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我們閣主這些年跑了不少地方費心收集的,就是為了幫助家鄉上杭,乃至汀州的讀書人開眼界。”


    見有生麵孔登門,福文閣裏的掌事熱情介紹。


    福文閣確實有不少難得一見的好書。


    杜言秋隨手拿起幾本看了看,“這都是翻抄本。”


    “當然是翻抄本,原本怎能輕易拿出來,萬一丟了可對不起閣主的一番辛苦。讀這些書是為了提升學識,又不是為了收藏,翻抄本也是一樣的。”


    “可我卻對原本情有獨鍾。”


    杜言秋將手上的書放迴原處,“想必你家閣主也是,原本都被珍藏起來了。”


    見杜言秋朝側牆那扇上鎖的房門望去,掌事陪笑,“公子若感興趣,在下可代為稟知閣主,那便是公子與閣主的另一番交易,在下做不了主。”


    杜言秋朝那門一指,“那扇門內想必存放著更好的書籍,若想閱覽需何條件?”


    掌事有些為難,“那扇門一般不輕易對外打開,都是得閣主邀約方可踏入。”


    “如何有幸得閣主賞識?”


    “這不好說。”掌事拱手,“實不相瞞,在下跟隨閣主多年,也未看透閣主的想法。所邀之客各異,有的人與閣主素未謀麵,不知閣主從何處聽聞,便也出現在邀約名單之內。至於對方願不願承接閣主這份禮,那是隨意。不過,在下還不曾聽聞有誰拒絕閣主這份美意。”


    “我叫杜言秋。”


    杜言秋冷不丁報出姓名。


    “杜言秋?那位幾次站在衙門大堂上的杜公子?”掌事自然聽說。


    “正是。”


    “久仰。”掌事再次拱手,“在下定將杜公子到訪盡快稟知閣主。”


    “我一時半會兒還見不到閣主?”


    “抱歉,閣主近年身體不太好,大多時候都在山中休養,不輕易見客。在下也隻能按時如約交代閣中事務。”


    “既然如此,那就隨緣吧。”


    杜言秋向掌事拱了拱手,“不過,還是希望掌事能夠幫到我這個忙。我很期待在福文閣能夠讀到從不曾見到的好書。”


    又閑聊幾句,杜言秋便告辭離開。


    掌事將人送出門外,迴身走到門檻處,彎腰撿起地上的那枚半寸長的細竹管。


    他親眼看到那竹管在杜言秋抬手時從袖間不經意掉落。


    竹管上還沾著一點幹固的暗紅,好似血跡。


    再細看,竹管裏塞著個發黃的小紙卷。


    ……


    沒多久,那竹管便輾轉到了閆虎手中。


    “虎爺,杜言秋這是什麽意思?”


    喬裝改扮過的福文閣掌事此時像個沒路的賭徒,一副湊在閆虎跟前討好的樣子。


    “您說,他跑到福文閣真是為了看書,還是故意做給我們瞧?這東西真是他無意落下,還是就故意留給我們?”


    “要是故意,這杜言秋可就越發不簡單!竟然盯上福文閣。”閆虎打開竹管裏的紙卷。


    “這可是魁星堂的卦簽?”掌事不太確定。


    紙卷上兩行瘦金體,“秦時明月漢時關,萬裏長征人未還。”


    閆虎搓搓紙角,“軟而不易破損,像是卦簽的紙。”


    “這……聽說伍文軒的卦簽不都被他一把火燒光?”


    掌事當即想到伍文軒,“杜言秋手中的這卦簽又是哪兒來的?從魁星堂抽的?可他拿這卦簽又是何意?”


    閆虎眯眼打量手中的卦簽,“不論這卦簽是他有意還是無意落在福文閣,他去福文閣肯定不是無意!”


    “啊?杜言秋怎麽懷疑到福文閣?我們可是什麽都沒做,怎會被他扯住?”


    “是羅星河去魁星堂時盯上柳玉郎,然後盯上我。”閆虎想起來,“我以為不過是拐了幾個學子參賭的事,沒什麽大不了,沒想到他們這麽快就追到福文閣!”


    “虎爺!虎爺!”


    二人正說著,被閆虎的一名手下匆匆跑來打斷,“羅星河帶人去縣學查賭,揪出一幫子人,把孫教諭氣壞了,有學子在他眼皮子底下設私毒,他都不知道。”


    “這有什麽奇怪?”閆虎冷笑,“一鳴書院都有人設賭,區區縣學算什麽!我就不信孫世明一點都沒察覺。”


    “可是,羅星河說有人與他告密,縣學學子把鄧知縣當賭碼,懷疑是他們為了設賭,盜走鄧知縣屍身。”


    “什麽?真有此事?”閆虎驚訝。


    他可沒想到縣學的那幫書呆子能有這麽大膽,就連他都不會想到用鄧知縣設賭。


    那手下道,“羅星河最後倒是沒有追問出結果,但卻證實另一件事。伍文軒去魁星堂求簽,也是他們設的賭碼,他們都把賬本交出來。”


    “求簽,賭碼?”閆虎看眼手中的竹管卦簽,“一個去縣學,一個去福文閣……看來,真不是巧合。”


    “虎爺,這是怎麽迴事?”福文閣掌事有些慌。


    “搞不好有人要把所有賬都算到爺的頭上!”閆虎目光一厲,“帶頭設賭的是誰?”


    “王子勝,聽說是縣學一霸,但不曾在我們賭坊見過。”手下道,“不過,最後羅星河沒拿他們怎樣,把他們留給孫教諭處理。這事既然已經鬧開,以縣學規矩,頂多就是報提舉學事司革除秀才功名吧。”


    “再去探!”閆虎命道。


    “是。”


    待這人離去,掌事道,“以伍文軒設賭,怕不是隨意一嘴的事。又牽連到鄧毅的下落,此事可不簡單。”


    “鄧毅的死本來就不簡單,原本我不想多事。”閆虎捏著手中的卦簽,“且不說杜言秋留下的這東西,還有邢濤被傷,供出管事李素,令李素身陷牢獄之後才有我這個打手教頭代管賭坊。不知情的人肯定也有懷疑是我在背後下手!”


    閆虎說著,不由怒意更甚,“那個李素,真是吃飽撐的!跟前守著醉心樓,什麽樣的姑娘沒有?一大把歲數的人,反倒起歪心思去拐良家小姑娘,結果倒好,把自己給拐出去!”


    “李管事出事……不是說可能是盜走鄧毅屍首的人暗中做鬼?”


    “但若鄧毅下落真與縣學設賭有關,而掌管上杭賭坊的人如今又是我,我又私下弄了個福文閣……怕是楊諄也難信我。”


    “虎爺恐替人背鍋!若這些都平白算到虎爺您的頭上,事情一旦摟不住,可就是您的劫數!”掌事汗顏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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