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伍文軒受人誘導而不自知,你仔細想想,沒見過什麽人,或周圍聽到過什麽話?”


    “沒有。我仔細想過了,得知伍文軒護主而死之後,我們這些受過龍王恩惠,還有當年受到水患之傷的人便自發聚在一起商議,如何設法阻止你再為鄧知縣這等對龍王大逆不道的人奔波。不曾受其他人左右。若說一定有人左右的話,那便是受伍文軒影響,追根到底,還是與他的死一致。”


    “你說受過龍王恩惠,可是指如今擁有的這一切都是求龍王所得?”


    “是,我天資欠缺,科舉之途不順,祭拜魁星爺亦於事無補,後來隻得在祈福日求龍王指路。沒多久,我母親聽說藥鋪招學徒,便想讓我去試試。醫藥之學世人不可缺,若能在藥鋪立足也算是謀得一口鐵飯碗。沒想到我到藥鋪之後迎來了另一片天地,從此,我遇到什麽難題都會去拜龍王,以求指點,而每次的選擇幾乎都沒有錯。我這人也不貪,不求什麽大富大貴,隻要能過好眼下這不愁溫飽的小日子足矣。”


    “在你看來,即便這小日子也是拜龍王所賜,所以不想失了龍王庇佑,便也學著伍文軒維護龍王,對我做手腳。可伍文軒是受人誘導蠱惑,稀裏糊塗做了有心人的刀,你們都錯了。”


    “不!”馬躍矢口否定,“我們沒錯。是有人故意誘導伍文軒,但是他為龍王效命之舉是沒錯的,我們想要維護龍王之心也沒有錯。若無鄧知縣想要修建圩田,擅動龍王廟為先,伍文軒又能受何人所誘?我相信,即便伍文軒知曉真相,也一定願做那把刀!”


    “所以,誘導伍文軒的人也是龍王信徒,隻是沒有赴死的勇氣,才費盡心機假伍文軒之手?為了殺一個鄧知縣,不惜利用王子勝等縣學惡霸毀掉伍文軒,明知真相卻隱瞞,而不為宋平、張煥等無辜之人伸張正義,又連殺於貴、伍明、阿福三條人命。這等拿他人之血為其鋪路的殘躪之徒配得上龍王信徒?還是你們這些信徒眼中就隻有龍王,而不顧一切人倫道義?”


    薑落落在聽馬躍講述關於薑子卿的往事時一直都心平氣和,可聽馬躍說他們沒錯時,卻再也耐不住憤怒。


    “那是殘躪之徒假借龍王之名!”馬躍兩拳握緊,雙目充血,“他們是做的過分,可讓鄧毅死又怎知不是龍王的懲戒?你不也是龍王顯靈的受益之人?我與你說這些,也是看在你的言行舉止是受龍王冥冥之中的指引。薑落落,你該與我們是同路,而不該總用這質疑的態度而對龍王不敬!”


    關於她的龍王顯靈是假的。


    可是麵對馬躍的怒斥,薑落落不便多做解釋。


    這才是一個馬躍,上杭不知有多少這樣的馬躍。他們根深蒂固的以為自己得到的一切都是龍王恩惠,而不容任何人質疑。


    這與馬躍口中的薑子卿又何其相似。


    關於薑子卿的美名也是被許多人追捧,比如一鳴書院,比如那些羨慕有他這樣的子孫的長輩。


    若有不同的評判,也會被他們看做是嫉妒,當做是對薑子卿的欺辱。因為像薑子卿這樣的好孩子是不會犯錯的。


    傳言都說楊鴻在一鳴書院稱王稱霸,連羅星河都說他在書院一唿百應,十三四歲的年紀便成為書院裏名副其實的小大哥。


    相仿的年紀,一個被譽為“小魁星”,一個則是令夫子們難以奈何的小霸王。


    可是在馬躍的一番話中,當年在一鳴書院真正稱王稱霸的卻是薑子卿!


    ……


    “哎呀,你這丫頭,可算迴來了,昨夜跑哪兒去了?我今早可是去過兇肆,老戈說你沒在。前晌縣衙開堂,也沒瞅見你的影子。”


    薑落落一進家門,就被羅明月給拽住,上下左右仔細查看。


    “娘,我沒事。”薑落落笑嘻嘻地道,“我陪於大郎家的杏兒送她阿公去長汀看病了。昨夜跟她住在長汀客棧。不信,你去他家問。”


    羅明月這才鬆了口氣,“於大郎家的杏兒?就是被賭坊管事盯上的那個丫頭?”


    “是啊。昨日去他家問話,正趕上於家阿公病發,言秋留下診金,推薦去長汀找個大夫,我就陪著去了。反正這些年我也很少在家住,一時沒想到給您捎個話。”


    “你這丫頭!”


    羅明月又氣又無奈,伸指戳了戳薑落落的額頭,“誰家姑娘像你這般,隨隨便便就夜不歸宿。真不知道以後哪家郎君能瞧得上你這樣的小娘子!”


    “大不了我們養一輩子,平平安安開開心心就好。”薑元祥從屋子走出。


    “呸!你怎麽養她一輩子?她還能與你一起走不成?總得有個托付才行,否則我們死也合不上眼。”


    “爹娘必定長命百歲!”


    薑落落撒嬌的抱住羅明月。


    羅明月順勢摟住女兒,“爹娘再長命百歲,也是你給我們送終。總得留下你一個人。你舅舅與你年紀差不多,對你也好,倒是靠得住,可你總不能賴你舅舅一輩子呀。”


    “為什麽一定要把我托付給誰?我自己一個人也能活得很好。”薑落落在羅明月懷中蹭了蹭。


    “盡說傻話!一個人孤苦伶仃,有什麽好?”


    薑元祥朝母女二人走過來,“我見那杜公子倒是能容得落落,年紀比落落也大不了幾歲,人聰慧,又有才學,家中還經營桔園,生計也不愁。這幾日落落與杜公子相處似乎也不錯?”


    “杜言秋?”羅明月突然想起來,“落落,你剛才可沒稱他杜公子。”


    “是啊,我嫌麻煩。這名字也好聽,我就這麽叫了。否則成天杜公子杜公子的,搞得我好像跟在他身後的小丫鬟。”


    “誰說你是杜言秋的丫鬟?”


    人還未到,羅星河的聲音先從院外傳來。


    “舅舅!”


    薑落落鬆開羅明月,撒腿跑出去。


    羅星河剛下了馬,後麵還跟著段義薑平。


    “舅舅,你受傷了?”


    薑落落一眼瞧見羅星河臉色不好,衣衫也有幾處破損。


    羅星河擺擺手,“沒事兒,累的。”


    先將馬留在門外,幾人進了薑家。


    “羅捕頭夜裏英雄救美受了傷,還一直撐到現在。”段義補了一嘴。


    “哪有那麽誇張?”羅星河不認,“就是擦破點兒皮。”


    “傷到哪兒?”羅明月急著上前查看。


    “你們瞧我像是有事的樣子?我說沒事就沒事。”羅星河輕輕拍了拍腹部,“就是這地方,掉了點皮而已。”


    “那也是受了傷!趕緊進屋讓我瞧瞧。”羅明月二話不說,扯著羅星河往他屋子裏走。


    “那杜公子沒與你們一起嗎?”薑元祥朝門外瞅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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