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奈想沒有人比她更了解止水的好脾氣,自從第一次見麵她就沒少刁難這個在精英輩出宇智波一族中仍舊頂有天才盛名的他,她有些記不得第一次見麵的情形,大概喊他‘宇智波家的討厭鬼’了,或者好像裝病裝受傷偷懶讓他背了?


    但不管她如何過分,他似乎都淡然接受,那時相熟的女忍者背地裏還討論說,宇智波止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渾身包裹著‘吾等凡人不要打擾我修仙’的氣質,雖有點遺傳宇智波一族特有的嚴肅認真,卻不會給人一種距離感。


    雪奈喜歡看止水被自己逼得無可奈何的樣子,這樣似乎給她錯覺她在他心中很重要。


    而現在……


    明明距離這麽近,近到能夠清楚地看到麵具上細小的紋理,她卻感覺到少年渾身上下包裹著一層淡薄的寒冰,有著拒人以千裏之外的冷。


    這是她第二迴從止水身上感覺到冷漠,第一迴便是在知道帶土犧牲時。


    到底是女孩子,盡管在湊過來之前已經告訴自己,這迴真的是她錯了,不管止水對她都得接受,可是被這樣直接地打斷,心理還是有點尷尬過不去。


    雪奈有些害怕這樣高冷形象破功的止水,想要說的話被梗在喉間,又深深地咽了下去,瞪大的異色眼眸映出籠著陰霾的麵具,感覺自己比城牆還厚的臉皮出現一道裂紋。


    她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深色的眸光微瀲,還是抿唇不語。這種感覺很奇怪,似乎能夠接受老師和鹿湊對自己的置之不理,對止水卻想要得更多,這種詭異的感覺與占有欲在她心甘情願地選擇死在他手上時已漸漸清晰——她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


    雪奈覺得自己現在應該做的是扭頭走開,身體卻是綁了磁鐵般被吸引到,單單隻是這樣坐在他身邊就感覺好心安,有些自討無趣剛要垂眸,熟悉的聲音自頭頂響起。


    “抱歉,雪奈。”雪奈是叛忍,名字根本沒有資格被刻在慰靈碑上,屍體也墜入懸崖連個墓碑都沒有,能夠用來懷念的除了一盒子的紙條與那隻用來聯係的烏鴉外再無其他。盡管喜歡獨自攬責任的方麵,止水與卡卡西很像,但與卡卡西相比,止水更看得開,知道他該做什麽,所以兩年的時間裏他很少想起雪奈,亦沒少夢到過她。


    盡管被山中家的忍術控製,作戰經驗豐富的他仍舊能夠清楚地感受到手中忍具刺進心髒皮開肉裂的感覺,他毫不懷疑她已經死了,用了漫長的時間才接受自己傷害同伴的事實,就在他以為自己看開了、走出了,她卻這樣毫無征兆地迴來了。


    這不公平,憑什麽她可以說走就走,說迴來就迴來。看到雪奈的那一刻,已分不清心中是震驚多一點還是驚喜多一點,亦或者第一迴感謝愛捉弄的老天將她送迴。然而短暫的喜出望外到手足無措後,更多的則是說不出的別扭難受、後悔內疚。


    自己真是差勁,沒有見到屍體為何輕易判斷她已死亡,這兩年裏都在做什麽!


    雪奈眸光一怔,下意識地抬眸對上麵具後麵紅光一現的黑眸,正愣神大腦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無意識地點了點頭,待反應過來後又搖了搖頭,又覺得此時不管是點頭或者搖頭不太合適,隻能抬起右手抓了抓柔順的紅發,傻笑起來。


    然而少年沒有再說話,隻是安靜地坐著,黑如點漆的夜幕傾下,令他半個人隱於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眼,雪奈卻覺得他在看她。


    氣氛有點詭異,雪奈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抓著紅發的手垂下,換上可憐巴巴的神情,小聲撒嬌道。“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老師和鹿湊都不理我,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見少年不為所動,雪奈有些著急地解釋道。“那時的我真的沒有辦法,我不能讓……”鳴人死,九尾人柱力隻能有一個,而她則是公認地最合適人選,沒有足夠強大的能力帶鳴人離開火之國,她能夠做的便是‘自殺’。


    隻要她死了,不存在這個世界上,才能夠保鳴人一命。


    “不能讓什麽?”雪奈突然噤聲,止水秀眉皺緊,等待她的解釋,人有時就是很奇怪很別扭,隻要她能夠給一個合理的解釋,似乎他便能夠接受她逼不得已的理由。


    不能說……


    鳴人是四代目之子的事情,村內人鮮有知道,其九尾人柱力的身份更是除了高層外無人知曉,不能夠告訴止水……


    “不、不能……讓……”雪奈在最關鍵的時刻腦子卡了殼,抓耳撓腮想了半天也憋不出一個合適的理由糊弄過去,待看到冷下來的眼神下,急中生智,小聲開口道。“我好餓……”


    “……什麽?”止水以為自己聽錯了,這種笨拙地轉移話題方法。


    “我好餓,一天都沒吃東西了。”雪奈瞟了眼不遠處的嵐,確定注意力不在他們這邊時,把最後一點節操踩到腳底,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扯了扯少年的衣袖,像是怕他不相信似的,揉了揉肚子,鼓起腮幫繼續道。“止水,我好餓,你有沒有吃的?”


    “……”止水覺得自己現在最應該做的便是像之前少女無數次對自己那般,扭頭轉身就走,然而對上那雙流光熠熠的異色瞳眸,心冷不丁地緊了下。


    雪奈的眼睛很大很好看,這在他第一迴見她時就這樣認為,不像宇智波女忍者清冷中透著傲氣,更多的是溢著一種靈氣,給人一種朝氣蓬勃的感覺。


    而現在……止水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恨極了這雙笑彎了的異色眼眸,偏偏少女還不打算像卡卡西一樣用護額或者眼罩遮擋,每每看到都令他覺得自己好沒用,明明答應過要守護她的,卻令她受到這種傷害,這種感覺很奇怪,明明不想看到這樣的眼睛,卻在對視的瞬間,仿若沉入泥濘的沼澤般無法自拔,快要溺死在這雙含笑的眼睛裏了。


    心理矛盾了半天,止水歎了口氣,如果相信特上級別的木葉忍者以比急行軍還慢點的速度行進一天,竟然會感覺餓這才有鬼,但手卻不聽使喚地摸向忍具袋,待反應過來時已經拿出儲物卷軸,結印解封後取出兩粒兵糧丸。


    而後,想了想,又放迴一顆,隻遞給她一顆。


    兵糧丸並不好吃,這兩年裏雖然跟著綱手東躲西藏躲避債務,然而無論是在飲食還是住行上都沒有受到虧待,已有些吃不慣毫無味道的兵糧丸。


    但她還是開心地接過,而後笑容更加燦爛,咬唇小聲道。“止水,你真好。”


    像宇智波族人擁有著優良的遺傳基因一樣,漩渦族人的長相皆很出眾,不知是否錯覺,止水覺得明顯比離開時瘦了很多的少女越長越好看,盡管異色的眼眸看起來有些怪異,仍舊掩飾不住清秀與靈氣,隻是笑容有些假多了一分牽強。


    相比於這樣小心翼翼、近似討好般的笑容,止水更懷念那個坑了自己卻絲毫不以為然微笑的她。


    雪奈隻嚼了兩下,便一口將兵糧丸咽下,抬眸卻看到少年抬起的右手在漸漸靠近自己,更確切得說是在靠近她的左眼,下意識地想要躲開,卻抿了抿唇強行自己不動。


    待止水反應過來時,右手已伸出,少女溫暖的體溫隔著空氣傳至指尖,就要碰觸到眼眶時,腦海裏不合時宜地撞入噩夢般場景——左眼淌著不知是血還是淚的女孩,被鮮血染紅的唇角微彎,對著他微笑,而後留下一句輕飄飄的道歉話。


    止水一愣,距離少女額角隻有一公分的五指猛地收緊,以微不可見的幅度輕輕顫抖,而後在少女迷茫不解的眼神下收迴手,胡亂地拿起儲物卷軸往忍具袋一塞,起身就要離開,雪奈眼疾手快,從地上跳起來攔住他的去路。


    此時薄雲散開,暗色的月光傾下,雪奈看清了那雙隱於麵具陰影後麵飛快旋轉的三勾玉寫輪眼,記得自來也大人曾說過非戰鬥狀態宇智波族人開啟寫輪眼通常是因為情緒波動。


    是因為生她的氣,還是因為不能夠釋懷傷害同伴一事?


    眼看少年轉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雪奈咬咬牙再次快走幾步攔住他的去路,抬眸麵露堅定認真神情,垂於身側的小手微蜷,因為緊張溢出細汗,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氣,深吸一口氣開口道。“止水,對於我成為叛忍,又在明知道你是被控製的情況下還選擇被你打傷一事我很抱歉,但……我、我真的很喜歡……”


    “雪奈!”止水潛意識裏似乎知道少女要說什麽,卻又害怕聽到她的話,不待她說完就出聲打斷,而後雙手搭上單薄的肩膀給了她一個不算擁抱的擁抱,留下一句‘歡迎迴來’便躍上樹梢,與放哨的隊友交換了任務,像是鴕鳥般躲了起來。


    他不能夠靠近少女,哪怕是這樣什麽都不做地單純看著她,就令他唿吸困難,喘不過氣來。


    應該是還沒有走出來,需要一段時間適應死而複生的她又闖進自己的世界,止水這樣想。


    直到暗部忍者跳下樹梢,雪奈還在剛才情形,有那麽一瞬間她似乎看到止水的三勾玉寫輪眼飛快旋轉為四角風車的形狀,有那麽一瞬她似乎感受到少年不亞於她聽聞姐姐與姐夫犧牲消息時的痛苦絕望,然消失得很快,快到令她分不清是否是自己的錯覺。


    但是,現在不是在意少年眼睛形狀的時候,竟然沒有給她表白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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