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滿地伏屍的戰場中。


    一具沒有腦袋,渾身被鮮血浸濕的身軀矗立。


    七八根長矛從他胸膛、腹部穿透而過,斜插進地麵架住他的身軀。


    依稀辨認出殘缺身軀上熟悉的甲胄樣式。


    張文有些緊張的舔了舔嘴唇,這該不會是...


    “去看看!”


    耳邊響起張武滿是凝重的聲音。


    他滿臉凝重的翻身下馬,踩著滿地血紅的泥濘。


    抬腳越過一具具屍體,深一腳淺一腳的慢慢來到殘缺身軀的前方。


    抬眼仔細打量著眼前死相淒慘的屍體。


    最後好像辨認出什麽。


    唿吸逐漸沉重,連帶著嘴唇都顫抖起來。


    突然!


    他拔出懸在腰間的佩刀。


    一刀又一刀,將刺入殘缺身軀的長矛依次斬斷。


    而後伸手扶住了直挺挺倒下的屍體。


    見他這種反應。


    張文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來到張武身邊,有些沉重的歎息一聲。


    “帶上屍體,迴去複命吧!”


    張武默然點頭,抱著屍體站起身來,邁步朝迴走去。


    張文則默默跟在他身後。


    一路無言。


    迴到中軍所在。


    兩人立刻帶著屍體來到程老將軍麵前。


    相對而言。


    程來將軍對自家侄兒更加熟悉。


    他見到屍體的第一眼,就已經認出這是自己的侄兒。


    “我等兩人趕到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隻來得及救下一下士卒,黑蓮教的襲擊已經接近了尾聲...”


    張武眉眼低垂,單膝跪地將他們看到的一一說明。


    程老將軍全程麵無表情,依舊如之前般好似一尊磐石去端坐在馬背之上。


    但緊緊抿著的嘴唇以及額頭上跳動的青筋,卻都能看出...,他的心緒並不平靜。


    聽完張武講述完事情經過。


    他貌似平靜的問道:“知道是誰動的手嗎?”


    “程將軍死於馬山之手,但將他屍體插在原地羞辱的是馬鈺。”


    三營將士還有不少人還活著。


    其中有人親眼目睹了被圍攻,然後戰死的整個過程。


    以及在他戰死後是如何被人斬下頭顱,怎麽樣將屍體插在地上的。


    馬鈺!!


    程老將軍眸光沉了沉。


    拳頭倏地攥緊,眼中閃過一抹刺骨的殺意。


    自家侄兒戰死沙場他其實可以接受。


    畢竟上了戰場,誰能肯定自己就一定能活著走出來?


    可戰死後屍體卻被人如此折辱...


    他完全無法接受。


    唿吸間突然覺得心痛如絞,喉間好似有一股腥甜湧了上來。


    程老將軍馬前。


    張武抬起頭,正好見到他嘴角溢出一抹血漬。


    心中頓時一驚。


    當即明白,程帥心裏遠遠沒有表麵看起來那般平靜。


    隻是身為合格的一軍主帥。


    他不能輕易表露情緒,以免影響手下大軍的士氣。


    不能讓他繼續沉浸在情緒裏。


    張武心中暗自想到,眼珠子一轉有了主意。


    “程帥!”他抱拳拱手:“程將軍戰死沙場我等心中也不好受,可當務之急應是要重新選定前軍統帥才是,否則大軍行進恐有危險。”


    聞言。


    程老將軍深吸口氣。


    強迫自己目光從程功屍體上移開。


    “你有何人選?”


    我...


    張武頓時啞火了。


    他提出這樣的問題,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了轉移話題。


    再者...


    程功實力在他們一眾戰將中本就排在前列。


    統領前軍卻在短時間內被殺,甚至都沒堅持到救援到來。


    前軍大將的位置現在就是個火坑。


    他能隨便舉薦的嗎?


    見他麵露難色。


    “算了!”


    程老將軍突然擺了擺手。


    沉思片刻,才抬頭看向身側的親衛。


    “傳我軍令,讓葉君速來見我!”


    “諾!”


    .......


    後軍。


    葉君悠閑的騎在馬上。


    左瞧瞧右看看,欣賞著八百裏山川瑰麗美景。


    他統領後軍押解糧草、輜重,距離前軍少說也有四、五十裏地,壓根不知前軍發生的事情。


    這時。


    踏——踏——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前方傳來。


    葉君眉頭微微一皺,收迴目光看向前方山道拐角。


    僅片刻時間。


    策馬狂奔的騎兵出現在拐角,映入眼簾。


    “應該是程老爺子的親衛。”


    耳邊響起高義的聲音。


    葉君默然點頭,神色略微變得有些嚴肅。


    “葉將軍!!”


    騎兵老遠就開始大聲吼叫。


    “大帥有令,命你以最快的速度前往中軍議事。”


    去往中軍?


    葉君眉頭不自覺間皺的更深。


    他一後軍統帥,守著大軍所需的糧草、輜重,責任重大輕易不能離開。


    而明知道這樣的情況。


    程老將軍卻依舊派人前來,讓他前往中軍議事。


    那前麵絕對是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難不成黑蓮教直接懟過來了?


    他心中胡亂猜測,麵上卻不露分毫,淡然點頭。


    “等我安排一下就立刻啟程。”


    葉君隨即召集了二狗、高義、李峰以及八營、十營九名正副參將。


    “你等顧好大軍所需糧草、輜重,萬不可出現任何意外。”


    他沉聲叮囑。


    見李峰他們神色很是認真的點頭。


    這才調轉馬頭,策馬朝前麵中軍所在的位置疾馳而去。


    來到中軍。


    見到程老將軍等一行人。


    首先感覺到的,便是彌漫在眾人間沉重的氣氛。


    葉君視線在地上那具無頭屍身上掠過。


    卻並未在意。


    翻身下馬疾步走到程老將軍麵前,拱手行了一禮。


    “葉君見過大帥!”


    程老將軍沒有說話,隻勉強朝他扯出一個笑容,輕輕點了點頭。


    葉君立刻察覺到他情緒有些不對。


    他目光再次落在一旁草席上的無頭屍身上麵,仔細打量。


    越看便越是熟悉,眉頭也越皺越緊。


    這是...


    他心神有些震顫。


    倏地抬頭,看向眸光沉重的程老將軍。


    程老將軍瞥了他一眼,點點頭,肯定了他的猜測。


    霎時...


    腦海中宛如雷霆炸響。


    葉君瞳孔不由狠狠一縮,一臉的不可置信。


    他怎麽也沒想到...


    不過幾日而已,再見就已天人永隔。


    還記得他清泉鎮一戰,他信誓旦旦說要報答自己的救命之恩。


    結果後麵兩人在一起混的熟悉了之後再絕口不提。


    後麵還時不時打秋風,到他府上偷上一壇子將軍醉喝喝。


    這樣活蹦亂跳的一個人現在卻被人斬下頭顱。


    隻餘下一截滿目瘡痍的屍體,淒慘的躺在一張破舊涼席上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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