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祈福日當天,龍王廟的香火極盛,前去參拜許願的人絡繹不絕。


    但一般到了初七這天便恢複如常,可能有人會以平常之禮,趕在午時前去龍王廟許願,過了午時便很少再有人前往,除非是有急切的心願或者心事想向龍王爺傾訴,也或者是哪個破落之人惦記著供品,去討龍王恩賜,這等特殊的情形就不分晝夜了。


    薑盈盈就是在初七這日命喪龍王廟,是被一對去龍王廟求願的夫婦最先發現的。


    官府一番查問下來,沒有人看到兇手或者可疑之人,也許是兇手正好逮住了無人的空隙作案,也許是有目擊者說了謊,還有可能是誰壓下了線索……


    總之,薑盈盈命案成為一樁懸案。


    隨這懸案留下來的還有關於薑家的種種傳言。


    長大後的薑落落曾去找那對夫婦詢問。


    確實是一對普通夫婦,當年在那個不合時宜的時辰去龍王廟求願,是因為他們端午前向龍王爺許諾,要從祈福日起,接連三日為龍王爺上香。可初七那天大早,他家老母親出門不慎摔倒身受重傷,為救治母親折騰了大半日,誤了時辰,不得不改在午後應諾,匆匆趕往龍王廟。


    因此,還有人說他家母親受傷是龍王顯靈,就為了讓他們按時在龍王廟發現薑盈盈。


    其實這話很牽強,即便沒有這對夫婦,也會有其他人去龍王廟,無非是再晚一些發現薑盈盈,都改變不了薑盈盈已經遇害的事實。


    這對夫婦可以忽略,可是——沈崇旭呢?


    之前不論薑家的人,還是沈崇旭留在官府的案宗記錄中都說,除了端午那日,沈崇旭登門為薑家長輩送禮,就再未見過薑盈盈。


    薑落落曾經也是相信的,哪怕那時便從劉蒲娘口中聽說私會之事,她也會真的相信二人情投意合。


    然而,如今因鄧知縣的死查知越來越多的東西,牽連出楊諄義子沈崇安,以及那位在建陽做知縣的沈大人,她還能對一切與沈家人相關之事視而不見嗎?!


    沈崇旭當真在薑盈盈遇害前沒有見過她?


    想著這些,薑落落抬腳向門口走。


    “薑姑娘!”


    李雲路急聲喚道。


    “還有事?”薑落落停步問。


    李雲路看眼劉蒲娘,用力扯了扯她的手,“蒲娘,既然要說,就該把話說清楚,不該再對薑姑娘有任何欺騙!”


    “路郎?”劉蒲娘不知李雲路為何情緒突然如此激動。


    見自家娘子好似一臉茫然,李雲路失望的搖搖頭,“蒲娘,不該啊……你不該這麽說謊,你一向老實善良,那舊事無人過問也罷,既然薑姑娘過問,就該說實話,不可編造謊言存心欺瞞!”


    “蒲娘姐姐說了什麽謊?”薑落落又返迴到二人麵前。


    劉蒲娘疑惑地直搖頭,“我不知路郎所言何意?我與落落說的話句句屬實,若有半點謊言,天打雷劈!”


    “蒲娘!”李雲路有些急了,“我知道你怕說出當年的事會被人戳脊梁骨,當成薑大娘子暗行不軌之事的幫兇,可是——”


    “你說什麽!”


    薑落落打斷李雲路,瞪直了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別管其他,你親口把話說清楚!”


    “路郎,你在說什麽!”


    劉蒲娘也是一臉震驚的看著李雲路,“盈盈何時做過不軌之事?


    李雲路吞咽了口氣,正色問道,“就是那個守在你家後門,接送薑大娘子的人,蒲娘你說,他究竟是何人?”


    “他是沈大公子的好友,福威鏢局的鏢徒,也是被鏢局請去授課的沈夫子的學生。他是受沈大公子所托,借騎馬之便幫忙接送盈盈。”劉蒲娘以為自己知道的一清二楚,“這些都是盈盈親口告訴我的。”


    李雲路搖搖頭,肯定的說道,“他不是!”


    “不是?”劉蒲娘詫異,“你認得他?”


    “不認得。但是我在才溪鄉見過此人。當時楊員外還住在上杭城中,他的侄兒楊大公子陪他迴老宅祭祖,為其駕馬車的車夫就是此人!”


    “楊家的人?”薑落落心間一提。


    劉蒲娘懷疑,“也許隻是長得像,路郎看錯了。我們與楊家又不熟,馬車奔跑,也就是在身邊一晃而過,怎能看得準?”


    “蒲娘,你知道我擅於認人,隻需見一麵就能記得。何況當時那馬車並未奔跑,因為正好趕上有人家迎親,楊員外避在一旁,沒去搶道。我去同窗家玩耍時路過,恰巧站在他們的馬車旁圍觀,不經意瞟到車夫,起初隻是覺得眼熟,多看了幾眼。後來又在你家見薑大娘子被人接走,認出騎馬之人正是那個車夫!隻是兩次衣著不同,駕馬車時是家丁模樣,騎馬時衣著更周正一些。”


    “怎麽會是楊家家丁?”


    劉蒲娘神情恍惚,滿臉都是難以置信。


    “蒲娘,你當真不知?”


    如同劉蒲娘相信夫君的眼力,李雲路見娘子如此神色,也開始尋思自己是否錯怪了娘子。


    劉蒲娘茫然地搖搖頭,“我一直都相信盈盈的話。”


    已經被李雲路反轉的話驚到的薑落落看著二人。


    如果他們都沒有說謊,那是薑盈盈說了謊,還是與她來往之人也騙了她?


    “蒲娘,我們隱瞞了很重要的事。”


    李雲路的額頭不禁虛汗直冒,“我以為你知道,不想說……”


    所以,他懷疑過薑盈盈的死是否與那個車夫來往有關,可是見劉蒲娘等人閉口不提,為了不給自己心愛的女子找麻煩,便也將此事壓在心底。


    “不一樣的,這不一樣的……”


    劉蒲娘顫抖的聲音中夾雜著哭腔,“若我知那人身份可疑,定會拚命攔住盈盈。哪怕我在盈盈出事後才知曉這些,也會上報官府!即便我會受人譴責,背負一生罵名,可哪裏比得上盈盈的性命啊!”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李雲路陷入深深的自責,帶著傷腿翻身滾下地,“薑姑娘,對不起,對不起——”


    見李雲龍不顧腿傷要向自己磕頭,薑落落趕忙攔住,“你若糟蹋自己,就更對不起我昨晚跑楊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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