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殿上,隨著日頭的逐漸升起,大殿裏的陽光變的充足了一些,不過因為冬日逐漸來臨的緣故,這空氣中還是彌漫著些許的寒意,原本有些怕冷的張太後披著一件毯子,站在大殿的門口,臉色看似平靜,但那眼睛裏卻是有極力掩飾的緊張。


    “文暮啊,你說這小太監能不能把事情辦妥了?這件事可是不小啊,太廟三千條命案,驚天動地,如果出了什麽差錯,這無異於一場地震!”


    目光盯著天空上逐漸蔓延的陰雲,沉默的張太後突然開口說道,她雖然極力壓製內心的擔憂,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依然是有些按耐不住。


    這件事情,實在是太大了,也太關鍵了,任誰都不可能平靜如水!


    “太後娘娘寬心!”


    文公公微微的朝張太後身邊靠近了一些,為她往上拽了拽那件滑落的毯子,低著頭道,


    “這個蘇善,絕頂聰明,他能不動聲色把太廟裏麵那麽多人全都除掉,那剩下的事情,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希望如此!”


    張太後眼瞳微微的眯了起來,沉默不語,不過那臉龐上的凝重卻並沒有減弱分毫,文公公站在她的身後,等待了些許時間,輕輕的拱了拱手,又是勸慰道,


    “太後娘娘,您身子虛弱,太醫交代過,要盡可能的避免風寒,不如老奴扶您迴殿,在裏麵等著蘇善的消息。”


    張太後年輕的時候落下了一些病根兒,身體的抵抗力極弱,長時間受到風寒的話,渾身上下的關節都會發痛,文公公擔心她在這裏待的時間長了,被風寒侵襲而犯病,所以才有一提!


    “哀家坐不下去,就在這裏等著吧!”


    張太後深深的歎了口氣,並沒有挪動身子,那目光也是繼續盯著連著殿外的那條筆直大道。


    文公公歎了口氣,沒有再勸,那臉龐上也是露出了一絲緊張的期待。


    “太後娘娘,神宮監掌印蘇公公……”


    等待了大概一刻鍾左右,前門處突然出現了蘇善狂奔而來的身影,張太後和文公公那擔憂的神色都是頓時放鬆了一些,然後目光裏則是露出了濃濃的期待,那守在前門的小太監報信兒聲音還沒說完,就聽張太後緊張喊道,


    “快讓他進來!”


    “奴才參見太後娘娘!”


    片刻之間,蘇善便是跟隨在張太後和文公公的身後進了坤寧殿,他恭敬的跪倒在大殿上,將從孫元那裏屈打成招的兩份供詞舉出來,交到了文公公的手中,然後目光淩厲的說道,


    “一切已經準備妥當,神宮監執禮孫元,乃是胡庸的心腹,經過奴才的審訊,這孫元承認了太廟血案是他所為,而同時也交代了當初毒害太後之事,也是胡庸幕後主使,事情已經水落石出,奴才懇請太後下令,即刻捉拿胡庸歸案!”


    “好,好!蘇善,你沒讓哀家失望!做的很好!”


    張太後目光隨後在那兩份供詞上掃過,臉色變的更加的激動,甚至有種無法壓製的興奮,她右掌重重的拍在幾案上,瘦弱的身子也是勃然而起,她把那寬大的袖袍揮動的嘩啦啦作響,然後凜然下令道,


    “蘇善,現在開始,捉拿叛黨胡庸一事由你全權負責,即刻動手,不要給他任何逃走的機會,另外,哀家特許你有擅自行事之權,司禮監內但凡有任何人敢阻撓此事,你大可不必匯報,先斬後奏!”


    “奴才遵命!”


    蘇善聽聞此言,那瘦削的臉龐上露出了難掩的森然。


    這一條命令下來,他就可以真正的對胡庸下手了,他等待這一刻已經很久了,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奴才即刻去辦!”


    最後重重的給張太後磕了一個頭,蘇善凜然起身,飛快的退出了坤寧殿!


    眼看著那瘦削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視線裏,張太後臉上的興奮神色依然是按耐不住,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有些激動的說道,


    “這蘇善當真是沒讓哀家失望,這一次,胡庸死定了,這內庭,也會徹底的被清洗幹淨!”


    “是啊,這個蘇善,真是是絕頂的聰明!”


    文公公深深的看了殿外的陰沉天色一眼,那麵龐上也是泛起了難掩的讚歎,而其中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這個蘇善,從頭至尾謀劃,步步為營,悄無聲息的將太廟那麽多人全部除掉,徹底剪除了胡庸的倚仗,而今日,大功即將告成,他依然張弛有度,在這麽關鍵的時刻,也沒有被喜悅衝昏了頭腦,而是先把供詞弄好,這才請令捉拿胡庸!


    步步紮實,不給胡庸絲毫轉還的餘地!


    還有,他辦事的效率也如此之高,從案發到拿到供詞,僅僅用了半個多時辰!


    這一切的一切,文公公自問自己都沒辦法做到,而蘇善卻做到了,更不可置信的是,這家夥還隻是個不過二十歲的年輕人!


    這般心思,這般手段,實在是太驚為天人了!


    “厲害啊!”


    他目光閃爍著,心頭喃喃自語。


    ……


    司禮監內,寬闊的掌印殿裏氣氛有些安靜,因為天色逐漸陰沉的緣故,這裏麵的光線也是比平日顯得昏暗了不少,胡庸雙手負在身後,站在那敞開的窗戶前,盯著天空上逐漸變得陰沉的烏雲發呆。


    那張平靜的白麵皮上,隱約有些凝重。


    “打聽到了嗎?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不久,他的心腹張如海從殿外急匆匆的跑了進來,跪在了腳下,胡庸眉頭皺了一下,低聲問道,騰驤營今日一早便是有大規模的動作,四衛兵馬全部被調動起來,三衛原地待命,而其中一衛則是把神宮監給牢牢封鎖!


    這些事情都瞞不過胡庸的眼睛,他一早就派張如海去打探了!


    “迴稟胡公公!”


    張如海應該是一路狂奔迴來的,唿吸還有些急促,他大口大口的喘了兩口氣,說道,


    “暫時還沒打探的到,騰驤營現在已經徹底封鎖,禁止任何人出入,根本不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而神宮監那邊兒,也是被裏三層外三層的包圍了起來,那些侍衛又都是張重山的心腹,根本打探不出來什麽!”


    “封鎖的這麽嚴密?會不會和那個叫蘇善的小太監有關係?”


    胡庸聽聞張如海的匯報,眉頭忍不住的皺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麽,從今天早上醒過來開始,他就總覺得心裏有些不安,而隨著騰驤營兵馬的調動,他那種不安就越來越濃,他總覺得有些事情要發生!


    “胡公公多慮了!”


    張如海聽著胡庸自言自語的聲音,那臉龐上則是露出了些許的不屑意味,輕聲哼道,


    “那個小太監中了化骨綿掌,現在隻剩下兩個月可活了,而且還不被太後重視,發配到了神宮監暗中鳥不拉屎的地方,他還能掀起什麽風浪?”


    “你說的也有道理,現在他蘇善,也做不了什麽了!”


    胡庸的眉頭依然皺的厲害,他恍惚的盯著窗外片刻,有些疲憊的搖了搖頭,低聲道,


    “不過,咱家這心裏還是不安,現在迴想起來,那小太監的手段和心思都是相當的不簡單,就算是咱家那個年紀的時候,也不及他的一半,這種人,還是越早除掉越好,不然說不定哪一天就突然翻身了!”


    “如果真的那樣了,咱家可不確定能不能再鬥的過他了!”


    “張如海!”


    說到這裏,胡庸突然是扭過頭來,盯著壯碩的中年太監,聲音裏帶著森然意味吩咐道,


    “咱家不能等了,這個蘇善實在是個太危險的人物,神宮監的封鎖解除以後,你立刻帶著人過去,把他除掉!他死了,咱家這才能心安!”


    “小的遵命!”


    張如海聽出了胡庸語氣中的凝重,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恭敬的拱了拱手,說道。


    同時他心裏對蘇善也是更多了幾分重視,這些年他跟在胡庸身邊,見慣了無數的鬥爭,就算是麵對太後和文公公的時候,胡庸都沒有過這般失態和緊張的表現,如今對一個將死的蘇善,卻是這麽的警惕小心?


    這個小太監,也真是夠厲害的!


    “哼,不管你多麽厲害,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不過很快,u看書 ww.uukanshu張如海的臉色又是微微的變的不屑了起來,因為,蘇善很快就要死在自己的手裏了,能夠親手殺死一個讓胡庸都忌憚不已的人,這還真是有不小的成就感!


    “唿……”


    張如海心裏各般想法閃過的時候,胡庸又是轉身來到了窗戶前,陰雲逐漸的從西北方向飄過來,如今整個皇城都是好像被遮掩,天色變的更加的昏暗,仿佛黃昏降臨之前的場景,而空氣中也刮起了寒風,透著刺骨的冰涼!


    “看這天氣,怕是要降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了!”


    心中喃喃的自語著,胡庸的眉頭皺的更加厲害,他右手輕輕的落在那窗棱上,食指緩緩的敲擊著木板,幾乎是絞盡腦汁的猜測思考著,


    “不過咱家現在更關心的,是騰驤營到底在幹什麽?四衛兵馬全部都調動了……神宮監也被封鎖了!以前很少有這麽大的動作!不會發生什麽事情吧?怎麽這心裏,一直就安靜不下來呢?會不會是咱家錯過了什麽東西?”


    “那個叫蘇善的小太監……”


    突然,胡庸敲擊窗棱的食指停了下來,而凝重無比的白色臉龐,也是猛地抬了起來,他眯著眼睛,目光裏帶著難以形容的凝重和淩厲,看向了司禮監的大門方向!


    他剛剛聽到了無數的腳步聲!


    砰!


    一瞬間之後,那朱紅深重的大門被人從外麵踹了開來,隨著木屑碎塊兒紛飛,張重山和蘇善,帶著無數披甲持刀的騰驤營侍衛,如龍似虎,蜂擁而入!


    “太後有令,捉拿叛黨胡庸!!”


    “阻撓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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