也隻是個九品的小官。


    “怎麽?你問他幹什麽?”


    “迴太後,微臣籌建學校,房屋校舍這些都好說,隻是人微言輕,找不到合適的先生啊。”


    “這確實是個問題,但成均監中,博士及助教也是缺少人才...”武則天忽然醒悟,“難道你想找剛才那人去你的學校當先生?”


    “正是。”


    “倒也合適,此人乃是去歲的進士,頗有才學,是個不錯的人選。隻是此人朕留有大用,不能給你。”


    “那微臣鬥膽,向太後要一個人。”


    “誰?”


    “楊炯!”


    “你是說,徐敬業逆黨楊神讓的堂哥?”武則天微微挑眉,“此人確實有些才華,隻是...”


    “太後,當初楊神讓參與謀反之時,楊炯尚在神都,並不知道族人附逆一事。依微臣之見,可以削去其官職,讓他在學校中將功補過,豈不是人盡其用?”


    武則天思慮良久,“罷了,就按你說的吧,但有一條,此人不得離開洛州!”


    “微臣遵旨。”


    緊接著,鄭東就拿著武則天的手諭,徑往天牢,將楊炯提了出來。


    安頓好了楊炯的住處,鄭東就吩咐工廠盡快運轉起來,開始蓋樓。


    兩天之後,鄭東從一份人事任命中,得知了那天在仙居殿碰見的那個九品小官的姓名,陳子昂,梓州射洪人,升任鳳閣右拾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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