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你是說鄧知縣靠這根竹竿翻上牆?”


    羅星河看著地上的凹坑瞬間明白了薑落落的意思。


    “鄧知縣的手腳上都有很厚的老繭,還有他櫃格裏的鞋子,鞋底上也有不少磨損,有的針腳剛磨斷不久,毛茬子還挺長,雖說鞋子已舊,但與那磨損狀還是有些不搭。”薑落落迴想。


    “鄧知縣竟會借竹竿之力?”


    羅星河從薑落落手中接過竹竿,退後一段距離。


    快跑,撐杆,一躍而起。


    武藝在身的羅星河穩穩當當地翻落在牆頭,然後又將竹竿伸向牆外,撐身翻下。


    薑落落跑到花園後門,打開門栓出去。


    “真是奇了,往年鄧知縣難不成讀書累了就拿竹竿玩兒,今日正好派上用場?”羅星河肩上搭著竹竿走過來。


    “看來是練了很久。”薑落落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舞刀弄槍、常年握筆,都會在手上留下不同受力的繭子,可鄧知縣手上除握筆處,掌心的繭子正與手握竹竿之類上下滑動擦摩吻合,還有雙腳的繭子與鞋底磨損,不也是配合快速跑動所留?


    而鄧知縣自然知曉夜裏差役巡查時間,選擇避開。


    有出就有入。


    昨夜鄧知縣出去未歸,肯定會有一根竹竿藏在縣衙附近。


    薑落落緩步沿著衙門高牆外的寬闊青石道,邊走邊左右打量。


    “那裏!”


    薑落落眼睛乍亮,快步來到一處藤牆前。


    這是位於縣衙後不遠處的文廟院牆。這道院牆外攀滿爬山虎,仿佛掛了一層碧綠的帳子。


    聞言,羅星河便用竹竿去撥拉那層綠帳。


    不一會兒,從爬山虎的一處根腳與院牆之間的夾隙中挑出一支長長的竹竿。


    “還有一支。”


    薑落落撥開爬山虎的枝葉,從夾隙中又看到第二支竹竿。


    這支竹竿看來在這裏藏的日子久些,上麵纏了爬山虎新長出的葉子。


    ……


    得知鄧知縣確實在暗中出入縣衙,甚至還有點手段,胡知州等人驚訝不已。


    “鄧毅究竟在做什麽!”胡知州的臉色很不好。


    若鄧知縣的死是自找的,那他們在刑房忙碌半晌豈不是白費功夫?


    “這……可從何查起?”張州瑉也犯了難。


    “去把鄧毅住處仔細搜查一番!”胡知州下令。


    他要好好的了解了解這位上杭知縣!


    很快,幾名衙差便將後廳翻了個底朝天。


    可除了翻出一個扁癟的錢袋子,塞著二十來枚銅錢,再沒什麽錢財,更沒見其他特殊物品。


    張州瑉拎起一件舊衣衫,“以此看來,鄧知縣可不像是能逛得起醉心樓。”


    胡知州瞥了眼那舊衣衫,“縣令月俸十二千,鄧毅已上任數月,也不該如此寒酸!”


    ……


    待胡知州率眾人憤然離去,薑落落在櫃前彎腰,撿起了被亂丟在地上的《千字文》,那張“修建圩田之提要”依然夾在書中。


    “這本書有什麽問題?”羅星河上前問。


    “隻是覺得有點奇怪。”薑落落迴頭看眼無聲躺在床榻上鄧毅,“鄧知縣這麽大個人怎會隨行攜帶《千字文》這種孩童讀物?


    “想是啟蒙之本,不舍得丟吧。”羅星河將心比心猜測,“我小時玩過的彈弓也沒舍得丟。”


    “也許吧。”


    薑落落想了想,還是將這本被胡知州等人無視的舊書揣入懷中,“我先替他收起來。”


    “羅捕頭,你們怎麽還在這裏?”一名衙差跑來,“胡知州有話交代落落姑娘,讓我來催你們。”


    “找我?”薑落落詫異。


    隨衙差來到二堂。


    “鄧毅的喪事就交由你們兇肆去辦,一應花銷找張主簿申報。”胡知州開門見山道。


    原來是為此事。


    老知縣的喪事就是他們兇肆張辦。


    “鄧知縣這就可以下葬了?”羅星河想著鄧知縣身上的問題還沒弄清呢。


    “鄧毅命案雖尚無定論,但他畢竟身為上杭知縣,又是死在龍王廟那般引人矚目之地,多少雙眼睛盯著!總不能就這麽一直停放在衙門中,先找他處安置。就把靈堂設在清心觀吧,喪儀暫按一般格局。”


    原來是要把鄧知縣趕出衙門。


    官府衙門中是不便設置靈堂,更不會為一個不清不白的人設靈堂,可又不能將人隨便丟個地方去。


    於是胡知州經張州瑉提議,決定將鄧知縣送往清心觀。


    清心觀距縣衙僅隔一條街,是座廢棄的道觀,被官府收拾出來,供到縣學讀書的學子借住。


    近些年,在大儒朱熹等人的主張下,各地書院興起,縣學的學子減少,清心觀也少有人居住。之前鄧毅為與學子接觸,細致了解縣學情況,也曾在清心觀住過一段時間。


    “是,我這就迴去與師父準備。”薑落落應下。


    “羅捕頭,你是上杭人,熟悉此地,又善於偵案,雖未在州府任差,但能力倒也不在府差之下。鄧毅命案本官還是交予你去查辦,可有信心哪?”胡知州又問。


    此言一出,張州瑉也是意外。


    沒想到死了知縣這麽大的事,胡知州沒有安排州府的人來查。


    羅星河看了眼薑落落,拱手道,“行,卑職盡力而為!”


    “要盡快有個結果啊!”胡知州拍拍羅星河的肩,一臉凝重,“此案可拖延不得。”


    “卑職明白!”


    ……


    羅星河送薑落落迴兇肆。


    路上,羅星河道:“我們隻能先從醉心樓下手。”


    那是他們僅知的,鄧知縣擁有另外麵孔的地方。


    “嗯。”薑落落點點頭,“鄧知縣不可能突然去醉心樓尋吟鶯,砍竹竿做準備之前便一定有了心思,不知他是如何注意到吟鶯?另外,鄧知縣四月初開始采買丁香,不知是早有準備還是臨時起意?若臨時起意,大概是三月末又發生什麽事?”


    “迴頭我再去醉心樓查問。”


    “還有,鄧知縣每次去醉心樓及離開的時間可有變化?是騎馬還是步行?”


    “騎馬?”羅星河一愣,“他翻出縣衙,還會再騎上馬?”


    “也許呢。”薑落落道,“若鄧知縣在去醉心樓以外,還會做其他什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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