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星河左右看看。


    周圍沒人,攤主坐在灶火前。


    又迴頭繼續說,“花娘與吟鶯都確認,鄧知縣一般是在亥時抵達醉心樓,呆一個多時辰,也就是最晚醜時正離開,十五那晚也是在亥時取走花包。可鄧知縣若騎馬,抵達醉心樓的時間應該比平日早些才對。他在路上碰到什麽人?之後便是與此人離去?此人很可能就是兇手!”


    “花娘見到的鄧知縣與平日無異,也就是說鄧知縣半途遇到之人並未令其多心,如此這人便該與鄧知縣熟識,倒也應了那個能夠戳中鄧知縣弱點,以致刺發心疾的推測……”薑落落尋思,“鄧知縣在取丁香花前就見到了兇手或其同夥?還是除兇手以外之人?”


    “好好趁熱吃!”


    羅星河見薑落落隻顧拿勺子在粥中轉圈,持筷夾起盤中的包子送到她的嘴前。


    薑落落順從地咬了一小口,又連喝了幾口粥,自己夾起那個包子吃起來。


    不一會兒,又問,“鄧知縣究竟是怎麽留意到吟鶯?”


    羅星河已經大口吃完,抬袖抹了把嘴,“這個一開始我就問了。今年正月十五,北門街不是照例舉辦花燈節麽,鄧知縣也過去賞燈,與民同樂。那日他們醉心樓的琴女對眾亮相,奏樂助興。花娘說,鄧知縣就在那時循著琴聲登上醉心樓的廊台,應該也在那時初見吟鶯,之後二月初五,鄧知縣第一次喬裝出現在醉心樓。”


    “花燈節那晚鄧知縣被吟鶯琴聲牽動,後來讓人去砍竹為自己夜離縣衙做準備,二月初五密會吟鶯,二月初八又開始暗中租馬去往別處?不知這初五與初八之間可有聯係?”


    薑落落心想,這時間倒是一個順著一個,“從二月初五到四月初五,這兩個月鄧知縣出現在醉心樓的時間沒有異常嗎?”


    “還沒與你說,別看十五那夜,鄧知縣倒是如常在亥時出現在醉心樓,但是在此之前,卻有一日去的遲了。”羅星河道。


    “哪日?”薑落落眼睛一亮。


    “三月二十五。據吟鶯迴憶,當夜見到鄧知縣時已經到了子時。”


    “三月底?采買丁香之前?”


    “對,你與我說留意的另一個時間,確實值得懷疑。花娘也確認,鄧知縣就是在他下次見吟鶯的日子,四月初五,找她買丁香花。”


    “然後接著在四月十五取花?而藥圃的賬本記錄便是從初六開始……上個月二十五那夜的路上發生了什麽事?”薑落落想知道。


    “從北門街到這邊,我們一路查問,沒人見那晚發生什麽異常之事。就是不知剩下到衙門的這段路,會不會有收獲?”羅星河拍拍腦門,“哎,正是夜深人靜時,屬實不好尋什麽目擊之人。”


    對此,他不抱多大希望。


    “鄧知縣每月逢五真的隻是去找吟鶯聽琴?”


    直到吃完最後一口粥,薑落落都在尋思這個問題,“醉心樓的人說是亥時,可從亥時初到亥時末,這也是相隔了近一個時辰!”


    “是啊,我也問過她們,她們隻說在亥時之間。我想這大概與鄧知縣方便離開縣衙的時間相應,他總要忙完才能出門,時間上隻有個大致,無法確定。”


    羅星河想了想,又道,“不過,從縣衙到醉心樓,步行快些需一炷香的時間,慢些還可延長,即便不去往別處,隻是路上與什麽人同行,倒也不會耽誤腳程。落落,你說鄧知縣在來迴的路上是否又見了什麽人?”


    “是有這個可能。”薑落落道,“可鄧知縣的目的若是與此人相約,聽琴豈不多此一舉?見麵之後迴去就是,多去一處又有多一處的麻煩。”


    “也是。都與人見過麵了,又何必再跑到醉心樓去?即便是想借花娘采買丁香……且不說四月買丁香二月就做準備是否太早,又為何非得找花娘買丁香?換做是我,有的是其他法子去藥圃采花。怎麽琢磨,都感覺鄧知縣跑到醉心樓都有些太刻意了。”


    “采丁香是因上個月二十五發生的事臨時起意,他先是就近想從醉心樓的花園采摘,然而醉心樓沒有,便直接找花娘幫忙,看起來不過是他聽琴之餘順便做的,沒必要再自己另外費事……所以,鄧知縣起初的目的應該還是在醉心樓?除二十五那日,平時的路上應該沒什麽狀況。”薑落落一步步地想下去,“隻是按時去醉心樓聽琴……吟鶯的琴聲有何特別?”


    “沒什麽特別吧?就是那縈縈繞繞的。”羅星河撓撓耳朵,“能有什麽稀罕?很吵。”


    薑落落不禁笑道,“舅舅,真不知道你怎麽會覺得琴聲吵人。你這長了一雙什麽耳朵啊!”


    羅星河是從小不愛聽什麽琴聲曲兒。


    “我跟人不一般。”羅星河點點身旁的兩個衙差,“你們說。”


    “正月十五,我也去北門街湊熱鬧,恰巧也聽到吟鶯姑娘的琴聲。那琴聲啊……”一名衙差似乎意猶未盡,“真是隻應天上有,好聽,好聽!”


    “夜裏沒趁問案讓她再彈一曲?”薑落落笑眯眯地問。


    “想假公濟私也不成,那吟鶯這兩日根本彈不下去什麽曲子。”


    羅星河即便自己不愛聽,也曾好奇地想試試,弄清這吟鶯的琴聲究竟如何能吸引到鄧知縣?


    “不是彈不下去,是彈的曲子太悲戚,吟鶯姑娘為鄧知縣的死傷心,彈的曲子讓我聽了都想落淚。”那衙差糾正,“隻彈了一小段兒,就讓她停了。”


    “是聽得格外刺耳。”羅星河又揉揉耳朵,“就像……就像給人送葬,嗚嗚咽咽的。”


    ……


    “羅捕頭!羅捕頭!”


    一名衙差策馬而來,遠遠地便朝羅星河高唿。


    “這是又有什麽事?”


    羅星河起身,先找攤主結了賬。


    那衙差轉眼奔至,跳下馬,衝到羅星河身前,拽他出了攤點的棚子,壓低氣喘的嗓音,“羅捕頭,可是找到你!出事了!出大事了!”


    “又有何事?”


    羅星河心想,在這上杭還有何事能大得過鄧知縣的死?


    “鄧知縣他——不見了!”那衙差的聲音發抖,“你快去清心觀瞧瞧!”


    “舅舅!”


    緊隨羅星河身後的薑落落也聽到這衙差的話。


    “走!”


    羅星河按下震驚,招唿眾人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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