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歆放下筷子,正經起來:“有些事我覺得早點說清楚比較好,剛剛答應你了,不分手,我可以做的。


    不是因為喜歡你,放不下你,因為醫生建議我不要分手,保持穩定的感情輸出。但是希望你不要有什麽期待,能謹受本分,好好聽話。”


    莫琰的眼睛亮晶晶的:“好,我都答應,有件事想問好久了,是那個嗎?親密障礙。我從我一個哥們那聽說的這個詞。”


    傅歆夾了根青菜,有點不自在:“算是吧。”


    吃過午飯,莫琰自覺地把餐盒收拾了。雨停了,太陽高照,室外溫度近四十。


    傅歆說:“好幾天沒睡好了吧?靠近飄窗的位置,有一塊白毛絨地毯,很幹淨,你如果願意,可以躺著睡個午覺。現在出門很容易中暑。”


    莫琰欣喜又順從地點點頭。傅歆幫莫琰拿了薄毛巾被和枕頭。客廳裏空調開得溫度正好。沒一會功夫,莫琰就入夢了。


    莫琰開學之後從來沒有睡的這麽好過。學習和生活還在按部就班地進行。


    家裏夠安靜也涼快,傅歆也懶得再跑到圖書館去寫論文。提前借好書,下載好文章,安安生生地在家裏寫。


    莫琰借著自己要過四級的由頭,不上課的時候,總是往傅歆這裏跑。傅歆這裏除了幾個特別要好的女同學來過,幾乎沒什麽客人,倒也不會不方便。


    2016年10月。


    莫琰猶豫了很久,迴去,還是不迴去。


    不迴去,在長沙幹嘛?國慶節剛好和中秋節重合在一起,傅歆也要陪家人吧。迴去,還真有點舍不得。


    傅歆平時太忙了。經常躲在自己屋裏,趴在書堆上,寫一天論文,累的連話都不想說,她好不容易歇會,喘口氣,自己還要拿疑難題問她。


    這是一個絕佳的相處幾乎。但是莫琰還是在傅歆的監督下,買好了高鐵票。臨近假期了,卻忽然下起了這個季節不常有的大暴雨。


    莫琰拉著行李箱在長沙站候車室裏,從下午一點等到晚上十點,莫琰訂的那趟車無限期晚點了,車站廣播希望旅客盡早改簽或退票。


    傅歆打來電話:“車到站了嗎?”


    莫琰:“沒有。說是讓改簽或者退票,貌似隻能改火車無座票,十四五個小時呢!”


    傅歆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哦,那就退掉吧!”


    莫琰排隊終於把票退掉了,站在售票大廳裏,卻是一種無助的茫然。


    電話鈴聲響了,是傅歆:“退了嗎?我在出站口這裏等你。”


    外麵又下雨了,該死的天氣,莫琰環視四周,沒有發現傅歆的身影,有些失落,正在發愣,有人輕輕戳了他的後背一下。


    傅歆拿著傘,衝他笑著:“快走吧,司機師傅已經等了一會了,我送你迴學校。”


    2016年10月1日,晴,太陽高照。


    空蕩蕩的宿舍樓裏,莫琰早早地便醒了,有些不知所措,今天是國慶節,也是中秋節,一種落寞感湧上心頭。


    莫琰翻了翻通訊錄,要不要給傅歆打個電話,可是她昨天和自己說了,今天要迴趟爸媽家。


    去晚了,食堂的師傅們都準備暫時停止營業了,莫琰溜達著去小吃街吃了早點,不知不覺溜達到公交站,坐著公交車來了傅歆的住所。


    莫琰在門口站了一會,按了半天門鈴,果然沒有人,站一會,蹲一會,最後幹脆席地坐下,他就這麽等著。


    或許遙遙無期,但是這樣感覺踏實點,昨天幾乎一宿沒睡著,莫琰靠著門等著等著,居然迷迷糊糊睡著了。


    再一睜眼,傅歆就在他麵前:“你怎麽來了?等多久了。”


    莫琰擦擦嘴角的口水:“我吃過早飯,沒事幹,找你歇會。”


    傅歆拿出鑰匙把門打開:“進來坐吧。你身份證帶著嗎?拿出來。”


    莫琰從兜裏掏出錢包,遞給傅歆。傅歆拿出身份證用手機拍了正反麵的照片,然後還給莫琰,轉身會了屋裏。


    莫琰不明白是怎麽迴事,至少他知道傅歆不會把他賣了的。


    傅歆從臥室出來,將一把鑰匙遞給莫琰:“我如果不在,你可以先用這個開門。別像個流浪漢一樣坐在門口。”


    莫琰咧著嘴傻笑著,像得到了一件寶物。


    雖然是節日,對於傅歆來說卻沒有什麽特別的不同,幫莫琰點了外賣,兩個人一起吃了午飯之後,便自己迴臥室休息了。


    莫琰心裏很多疑問:迴家過節為什麽連飯都沒吃?總覺得傅歆有點不高興,因為什麽?和傅歆相處這麽久,從來沒有見她父母來看過她?


    莫琰沒敢問。傅歆睡過午覺從屋裏出來,順手帶出了一張拚圖,《清明上河圖》。


    坐在門口冰冷的地上都能睡著,進了屋之後卻一直特別興奮,整個下午都在興奮且無聊的情緒裏等著傅歆出來。


    傅歆一出來便偷入了拚圖大戰:“好久之前買的,太忙了,撂了這麽久都沒拚完。”


    莫琰能看得出來,傅歆心情不好,不想搭理人。傅歆坐在茶幾前專心拚圖,莫琰就在一便看著,密密麻麻的小方塊看著眼暈。


    莫琰躺在茶幾旁邊的毯子上,就這樣睡著了,直到被熱醒,已經快晚上七點了。


    傅歆已經換好衣服,化了淡妝,正準備把莫琰叫醒:“走吧!出去吃。”


    莫琰有點迷糊:“怎麽不開燈?”


    傅歆淡定地照鏡子:“停電了,得再買點熏香蠟燭了。”


    看來是常有的事,被太陽炙烤了一天的大地升騰著熱情,整座城都像是一個巨大的高壓鍋,沒走幾步路,莫琰的衣服就被汗水浸透了。


    傅歆的心情似乎好些了,兩個人一起吃湘西小串的時候,她還喝了一瓶啤酒,這在平時可不常見。


    在超市買熏香蠟燭的時候,傅歆還選了一對五星紅旗愛心發箍,非得要莫琰和自己一起戴。


    傅歆溫和地笑著:“今天過節,沒人笑話你的,乖,聽話!”


    莫琰尷尬地盯著發箍跟著傅歆迴到公寓。走之前就將家裏的窗戶全打開了,屋裏卻還是像蒸籠一樣。


    沒有wifi,莫琰無趣地輕聲歎了口氣。


    傅歆拿出打火機,點燃了熏香蠟燭,跳躍在玻璃杯裏的小小火苗讓這間屋子瞬間有了些浪漫的氣氛。


    知道莫琰無聊,傅歆問:“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感覺很壓抑?”


    莫琰愣了一下,連連擺手:“當然不會,我喜歡跟你在一塊呆著。”


    傅歆莞爾一笑:“幹嘛像做錯了事一樣,我逗你玩的,今天過節,給你唱首歌吧!”


    傅歆從臥室裏背出一個吉他包,拿出吉他:“好久不彈了,手都生了,一會我露怯了,別笑話我。”


    傅歆抱著吉他,坐在飄窗上,試了兩下音,把弦調了調鬆緊,從手機裏翻出伴奏,對莫琰說:“幫我拿個蠟燭過來,有點暗。”


    莫琰顛顛地拿了兩個蠟燭,理所當然地坐在飄窗的另一側。


    傅歆穿著室內拖鞋,輕輕踢了他一腳:“下去!坐底下去,你坐這礙事。”


    莫琰隻能安安分分地坐在飄窗下的毛絨地毯上。


    表演開始了:“這夜


    我會把那天的螢火


    慢慢送近你的窗邊


    哦是“我愛你”這句話


    當我們的初吻在腦海浮現


    我就會隨時閉上眼


    ……


    雖然無法在此


    把我心裏所有的話對你說出口


    是“我愛你”這句話


    名為你的幸運


    是怎會降臨於我呢


    ……


    這夜我會把那天的螢火


    呈現到你的窗邊


    唔希望會是個好夢”


    莫琰從來沒有聽過這首歌,伴隨著這首悲傷的情歌帶來的震撼和感動,莫琰感覺一股熱血從下半身直往頭頂湧。


    來不及鼓掌和喝彩,莫琰像被抓了個現行的小偷,逃竄到廁所。


    傅歆望著他的背影,楞了一會才明白過來怎麽迴事,有些不好意思地攏了下頭發,雖然她燙成現在這個帥氣的發型之後,幾乎用不到這個動作。


    莫琰過了一會才出來,傅歆還抱著吉他,思索著該如何擺脫眼下尷尬的局麵。


    莫琰走過來,還像之前一樣盤腿坐在白色羊毛地毯上:“不好意思,我……”


    傅歆有些好奇:“你總是這樣嗎?”


    莫琰生怕傅歆會誤解自己:“我不是變態,我就是……”


    傅歆經常聽到別人對自己的評價是帥氣,還是不是收到某些女生的告白信息,第一次看到男人對自己產生情欲,此時的心情很複雜。


    畢竟像自己一樣冷淡,幾乎沒什麽七情六欲的人少之又少,傅歆明白這一點,自己沒有資格要求莫琰和自己一樣。


    真不一個聽李蘭的攛掇,既然接受他了,就好好培養感情,偶爾搞一些小浪漫也不錯,情商也是需要練習和試錯才能提高了。


    傅歆有點恨自己,當時能義正言辭地拒絕,為什麽過後卻還按她教的做,以至於現在……


    看傅歆並沒有要責備自己的意思,莫琰大著膽子問:“親密障礙,是天生的嗎?”


    傅歆望著莫琰,神情有些複雜,想起了陳醫生和她說的情感輸出,其實告訴他也沒什麽,畢竟這段有些荒唐的感情也維持不了多久。


    最遲等到莫琰迴到北京,匆匆時光會將這一切掩埋。


    傅歆搖搖頭,淡淡地說:“我四歲那年,一直叫爸爸的人突然不是我的生父,那個人和媽媽離婚,要離開家,我哭著抱住他,要他不要走。


    可他一把推開我,說我讓他感覺惡心。後來媽媽和現在的親爸爸結婚,馬上又懷孕了。


    我被送到陌生的徐祠巷的親奶奶家,奶奶年邁還要照顧爺爺,幼兒園接送應付不過來,父母商量了,就把五歲的我送進了小學。”


    原來是這樣。也難怪第一個爸爸討厭她,她的存在永遠都是那男人頭頂上摘不掉的綠帽子。


    這樣的家庭,即使是有血緣關係的生身父母,也很難像普通的父母和子女一樣親密無間,更何況傅歆小學期間一直不在她父母身邊。


    所以謝灝也是那個時候進入傅歆的生活的。


    說出來果然會好受一點,一個人的心裏裝了太多的秘密,便裝不下更多美好的東西了。


    莫琰:“其實我也不是我媽親生的。我出生的時候,我爸媽都四十多了,我不比你好多少,連我親媽是誰,在哪都不知道。我也沒像你這個樣啊,不至於啊。”


    一股濃濃的京腔,讓傅歆覺得有些好笑,卻讓她聯想到了一件事,或許正是因為沒有親生母親在身邊,才讓莫琰對感情如此執著。


    無論是對於唐夏,還是對於她,即便遲鈍如莫琰,根本不清楚是否到底是真心喜歡。卻隻為著眷戀,就願意這樣卑微地陪在自己身邊。


    傅歆看看手表:“時候不早了,再不迴去,都趕不上末班車了。走吧。”傅歆連推帶趕,將莫琰送出了門。


    莫琰不情願地轉身,望著黑洞洞的樓道:“停電了,這是11樓,你讓我就這麽爬樓梯下去?”


    傅歆握著門把手,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門關上:“權當鍛煉身體了,你肚子上的贅肉也該減減了。”


    莫琰緊緊拉著外門把:“我怕黑!連手機也沒電了。要是趕不上末班車就要露宿街頭了,要不,你收留我一晚吧!”


    傅歆皺了皺眉。


    莫琰:“我沒別的意思,真的沒有,也不敢。宿舍樓裏空蕩蕩的,今天不但是國慶節,還是中秋節……”


    傅歆鬆開門把手,給莫琰讓出地方,莫琰趕緊鑽進來,生怕晚一秒,傅歆就會後悔。


    傅歆從櫃子裏找出一個沒拆封的牙刷,叮囑莫琰:“衛生間用過要擦幹,盥洗池,馬桶,地上都不能有水漬。我睡眠不好,希望你能最大限度降低分貝。”


    做作的女人。


    莫琰還是乖巧地點點頭:“好。明天有計劃嗎?假期還有好幾天,要不要一起出去旅行?”


    傅歆:“剛剛你上廁所的時候,恰好刷到一張票,明天你就迴家吧。父母年紀大了,這麽長時間見不著你,應該很想你。”


    本來應該感激才對,可是莫琰心裏不但難受,還有點心疼傅歆。自己都得不到親情的人,還對自己能不能迴家那麽上心。


    傅歆似乎看到了莫琰的心思:“隻是覺得你在這裏太聒噪,好煩,迴頭記得把票錢轉給我。給你的家門鑰匙不要非法使用,你的身份證我已經取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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