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果說凱瑟琳死亡的最初如同一塊巨石投入了平靜的湖麵,短暫的影響了整個生態鏈的話,那麽幾天過去之後,就有人以為之前的巨石隻是短暫的錯覺——凱瑟琳的死亡隻是一塊冰塊,最開始的時候驚濤駭浪,最後慢慢的被水同化,什麽都不剩下了。


    但更多的,可能隻是水麵歸於平靜,這件事的影響並沒有這麽快就被消除掉。


    凱瑟琳已經死了,她的所有親人也都隨風逝去。凱瑟琳本人是個無神論者,她到倫敦也不過是幾個月的功夫。甚至她的年華還停留在十八歲多一點的時候···林林總總的一條條加起來,就勾勒出了一個淒涼蕭索的短暫人生。


    誰聽到了這樣的故事都不能昧著良心說一句精彩,但她確實曾經很耀眼的活過。


    為凱瑟琳尋找墓地的人是安娜。安娜最後放棄了出國的計劃,留在英國幫凱瑟琳料理身後的事情。這也反映出了凱瑟琳不錯的看人眼光。她畢竟沒有看錯當初那個有些路人甲的胖女人,幾個月的時間,她們終究成為了最親密的朋友。


    安娜最初的計劃是給凱瑟琳找了一個不錯的二手墓地。這不是因為安娜不想幫凱瑟琳找一個好的安息之地,隻不過現在倫敦的墓地資源也很緊缺,就算是讓安娜給自己挑選的話,也隻能選擇到這個程度了。


    不過凱瑟琳生前的人緣還是挺讓人覺得咂舌的。就在安娜前腳和公墓的工作人員結束通話,當天的下午,零零散散的就有十幾通電話打進安娜的手機。


    都是陌生的號碼,口音也是天南地北的。最熟悉的是標準的公學腔,但也有愛爾蘭口音的,更遑論那種明顯是外國人在說英語,有些人口音裏的大舌音根本沒有掩飾。


    他們統一的化作了墓地推銷員,不加掩飾的業餘加上額外便宜的價格。開始幾個電話安娜還覺得是遇到了騙子。但幾個電話之後,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些人是想給凱瑟琳找一個更好的容身之處。


    真是的!他們為什麽不自己來操辦?二手公墓有什麽很不好的地方嗎?最多就是樓上樓下的多一個室友,這種事情其實也不是不能接受的把!


    更何況最近政府不是也在鼓勵這種公墓資源的使用方式嗎?怎麽這幫人就這麽隱晦的嫌棄呢?


    安娜隻是這麽抱怨著,在對比之後,她給凱瑟琳尋找了一個管理最好的墓地——來自某一通來電的友情讚助。


    鐫刻墓誌銘的時候又遇到了更大的麻煩。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的人更多了。安娜最開始是不想要給凱瑟琳寫墓誌銘的——一個人故去的時候隻有十八歲,有什麽驚天動地的語錄一定要寫出來呢?


    但鋪天蓋地的電話讓安娜忍不住懷疑自己的想法是錯誤的。不同的來電者列舉不同的典故給安娜,就想要讓她采納自己的那一條。


    然而他們那寫天南海北的莎士比亞、俾斯麥、神話傳說甚至辛普森的一家都沒有能夠打動安娜,這實在是太不靠譜了。如果把這種東西刻在墓碑上,簡直就是一個笑話!這樣的話,還不如在二手公墓給凱瑟琳找一個鄰居呢。


    但也是因為這麽多的電話,讓安娜開始考慮起了凱瑟琳墓誌銘的問題。


    她翻找了房子裏凱瑟琳留下的各種書本、筆記。凱瑟琳藏書的愛好和她讀書的愛好是成正比的。平時零零散散的快遞寄到家裏還沒有什麽感覺。等安娜集中的把凱瑟琳的東西打包的時候,光是書本就整理出了三大箱子。


    安娜開始的時候還致力於從中找到一句出現頻率高的句子。但看了幾眼之後,她已經昏昏欲睡了。這些枯燥的哲學書籍也不知道凱瑟琳是怎麽看進去的。


    安娜嫌棄的把書本放在一邊,放棄了從中找到句子的打算。


    二月的一天,凱瑟琳下葬的日子。


    隻來了幾個人,場麵非常冷清。


    天氣有些陰沉,陰雲低壓壓的,像是一塊厚重的海綿,把所有的快樂都隔絕在了天外。


    安娜穿了一件黑色的衣服,她看看周圍參加葬禮的小貓兩三隻。越發懷疑之前電話裏的輪番轟炸是不是隻是自己的幻覺了。


    英國人的葬禮沒有瞻仰遺容的習慣。但負責整個流程的安娜多少知道,躺在棺材裏的凱瑟琳已經被整理好了遺容。那些不知名的化學藥品注入她的遺體,神奇的消除了浮腫,厚重的粉液塗抹在摔傷的地方,讓她的身體看不出任何受到過傷害的痕跡,也讓她在蓋棺定論的時候仿佛隻是睡著了。


    靈車載著靈柩停在了墓地外,抬棺材的人把棺材安置到了坑裏。神父叨叨的念誦所最後的禱文。如果這個時候有風,大概也能讓人輕鬆一些。


    但那段時間真的就像是凝滯了一樣,沒有任何的聲音,讓人煩悶到了極點。


    葬禮結束了之後,安娜匆匆的離開了墓地。她為凱瑟琳感到傷心,她的墓碑邊上隻有孤零零的一束百合,那還是安娜送上的,單調的讓人心酸。


    但安娜不知道的是,她離開之後,屬於凱瑟琳的另一個追悼會才剛剛開始。


    像是約定好特意錯開了時間的,最早到的是kingsman的特工們。彬彬有禮的問候,就好像是對著一個還活著的人。另一束百合被放在了凱瑟琳的墓碑邊上,帶著露水的花瓣微微的飄動。


    風,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開始吹了。


    守墓人遠遠的看著這種奇怪的場景,忍不住查了查手上的墓區資料,當他發現的死的那個姑娘還很年輕的時候,忍不住詫異的又多看了幾眼。


    “怎麽了?很奇怪嗎?”有一個男人在守墓人身邊的問道。


    守墓人隨口迴答了一句:“我在這兒工作了這麽長時間,第一次見到這麽奇怪的情況。她剛剛的葬禮冷冷清清的,但葬禮剛結束,卻又有人來看她了。”


    “這沒有什麽好奇怪的。她是一個很···好的人。”男人的聲音有些低落。但是很好聽。守墓人忍不住側頭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讓守墓人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啊!”守墓的老人驚叫了一聲——身邊的這個男人俊朗的臉上還有青色的胡茬,但他身上的衣服實在是匪夷所思,你可能想象不到,這個高挑的男人竟然穿了一件熒光粉色的連衣裙!


    守墓人倒退了好幾步,即使是在英國這樣也是很不正常的。這個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在墓地啊!


    更何況這個年輕人的手上還有一捧鮮豔的紅玫瑰。他看上去是來求愛的,而不是來看死人。


    年親人有些歉意的對守墓人笑了笑。但他絲毫不為自己的衣著而感覺尷尬。他的臉上還打著糟糕的粉底和誇張的眼影口紅,但這並不能改變他的好底子,這是個讓人生不起氣來的年輕人。


    “抱歉···嚇到你了。”


    “這是···你這是要去給那個姑娘掃墓?”穿成這樣是什麽仇什麽怨啊!


    守墓人的表情已經表達出了他一切的感想。穿女裝的男人有些憂傷的笑了笑,解釋說:“我和死掉的這個家夥打過賭···如果誰先死了,對方就要反串來掃墓的。”


    可是她是個女人,反串也不會很奇怪。但一個男人打扮成這個樣子···掃墓人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呐呐的說:“說不定她隻是開了個玩笑的,畢竟死去的人都不希望生者停留在過去。”


    “也許吧。”男人應付的點點頭。他整理了一下連衣裙,踩著高跟鞋不是很協調的往墓碑前麵跑去。


    他或許有很多話要和死去的那個姑娘說。但這都是他們之間的事情了。


    守墓人歎了口氣,慢吞吞的走開了。


    男人傷心的撇開了墓碑邊上的兩捧鮮花,他霸道的把自己帶來的花放在了中間。接著絮絮叨叨的說:“你真是世界上最大的騙子。不久前我們才一起嘲笑過夏洛克跳樓有多蠢,你現在就給我看這個了。···left創造過這麽多的奇跡,再多一個呀,多一個你就能看到我穿女裝的樣子了。”


    t憂傷的靠著凱瑟琳墓碑哭。墓園仿佛被人清場了一樣,出了安靜無聲的墓碑,沒有別的人看到t的女裝。


    t肆無忌憚的哭了一會兒,等情緒平靜了,臉上的妝也花了。他才看見凱瑟琳墓碑上刻的墓誌銘——alliswell。


    這是安娜從凱瑟琳的一張書簽上找到的。有錢之後,凱瑟琳喜歡用紙幣當做書簽夾在書裏,隻有她最後閱讀的一本王爾德的書裏,有這麽一句潦草句子寫在發票上的,作為凱瑟琳的最後的筆記。


    那張發票是一張外賣單,時間是凱瑟琳死前的那個中午,她買了一頓中餐外賣,大概一邊吃一邊讀書,順手就寫了那麽一句。


    這句話的出處安娜知道,這也是為什麽她最後為凱瑟琳敲定了這麽一句墓誌銘的原因。


    ——傷疤已經19年沒有疼過了,一切太平(alliswell.)這是《哈利·波特》原著裏最後的一句話。說的是歲月靜好,往後的種種,都不會有之前的那麽燦爛了。安娜算是個電影迷,但對於原著,她的感情也不過是那樣而已。


    隻是有些讓人感覺惋惜,凱瑟琳沒有會疼的傷疤,也還沒有活到十九歲。但她有一段灰色的過去,還有永遠提不到的將來。


    到底是什麽情感讓她寫下了這麽一句話呢?


    t伸手摸了摸墓碑上的刻痕。這個死女人真的很可惡,支使人做各種事情,半句真話九句半的假話,但在大問題上,她也幫到了他們很多,一點都沒有疏漏地方。


    終於t笑了笑,比哭還難看。


    他終於是承認了,這個女人死了。


    墓園邊上有個小木屋,外表是木結構的,但內部也是現代的設施齊全。這算是員工的休息室,畢竟一個墓園本身也是有一套晚上的管理係統的。


    年老的守墓人搖搖晃晃的走出了t的視野,他進了更衣室,反鎖了門窗。接著他喝下了一瓶紫色的藥水,幹枯的皮膚迅速的迴複光滑,白發變黑,佝僂的要背也挺直了起來。她整個人在瞬間變的纖細高挑,赫然是被人哀悼了幾百遍的凱瑟琳。


    凱瑟琳走到更衣室的鏡子前麵。她摸了摸下巴,對著鏡子轉了個圈,從變得有些鬆垮的員工製服裏掏出手機,查了查相冊裏t的挫照,心滿意足的笑了笑。


    “真是···”凱瑟琳看著鏡子裏毫發無損的女人,喃喃的說:“有點感動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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