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茶棚一個臨近縣城,另一個偏近才溪鄉。


    薑落落先選擇了後者。


    朝食剛過,還沒什麽人到茶棚歇腳。攤主剛支起攤子燒火煮茶。


    覺察到有人來,攤主頭也不抬,自顧拿著破芭蕉扇扇火,“來早了,這時還沒茶喝。”


    “老丈,打聽個事兒。不久前是不是有人在你這裏白喝茶,不給茶錢?”羅星河走入茶棚。


    老攤主這才轉頭看向來人,“連我這點茶錢都坑的家夥是遇到過那麽三兩個,你們打聽的是哪個?”


    “個子不算高,看著吊兒郎當的一個潑皮——”


    老攤主打斷羅星河,“你是說被人剁了的魚頭吧?”


    “老丈也認得他?”


    “聽在我這裏歇腳的人說的,那人經常去城中北門街,正好認得那個魚頭。人都死了,你們還找他打聽什麽?”


    “我家人丟了個重要東西,怕是被於貴偷去倒賣,想跟著他行蹤試著找找。”羅星河編了個借口,“老丈可記得於貴是哪日來你這裏喝茶?可見他與何人打過交道?”


    “那可有兩個多月了。”老攤主算算日子,“具體哪天記不清了,應該是趕上縣學的休沐日,差不多快到午時,我記得有幾個縣學學子迴家經過。”


    “與誰打交道……好像跟路過的一個瘸子說過幾句話,瘸子見我發火趕那魚頭,丟不起那人就先走了。那魚頭被我趕出茶棚,還一直在路邊來迴晃悠,後來好像是追著個白衣學子離去?我老眼昏花不好使,沒怎麽看清楚模樣,隻瞅到個白衫兒。”


    “多謝老丈。”


    羅星河拱手離開。


    薑落落在不遠處的樹蔭下等著,聽羅星河帶迴茶棚攤主的話,“胡老三在縣學附近與這裏先後見到於貴,於貴都是在等伍文軒!胡老三說於貴有發財的門路,也與伍文軒有關。正是因為與伍文軒有關,於貴才會出現在魁星樓,恰巧被於大郎的兒女看到。”


    如此,於貴的行蹤便說得通了。


    羅星河已在路上聽薑落落說了胡老三留下的話。


    “所以,於貴確實是因伍文軒而死。他口中含的竹管卦簽就是他在臨死前幫自己留下的線索,根本不是如杜言秋所懷疑,又有什麽兇手以外的人暗中做手腳。”


    “這倒不能完全否定。”薑落落搖搖頭,“也可能當做是某人為我們留下的提示。”


    畢竟那根竹管的存在有些可疑。


    “不管怎麽說,現在能夠肯定,於貴、伍明、阿福,這三人死在一起追根到底或多或少都是因為伍文軒!可是,於貴從這麽一個讀破腦袋的書呆子身上能找到什麽發財門路?”羅星河一時想不出。


    “一個賴字足夠。”


    “賴?”


    “舅舅,你想想,在於貴眼裏什麽能是發財門路?若離了這個賴字,還能是他那潑皮無賴的性子?”


    “你是說……於貴,想以伍家的名義跑到藥圃去使賴,再多向藥圃討要錢財?”


    “類似這樣的事也有過吧。”薑落落道,“之前住在咱家附近的那陳家的兒子在外瘋跑,撞到人家大門外的石墩上,摔青了腿,陳家還告到當地縣衙,知縣判了那人家賠償,陳家的人還時不時的在人家門前吵鬧,那人家嫌晦氣,不願成日生事,又另外支了一筆錢才擺脫麻煩。”


    羅星河也想起來,“是啊,陳家迴來後與人談及此事還沾沾自喜,覺得自己做了件多光彩能耐的事。”


    “陳家那般平日看著無害之人都能做出這等事,無賴已成家常便飯的於貴能做不得?他說叫上胡老三,不就是看中胡老三瘸著條腿,在藥圃門口一鬧,再發生點什麽,更好有說的。以宋平那家人的脾性,很容易被拿捏的。”


    “真是人善被人欺!若張煥不想買什麽蜈蚣,之前也不至於連帶宋平夫婦被抓到衙門去吃苦!”


    “好在伍文軒並未答應於貴任何話。”


    “也沒聽伍文成提到於貴?”


    “想是於貴沒敢去尋伍文成,他摸不準正為娘子傷痛不已的伍文成是否願意利用他的娘子訛人,搞不好還會被暴打一頓,不如從他的親眷身上試探。伍文軒又是個書生,看起來也體弱。”


    “這倒是。”羅星河點頭。


    薑落落又道,“於貴一定是在跟隨伍文軒時發現了什麽秘密,方又有了另外與胡老三說的,賭贏一筆大錢的門路。因其掌握到至關緊要的事,才有了去醉心樓做貴客的機會。”


    “至關緊要的事……也許他見到卦簽是如何調換?!你認為那個挑選紫菱的貴客就是於貴?那荷包便是紫菱的?”羅星河意外。


    他隻猜測是誰仗著福威鏢局的關係在醉心樓擺架子,可從未往於貴身上去想。


    “於貴與胡老三說他去過醉心樓不是吹牛說夢話,隻是胡老三不敢相信罷了。有了舅舅在醉心樓了解到的情況,便可確定,那名貴客,就是於貴。此事發生在三月二十多,也就是於大郎的兒女在魁星樓見到於貴之後,於貴霸占成衣坊衣衫之前,時間上也吻合。”


    薑落落說著,腳尖在地上戳了幾個點,“嚴老夫人說於貴去縣學托學子幫他約見鄧知縣也在這段時間當中。我想應該先於於貴去醉心樓。”


    羅星河低頭看著薑落落戳出的那幾個排列密集的腳印。


    薑落落繼續說道,“於貴起初是想與伍文軒勾結,但伍文軒遲遲不同意。他在跟隨伍文軒時無意中發現求簽內情,從而轉移目標。他約見鄧知縣大概也是為此。”


    “於貴提前與鄧知縣打好招唿,幫鄧知縣做事?”羅星河想想也不太可能,“且不說於貴為人如何,若鄧知縣從於貴口中得知伍文軒求簽內情,豈能毫無準備?還能被伍文軒給拐去性命?”


    “所以,於貴到底與鄧知縣是否見麵還需查證,我認為於貴不過是做做樣子,想要嚇唬某人而已。他是個隻講好處的人,怎舍得放過發邪財的機會,投靠一個窮知縣?他最終是上了賊船,這艘船不僅將他送往醉心樓嚐到甜頭,給了他一個發財夢,也將他送上死路!”


    “若如此,於貴也是以卵碰石。那幫人怎能受他威脅,隨他心意?當他妄圖以虎謀皮之時,一隻腳便已踏入黃泉路。他在永定勞役營小心謹慎,肯定也是為此擔心。隻是那幫人下手可不利索,還把於貴送到醉心樓開了開眼?”


    羅星河從不懷疑外甥女的話,可讓他想,又一下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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