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來到縣衙的薑落落確實是要吃飯,不過不是在牢房,而是役房。


    之前羅明月與薑元祥來縣衙找薑落落與羅星河,見二人不在,也沒人說得清他們的去向,便將帶來的食盒先托付給了小五。


    “落落,又想什麽?”


    狼吞虎咽吃飽飯的羅星河見薑落落端著碗筷半天沒動,點了點她的胳膊肘,“是不是在為我姐感動?一見麵就訓斥,還帶來這麽多好吃的。早就做好铩羽而歸的準備。”


    薑落落手中筷子的尾端抵在下巴上,“……沒想到不過兩三日,連爹娘都對曾經勤政為民的鄧知縣變了態度。”


    且不說那些話幾分真幾分假,傳的不僅快,還真有滲透力。


    ……


    “羅捕頭,落落姑娘,這是你們要的東西。”


    趁二人吃飯,小五跑了趟縣學,抱迴一摞文稿。


    “還真有這些東西。”羅星河先接過文稿,一一翻看,“落落,你看這些做什麽?”


    文稿內容都是關於修建圩田的,也是薑落落點名要的。


    她想,既然鄧知縣在清心觀與學子討論圩田,這些學子迴到縣學肯定也少不了議論,傳到夫子們的耳中,自然而然的會趁熱打鐵將此事當做針對時政的文題布置給學子們練手。


    “看看有多少人支持鄧知縣。”


    薑落落總算吃完飯,問羅星河要過文稿。


    文稿已經按兩種態度分開,從數量上看,支持者占多數。


    薑落落從中找出分別署名伍文軒與曹長安的。


    伍文軒交給縣學的正是那篇表示支持態度的稿子。


    曹長安也是支持,引經據典,洋洋灑灑地寫了好幾頁紙,其中有的見解還是鄧知縣在那份“提要”中沒有寫到的。


    “曹長安真是懂鄧知縣。”薑落落看完之後,不由得說了句。


    相比起曹長安這篇認真思考而成的文章,伍文軒的那篇就顯得籠統應付。


    “什麽?”羅星河從薑落落手中拿走那幾頁紙,“曹長安了解鄧知縣?”


    “了解與懂是兩個意思。鄧知縣想推行圩田之舉,曹長安這篇文章可助一臂之力。”


    “不管怎樣,現在這圩田是修不成了。”羅星河簡單看了兩眼便將文稿又還給薑落落。


    薑落落把這些文稿都轉交給小五,“小五哥,將這些東西給張主簿送去吧,辦鄧知縣的案子會用到。”


    “用這些文稿?難道胡知州斷案時還要繼續提到修圩田?”羅星河道,“有這些長篇闊論的書生大多支持又怎樣?百姓民意才最重要。我看胡知州不會不合時宜地哪壺不開提哪壺。”


    “好啦,先送去再說。”薑落落收拾好食盒,“咱們也吃飽喝足了,總不能閑著。出去轉轉?”


    ……


    薑落落扯上羅星河這一轉,轉到了去紫金山的路上。


    “前麵就是七裏鋪。”羅星河指指坐落在官道旁的幾間房子。


    這是個驛所。


    與官府驛站不同,七裏鋪是當地商賈主張建蓋的,供來往客商簡單歇腳之處,也是客商們接送貨物的一個集散點。


    有獵戶從紫金山打到獵物,也會多出幾分力馱到七裏鋪來,尋人賣個高價。


    迎著落日,孤獨坐落在官道旁的七裏鋪並不寂寞,時不時地從裏麵傳出嘈雜的吃酒喧鬧聲。


    “不行不行,不能再喝了!我們得趕緊迴城,掌櫃還等著這條獵犬呢!”


    “這離城也不遠,多喝兩口再走。肯定天黑前能趕迴去。”


    “日後見了我家掌櫃,可不能說我們今日吃酒的事。”


    “放心吧,咱兄弟敘舊,怎能出賣你?”


    “那獵犬真通靈性,能尋迴寶馬?”


    “反正我叔公靠這條獵犬省了不少事,這獵犬可是精的很,給它一個筐子一吊錢,它能從集市上給你買迴想要的東西,你信不信?”


    “真的假的?那我可得跟著你去鞍馬店長長見識。”


    “走,走,吃完酒就跟我走!”


    “來來來,先不說其他,接著喝!”


    ……


    羅星河與薑落落沒有直接走進七裏鋪。


    繞七裏鋪四周查看一圈後,羅星河將馬拴在稍遠處的樹上,帶著薑落落翻上七裏鋪的房頂。


    二人趴在房頂上,將七裏鋪前前後後一覽無餘。


    房子前麵是官道,房後是一處不小的院子。


    七裏鋪門外的馬樁拴著兩匹棕褐色的馬。馬脖子上用鐵鏈吊著個牌子,有的鞍馬店以此給自家馬匹做標記。


    院中有停放的馬車,摞著裝貨物的木箱,還有安置馬匹的馬廄等。


    一條大花狗就拴在馬廄旁,正臥在地上閉目養神,在它前麵放著個食盆。


    太陽漸漸西斜。


    鋪子裏的喝酒聲絲毫不聽減弱。


    躺在房頂上的二人也在閉目養神。


    有動靜!


    羅星河咻地睜開眼,悄悄向房下探出頭。


    一個肩挑扁擔,頭戴草帽,背有點駝著的貨郎來到七裏鋪,在房中稍停片刻,又挑著擔子穿過後門來到院中。


    看起來貨郎今日的生意不錯,兩個貨筐裏的東西幾乎空了。


    將貨筐靠門邊放好,貨郎撩起脖子上的汗巾,一邊擦汗,一邊瞧著馬廄旁的大花狗。


    此時,房中吃酒的人興致似乎又抬高一波,談起獵犬來更是神乎其神。


    貨郎在門口歇了口氣,去了茅廁。


    不一會兒,貨郎從茅廁出來,看看院中沒人,小心翼翼地朝那條大花狗走近。


    花狗警惕地睜開眼,覺察有人靠近,撐腿站起來。


    貨郎變戲法似得從懷中掏出個雞腿,衝花狗晃晃。


    花狗衝貨郎吸吸鼻子。


    貨郎不敢離花狗太近,直接將雞腿扔過去。


    花狗先是低頭聞聞,實在忍不住肉香。


    就在它張口去叼雞腿,有人大喝一聲從屋子後門衝出,手中托著的饅頭朝花狗砸去。


    花狗一驚,不知是什麽東西飛來,丟下雞腿就跑。


    無奈被繩子拴著,隻跑到馬廄門口,衝著來人汪汪大叫。


    那貨郎見狀不妙,拔腿開溜。


    又被另一個跟著跑出後門的人攔住。


    “爺在這灌了兩個時辰白水,可算把你小子逮住!”


    消瘦的貨郎哪裏是這兩個體格強壯的男人的對手,來不及反抗就被拿下。


    丟饅頭的男人拿起貨郎的扁擔,將地上的雞腿撥拉過來,“來,讓他嚐嚐這雞腿的味道。”


    “來呀!”貨郎主動張開口。


    脖子被一隻勁掌鉗製,扯出的嘶啞的聲音。


    “伍文成,你若被自己毒死了,還讓誰親口承認謀殺鄧知縣?”薑落落的聲音從房頂傳來。


    “落落?”


    剛打算跳下房頂的羅星河驀然愣住。


    這話帶給他的震驚……無法形容!


    貨郎頭上的草帽被人一掌掀飛。


    雙手被強行反剪的貨郎低下頭,下巴埋在汗巾裏。


    “你說他是伍文成?”羅星河指指那人。


    沒等薑落落答話,便帶著她從房頂縱身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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