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家人的驚訝在於兩個方麵。


    第一是顧福口中的“孩子”,其實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


    她一個五歲的奶娃娃,喊一個十四五的人叫孩子,不讓人驚訝嗎。


    在一個就是,這少年瘦削的樣子,實在驚到眾人了。


    自家最窮苦的時候,孩子們都不曾如此瘦過。


    隻見來人,十四五歲的身量,衣服破破爛爛,應是很久沒洗過了,鬆鬆垮垮的掛在身上,人已瘦到幾乎皮包骨的狀態,看著極其嚇人。


    隻一雙眼睛明亮,看著穩重又正氣。


    見他一來,就跪了下來,顧家眾人忙揮手道。


    “你這孩子!你有什麽話,起來慢慢說。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山林裏呀。”顧老爺子開口道。


    “各位老爺,求你們救救我弟弟吧。我弟弟他快要死了。”


    “你坐下慢慢說。”顧老爺子說道,示意顧福給拿點吃的。


    顧福小小個人,手伸進竹框。不多會就取出兩個大白饅頭來,交給大伯。


    顧大海接過饅頭,走過去遞給男孩。


    男孩咽了咽口水,還是搖頭拒絕了。道:“我和弟弟、妹妹們,為了躲避兵荒進了這深山。我弟弟太小,吃不了山裏的東西,餓的快不行了,能不能請你們救救他,如果你們救他,讓我做什麽都行。”


    顧家眾人互相交換了下眼神,道:“行,我們跟你一起去看看。”顧老爺子開口說道。


    少年沒想到,他們竟然這麽輕易就答應了。


    忙連磕了幾個頭,這才站起來道:“各位老爺,請跟我來。”說著做出請的手勢。


    眾人收拾起了東西,就跟著少年一起走了。


    “你讀過書嗎?”路上,顧大河問道。


    “家父在時,讀過幾年書。”少年迴道。


    “你叫什麽名字呀,家是哪裏的?”顧大河繼續問道。


    少年沉默了下,道:“我叫陸豐,是郟縣人。”


    “哎呀,這郟縣離得可不近呀,你們怎麽會想到此處,還躲到這深山來呢。”顧大河驚道。


    “不過,你們小小年紀,竟然能走這麽遠也是不易了。”顧大河忍不住感歎道。


    少年陸豐見顧家人也比較和善,便大著膽子同顧大河道:“進學時曾聽同窗講過,說這裏高山連綿。郟縣已無容身之處,所以便帶著弟弟、妹妹們來了這裏。不知各位老爺是哪裏的,又怎麽會來這深山中呢。”


    顧大河想了下道:“我們也是躲避兵亂的附近農人,來山中尋些吃食。”


    兩人一路聊著天,眾人跟在後麵,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不得不說緣分呢,陸豐他們住的地方,正是原來顧家暫住過的那個山洞。


    一行人進入山洞,隻見山洞的石床上,擠擠挨挨的,躺著十二三個大大小小的孩子,個個瘦的皮包骨頭般,穿的衣服也破破爛爛。


    最小的才兩三歲的樣子,單獨躺了一頭。瘦弱的感覺幾乎都沒了唿吸。


    顧家人都被洞中孩子淒苦的樣子,給震驚到了。


    不過轉念一想,如果不是自家有了福兒,或許也會這麽淒慘呢。一時眾人都在心中感謝福兒。


    洞裏的孩子們看到陸豐迴來,有的從石床上坐了起來,有的則是起不來身,就轉了個頭。


    看到跟著的顧家人,他們或害怕、緊張,有的則是開心起來。


    “豐哥,你迴來了,他們是你找來救年年的嗎?”一個和顧豐差不多大的女孩問道。


    顧豐衝女孩點點頭。


    洞裏的孩子們都看到了,瞬間高興起來。


    陸豐忙引著眾人,來到那個單獨躺在一頭的男孩身邊。


    石床上的小孩們,見是豐哥請來救人的,也都不害怕了。


    紛紛從石床那頭圍過來,好奇的看著。


    顧大河正要過去,顧福拉起老爹的手,塞給老爹一個口罩和膠手套。


    顧大河沒有拒絕閨女的好意,接過去,然後假裝在袖子裏摸索的樣子,取出帶上,這才一人走到石床邊。


    先是探了下鼻息,發現雖微弱,但還是有的,摸了額頭,燙的嚇人。


    這才把了脈,脈相微弱還比一般的要快一些,明顯就是饑餓虛弱之相。


    看顧大河把完脈,陸豐一臉急切的看向顧大河,緊張,害怕聽到不好的消息。


    顧大河理解他的心情,安慰道:“沒事,就是餓得久了,發了熱,等下煮了粥,喂他吃些,在吃點退燒的藥就好了。”


    顧大河說著看向閨女。


    顧福對著老爹點點頭。


    顧家其他人原本看沒什麽事,就先去了洞口等著。


    如今聽到顧大河說的,加上顧福也點頭了,眾人都開始忙碌起來。


    撿柴的,搬石頭搭灶的,準備米的,各自忙碌起來。


    山洞裏幾個大點的、還能動的孩子,看顧家人忙碌,也忙跑出來幫忙。


    不一會,就熬好了一砂鍋米粥。


    文氏用木碗給盛了出來,開始繼續熬下一鍋,沒辦法,誰讓顯露人前的砂鍋,太小了呢。


    顧福還悄悄從空間拿出了,小兒用的退燒藥。


    待到喂了小男孩粥和藥,顧大河對陸豐道:“你們找個被褥,或者厚點的衣服,給蓋上發發汗。”


    十幾個人孩子麵麵相覷,互相看了看,有幾個大的,直接脫下了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蓋在小男孩身上。


    這一幕,直看的顧大河心酸不已。


    看著厚度可以了,就在旁邊守著道:“可以了,你們也出去吃點飯吧,我先在這,幫你們守著他。”


    在顧家人的堅持下,十幾個孩子小心翼翼的喝了粥,還吃到了饅頭。個個邊吃邊擦眼淚。


    畢竟都還是孩子,他們一路辛苦,中間還損失了十幾個人,才找到了這個相對安全的山穀。已經很久沒有吃過正常的飯了。


    也許是小孩子剛接觸西藥,藥效比較顯著吧,待眾人吃過飯,小男孩就發了一身的汗,再摸頭已經不熱了。


    又喂了幾口米湯,就睡了過去。


    陸豐和為首的女孩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待顧家人收拾完畢,一個個的,在陸豐的帶領下,全都跪在了顧家人麵前。


    “你們這些孩子,這是幹啥!”顧大海問道。


    “謝謝恩人救了我弟弟,還給我們飯吃。要不是你們,我弟弟這次可能就要死了。”陸豐帶頭說道。


    “快快起來,孩子們。隻是一碗粥而已,不必行此大禮。我們家也不興動不動就跪。快起來。”顧大海連忙去扶起他們。


    隻是他們太瘦弱,顧大海也不敢用力拉扯。


    陸豐他們還是堅定的跪著,陸豐對著顧家人磕了個頭,道:“陸豐想求好心的老爺、夫人、公子、小姐們。求你們救救我們吧!我們這一路,已經損失了十幾個人了,這些孩子,他們的父母都是抵抗亂軍時死的。現在留下的,都是他們家裏最後的希望,我們願意賣身為奴,隻求給我們一口吃的就行。我們什麽都可以做。求求各位老爺、夫人了。”


    說到最後,陸豐已是泣不成聲,跪伏在地上。後麵的孩子們也跟著哭成一片。


    看著這淒慘的樣子,顧家人也於心不忍,濕了眼眶。


    但是,別的孩子再可憐,自家也是不方便收留的呀。


    可是看他們一個個的模樣,天也馬上要冷了,雖說這邊偏南方,溫度不會太低。但如果不管,說不定過段時間就真要餓死在這山裏了。


    自家倒是可以留下糧食,物資,但是聽這些孩子的談吐,想來之前也是沒幹過農活的。會不會種、能不能種出糧食還兩說。


    一幫小孩子,在林子裏遇到個獸啊,毒蟲什麽的,也是要命。


    一時間,顧家眾人隻覺為難極了。


    就在眾人為難之際,顧福悄聲對爺爺說道:“爺爺,咱們可以把他們送到翁縣去呀。他們有的已經十幾歲了,還都讀過書,到時可以在城裏做工,養活自己呀。”


    “咦!還是咱們家福兒聰明。段縣令是個好人呀,一定會接收他們的。”顧大海高興的說道。


    眾人也覺得可行,一時都覺得,這真是個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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