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天上的人,卻為我降落到地上,我必須得好好珍惜啊。”莫琰一把將傅歆攬入懷裏,接著說“我真的很笨,所以有啥做錯了,你一定要告訴我,讓我知道自個兒錯在哪兒。”


    傅歆頻頻點頭,在莫琰懷裏哭得更厲害。


    當晚,莫琰送傅歆迴了學校,想到又不能天天見麵,很是依依不舍。莫琰一步一迴頭地騎車迴到了大興林東路郵局。還沒進屋就聞到一股焦糊味,他以為謝灝把房子點了。


    “謝灝,你把房子點了?”莫琰衝進屋裏,又沒發現明顯的火源。此時謝灝端著搪瓷盅,悠閑地喝著某種黑漆漆的飲料。


    “我煮咖啡了,你也來喝點。”謝灝見莫琰迴來,招唿道。


    “你哪弄來的這玩意兒?”莫琰知道咖啡是喝的,所有以他目前的認知都是,謝灝這樣的孩子能弄到還喝上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


    “你走後,我認真地想了想,就迴家了,從家裏帶了兩罐過來。”謝灝提到迴家,又喝上了一口,這一口特別苦。


    “你家怎麽喝這個?這不是才喝的嘛?”莫琰完全不適應屋子裏的糊味,捂住了鼻子,來來迴迴想躲都躲不掉。


    “什麽?這不就是一種飲料嗎,跟茶一樣的呀。再說那麽多國的人每天都要喝的,怎麽中國人民喝就不成了呢?”


    謝灝說出了好幾個莫琰聽到沒聽過的當時的名字,莫琰聽到像聽天書。


    “那玩意兒有啥好喝的?”當謝灝強調人民也喝時,莫琰動搖了。


    “好不好喝,你問傅歆去,她留過洋。改天,我抽空給唐夏和傅歆送一罐去。”謝灝這小孩一直記得唐夏在武漢大學時喝過咖啡。


    “喂,請把和傅歆去掉。”莫琰連與別人的言談間都時刻不忘宣布,再說,謝灝肯定醉翁之意不在傅歆。


    “送到唐夏那兒,傅歆也是要喝的吧。倆姑娘喝著咖啡,有說有笑,聊著咱們”謝灝說著還轉身望向窗外夜空中的漫天星鬥。


    “你小子哪來的自信,確定人唐夏聊起你的時候有說有笑?”莫琰見這小屁孩信誓旦旦的樣子,仿佛看到自己少年時的影子。


    “這麽說,你很確定人傅歆聊起你的時候會很開心?”


    莫琰沒有搭理謝灝,他心裏是篤定的,畢竟倆舌頭都打了好幾架,傅歆想起他應該是開心的吧。


    “先給我喝點,替傅歆試一下毒。”莫琰伸手向謝灝要了咖啡。


    ”什麽叫試毒啊?你當自己是以前宮裏的太監嗎,主子用膳前你先試毒?“謝灝給他倒好,遞過去,嘴沒饒人。


    “你小子怎麽說話呢?你說誰太監?真想撕爛你的臭嘴。”這“太監”二字真是所有完整男人的忌諱。


    “嗯不是,不是,你當然不是,你如此的蓬勃。”謝灝雙眼鎖定莫琰的身體,做到了言之有物。


    “我呸好苦,比中藥還苦。你們這些留過學的,口味也忒奇怪呢。”莫琰吞下去半口,又吐出來半口,連忙翻出一塊麥芽糖放嘴裏。


    “喝著喝著就習慣了。本來可以加奶加糖的,不過我喜歡喝美式。”謝灝喝得極其優雅,像個年輕的紳士,可惜端的是搪瓷盅畫風便有些詭異。


    “美式?還說不是?”莫琰又來了。


    “也的確是那個美式,不過是意大利人取的。”謝灝已經無法跟他溝通了。


    “意大利人也不是啥好東西。”


    “原來,你也不是隻知道四九城的事”謝灝認為要重新認識莫琰了。


    “話又說迴來,你真迴家了?”莫琰話鋒一轉。


    “不然呢,大柵欄又沒有咖啡賣。”謝灝又開始低頭不看著人說話了。


    “你爸媽見到兒子挺高興的吧?”謝灝迴家,莫琰也挺欣慰,總算有人能聽進去他的話了。


    “他們沒在家,忙著呢”謝灝放下咖啡,直接躺床上去了。


    “國家百廢待興,你爸媽都是幹大事的,你要理解。”莫琰一本正經地說著,儼然金煊,就差把手背後麵。


    “你誰呀?”謝灝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對迴來的這個“莫琰”充滿了疑惑。


    “啊?”莫琰被那小孩整懵了。


    “莫琰,你現在說話怎麽跟個老幹部似的。”謝灝的眼神依然充滿了疑惑。


    “我近朱者赤”


    “我當然要跟傅歆學習,思想上積極向她靠攏。”莫琰說到這裏,腦內畫麵是香山楓林間,清清泉水邊,兩人的依偎纏綿。


    “隻是思想上?”謝灝果然是人小鬼大。


    “你們美國的學校盡教你這個了?小屁孩懂的可真多。”莫琰說罷便把手中的咖啡捏著鼻子全倒進嘴裏。


    傅歆迴到宿舍時,唐夏在聽廣播裏報道武昌的戰事。見傅歆用絲巾捂著嘴,還以為外麵風大。“外麵風大嗎?你都裹這麽嚴實了?”


    “對對對,挺大的,特別是香山那邊的風。”傅歆索性把絲巾取了下來。


    “謔?嘞是啷個弄的?”傅歆紅腫的嘴讓唐夏驚出一聲武昌方言。


    “你說呢?被蜜蜂蟄了”傅歆照了照鏡子,看到自己的嘴,迴憶起跟莫琰的“暴風驟雨”。


    “那蜂子有名字吧?”唐夏瞬間明了是有好事發生了。


    “是的,叫莫琰。”傅歆儼然羞成一株待開的花蕾,在月光下招搖著。


    “你的疑問解決了?”唐夏幾乎是從凳子上跳起來的。


    “嗯,解決了。”傅歆點頭,眼睛也跟著眨起來,整個麵部表情生動且豐富。


    “你倆,關係確定了?”唐夏上前握住傅歆的手,像是勝利會師的兩位女將。


    “算是吧。確定了。喂隻是確定了關係。”傅歆見唐夏此時比自己還興奮,馬上扼製她紛飛的思緒。


    “幹嘛呀,我可沒想其他的。你這嘴,現在跟莫琰倒是般配的。”唐夏走近看到傅歆的嘴,哈哈大笑。


    “哎呀,莫要調侃我,你快幫我想想辦法,怎麽才能消下去啊。”傅歆臉紅了一片,如火紅的花蕾瞬間綻放。


    “莫琰幹嘛用這麽大力,都不懂憐香惜玉的。”唐夏憋著笑仔細地看了一下傅歆紅腫的小嘴。


    由於咖啡因的作用,莫琰徹夜難眠,在床上滾來滾去,心跳加速,比見到傅歆還興奮。“謝灝,你大爺的!”


    “你以為我睡著了嗎?明明才2個月沒喝”謝灝起床,在屋子裏走來走去,轉圈圈。


    “這玩意兒喝了,我心砰砰地跳,慌得要死,你還讓我喝?”莫琰把被子裹得更緊。


    “你睡不著就想想傅歆嘛。”謝灝轉到屋子中心,大聲地說。


    “也對哦”莫琰立馬穿進被子裏,隻露了一撮頭發。


    “啊?”謝灝都呆了。他算明白了,世界上唯一能治莫琰的就是傅歆,她不是“傅歆”,明明就是“仙丹”。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謝灝迷迷糊糊地聽到莫琰把水開得嘩嘩嘩地響,像是在洗什麽東西。


    “天都沒亮,你怎麽在洗褲衩?這是有什麽講究嗎?”


    謝灝走近一看,發現莫琰竟然是在洗褲衩,他差點沒找個羅盤來算算著個時辰洗褲衩能起到什麽作用。


    “你管我什麽時候洗呢。”莫琰小聲地說,慫慫地,特別沒底氣。


    “不對啊,你昨天迴來洗了澡,換過褲衩的呀?”謝灝抬頭一看,莫琰昨晚洗的褲衩還在迎風擺動呢。


    “你想幹嘛?這麽難為情的事,叫我怎麽說?”隻見莫琰把褲衩重重地甩到水裏,濺了人半身。謝灝嚇得跳出2米遠。


    “什麽?什麽難為情?倆大男人,你在我麵前難為情,算什麽事啊?”謝灝也不是猜不到發生了,畢竟他也成年了,可是話都問到這份上,好奇心驅使他不能停。


    “我夢見傅歆了”莫琰直接蹲到地上雙手捂著臉。


    “哦,原來是紅樓夢第五迴和第六迴的事。”謝灝異常淡定,心想:這多大點事,至於嗎?我也是看過無數名著的人。


    “四大名著還寫這事兒?”莫琰手指分開一條縫,觀察著謝灝的反應和表情。


    “也不是隻有《金瓶梅》才寫。名著之所以是名著,就是對真實人性的剖析比較深刻吧。”19歲小屁孩的語氣像足一個老學究。


    “你小小年紀看了多少雜書?”莫琰見謝灝沒有笑話他的意思,就站了起來。


    “書,是不分雜不雜的,看什麽書都能學習知識。”謝灝又是一番說教。


    “這話是唐夏說的吧?”莫琰完全在猜。


    “你怎麽知道?”謝灝瞪大了眼睛,仿佛被人掀開了被子,全晾在了外麵。


    “這話像是唐夏說的。”莫琰難得能猜對一次。


    “她說過很多話,我記得牢牢的,還有”謝灝提到唐夏雙眼在發光,映照著東方初升的太陽。


    “放過我,我不想聽!”莫琰賣力地洗著。


    “你不想聽拉倒,好好洗你的褲衩吧,寶玉哥哥!”謝灝把莫琰盆子裏的褲衩擰了起來,又放了下去。


    “你大爺的”莫琰羞到暴躁,把水潑了出去,差點又濺到謝灝。謝灝驚叫一聲,一臉嫌棄。


    2019年11月30日,廣播裏傳來了武昌的消息。


    謝灝中午飯都沒吃,抱著一罐他早磨好的咖啡豆騎著車出去了。莫琰在後麵喊:“別騎那麽快,別摔了。”謝灝頭都沒迴,隻是背對著莫琰揮了揮手。


    然而,他騎到中科大,來到女教師宿舍樓下,等來的卻是傅歆。


    “謝灝,唐夏有急事迴武昌了。”傅歆見到這位滿頭大汗的少年,不知道該不該把唐夏的更多事告訴他。


    “什麽時候迴的?她迴去幹什麽呀?她在武昌都沒什麽親人的。她爸爸去世了,媽媽改嫁早就不管她的,


    相依為命外婆去年也去世了她還會迴北京嗎?”謝灝的問題連珠炮一樣投向傅歆,傅歆歎著氣無法迴答。


    “謝灝,唐夏的火車還沒開,你快去火車站,說不定能趕上送送她。”傅歆突然想起唐夏火車出發的時間,趕快提醒謝灝。


    謝灝把咖啡塞傅歆懷裏,掉轉車頭,向火車站狂奔。到了火車站,一路打聽才找到唐夏可能上車的站台。穿越來來往往的人群,才看到了身材嬌小,神情沮喪的唐夏。


    “唐夏,唐夏!”謝灝大聲唿喊著,生怕她又隻留下一個遠遠的影子。


    在叫了起碼二十聲“唐夏”後,謝灝才到達了離唐夏最近的地方。“謝灝,你怎麽來了?”唐夏眼圈紅紅的,像是剛哭過。


    “出什麽事了?武昌剛,你怎麽就急著迴去?”謝灝累得喘不過氣來,對唐夏說話都直不起腰。


    “我家人病危”唐夏的淚水傾瀉而下,謝灝卻不知如何是好,他都不知道她這眼淚為誰而流。


    謝灝努力迴憶著唐夏講過的家庭情況,實在想不起除了已經沒有來往的親生母親,還會是哪位親人離去了。


    正在這時,火車汽笛響起,唐夏看著那年輕稚嫩的麵龐,後退著,後退著,然後轉身上了火車。


    謝灝見唐夏的身影消失在車門中,突然又高喊起來“唐夏”,喊到快要聲嘶力竭時,唐夏從火車窗探出頭來。


    謝灝快速跑上去,把刻好的小木遞到她手裏。“這一塊兒怎麽顏色不一樣啊?”唐夏發現了幾個血點。


    “我刻的時候不小心傷了,不礙事的。”謝灝跟著火車緩緩地向前走,火車越開越快,他跟著小跑起來。


    “謝灝,我坐火車先到漢口,再坐船迴武昌。迴來是先從朝天門坐船到漢口,再坐火車迴北京。我應該一個月以後就迴來”唐夏捏緊小木貼到胸前,衝飛奔的謝灝揮著手。


    聽到唐夏說還要迴來,謝灝就停下了,矗立在站台的盡頭,望著那趟火車沿著鐵軌馳向遠方,直至再也看不見。


    謝灝送完唐夏迴到大興,嗓子全啞了,說不出話更不想說話。有事找莫琰就動動手指,問莫琰問題就寫寫畫畫,像個小啞巴。


    莫琰無數次威逼利誘讓他開口說話都無濟於事,就差打他一頓,讓他叫出聲。


    “羅漢果,胖大海,放了冰糖一起煮的。喝幾次嗓子就好了。”被小屁孩嘰喳喳,嘮嘮叨叨鬧騰久了,他突然安靜下來,莫琰好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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