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晌,她將那還在滴著血的白玉撈出,從昏黃的燈光下,隱隱可見白玉裏的黑線層層。


    殘破的聲音響起:“隻要讓他佩戴一夜,過了一夜之後,心願可成。”


    紀嘉佳的眼睛動了動,虛弱的抬起手腕,緊緊的握住那塊玉。


    終於,嘴角勾了勾,那是極美的一個笑容。


    時間如流水。


    不管藏著怎麽樣的心情,比賽的日子終於來了。


    那天夜晚,月亮很大,很圓。


    她拉開窗簾,伏案坐在窗前,旁邊吳靖有條不紊的替她收拾著東西。


    ——“明日會有幾位畫壇大師一起到,是你老師的故交。”


    “或許你的師兄們也會去,按照這些大師出題的習慣,必定不會太難。”


    她動了動嘴唇,稚氣的臉龐被隱隱約約的照耀,是沉靜的麵容。


    他說的,john已經和他說了無數遍,她閉著眼睛也能響起john碎碎念念又擔憂的言語。


    比起吳靖的謹慎,john的焦躁,她反而平靜了許多。


    ——“我想早點休息。”


    吳靖頓了頓,將她的畫包合上,走過來,含笑望著他,那雙細挑上揚的眉眼藏著一貫的溫柔,他伸手,揉揉她的頭發。


    江九九身子微顫,小小歪頭,不動聲色的躲了幾分距離。


    他若無其事的放下手。


    ——“好,明日我來接你。”


    他說著轉身,邁步,隻是腳步有幾分虛浮,她的三分戒備又軟針刺痛了她的心。


    臨夜,她給葉旬打了個電話。


    電話,打了三遍沒有接通,她心中隱約有些不安,再次撥打的時候,電話那頭歌聲震天,是一個甜美的女聲。


    她愣了愣,問葉旬呢。


    還沒等那個女聲說完,一道冷清嗓音從電話傳來,略帶疲憊和沙啞,似乎隔著電話也能聞到酒氣。


    和以往一樣,她說的多,而他隻是靜靜的聽著。她掛了電話,沒有問,更沒有抱怨為何他明日不能來。


    爾後,第二天,一切正常。


    饒是,吳靖覺得她的臉蒼白的過分,也從那沉靜的麵容,看不出什麽來,他以為她是緊張。


    一大早,john就在門口候著,眼圈上藏著烏青,精神卻很奕奕。


    慎重又慎重檢查著。


    車急速行駛在高速公路上。


    江九九坐在後座上,捧著一碗粥,聽著john說著各位評審大師的喜好。


    她垂眸,小口喝著,突然喉頭一哽。


    那浮動的白粥上多了一份刺眼的殷紅。


    她舔了舔嘴唇。


    ——“怎麽了?太燙了?”她淺淺的笑了笑。


    “無事。”


    握著勺子的手快速的在皺裏攪了攪。


    黑色的賓利在門口穩穩的停下。


    大樓麵前鋪著寬幅紅毯,無數的記者,拿著長槍短炮,眼裏或著急或興奮的的光。


    吳靖替江九九拎著畫包,john走在她的旁邊,阿杜走在最後麵。


    人們陸陸續續進場。


    ——“這人是誰?”


    江九九穿著簡單的純色的外套牛仔褲,臉上什麽妝容都沒有,簡簡單單穿著從記者麵前走過。


    “興許是助理吧。”


    剛進場,興許還沒到比賽時間,來的畫家並不多,記者雖興奮還在等待,見來人了也有幾分懶懶,不過到底是拍了幾張,卻是對著吳靖。


    ——“不。”阿杜皺著眉頭,想要阻止。


    吳靖卻輕輕搖了搖頭:“走吧。”


    阿杜猶豫了片刻,還是跟著跟上了。


    過了半個小時,幾乎所有的參賽的畫家,都擠在一起,門口車來迎往,人聲鼎沸。


    江九九來的早,找了一個偏僻的位置,坐下,獨自避開人群,雙唇緊緊抿著,眉眼淺淡涼薄。


    ——“是不是早飯不和胃口?”


    江九九搖搖頭,隨口說道:“沒事,有些緊張罷了。”


    小畫家陸陸續續的走過來,評委老師,也三三兩兩的走了過號稱美術界的泰鬥們,也一塊攀談起來。


    而這些人大部分江九九都不太認得。


    一些參賽畫家也毫不顧忌的和這些大師攀談起來。


    “吳靖,真的是你!”


    這時走過來一個年歲頗大的婦人,穿著得體的旗袍,眼神很驚喜。


    “江九九也來了?”


    江九九點點頭,這是吳靖的恩師,比起是鬆山大師在水墨畫上的造詣,這位氣質優雅的教授更擅長於田園分的油畫。


    江九九點點頭,叫了一聲老師好,便沉默的站在吳靖的身後。


    顯然,這位李教授看到吳靖很欣喜,拉著他和幾位同行交流起來,半開玩笑道——“可惜,我今天隻是嘉賓,要是我是評委肯定會給你放水。”


    眾人哈哈一笑,都對這個樣貌出色的年輕人有著好感。


    吳靖抿著唇,嘴角有著淺淡的笑意:“那我也該覺得可惜,不過,今日,我也不是來參賽的。”


    江九九坐在一邊,聽著他彬彬有禮的在一群教授裏,從容應對,言語進退得度的優雅,而她那雙大眼睛盯著地麵,似乎在想著什麽。


    他說著轉頭,朝著她的方向望了過去。


    江九九有些意外,迎上一群人目光。


    “今日,我是陪家屬來的。”


    吳靖衝著江九九眨了眨眼睛。


    “女朋友吧。”李教授笑了,眾人也笑了。


    ——“還不是。”


    “那就還是不夠努力。”


    江九九也攢出一絲笑容,對於這種玩笑也沒必要去解釋。


    “小九!”


    江九九背後的肩頭被誰拍了一下,一迴頭正是衝著她笑的開心的朱夢元,還有阮子君。


    “你們怎麽來了?”


    江九九有些意外。


    小君聳聳肩:怕你太慫,特地來給你鎮場子。”


    似乎也沒想到這麽重要的場合為什麽葉旬沒有來。


    她們幾個說話的聲音已經吸引了一些記者的注意力。


    ——“那,那不是,那個——”


    有個小記者抱著相機,傻傻憨憨的喃喃道。


    旁邊的同行拍了他的後背一下:“誰啊。”


    “江九九!”


    小記者頓悟,突然大聲一喊,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若論名聲大,b市,誰能不識江九九。


    “江九九來了,江九九來了。”


    不知有誰高高喊了一聲。


    頓時,那些記者已經一窩蜂的湧了上來,就連幾個還在采訪別的畫家的記者,也紛紛轉移了陣地。


    連家夥都來不及弄走,連拖帶拽的溜過去,留下還在發愣的畫家在原地。


    免不了有外市的幾個畫家和國際上的記者也紛紛好奇的問道——“這是誰啊?”


    “江九九啊。”


    “她很有名嗎?”


    “很有名。”


    “那我們也去看看。”


    於是,包圍圈越來越大,不斷有人朝裏麵擠著。


    不斷的記者擠著話筒大聲的說道——“請問,你是不是來參賽的?”


    “你對你的畫報被撕掉,和網上對您作品的評價有什麽看法?”


    “還有,這次比賽,是否市長也知情?”


    眾人還在擠著,江九九被匆匆趕來的吳靖護在懷裏。


    “等比賽之後,我們會做一個專門的采訪,謝謝。”


    “麻煩讓一讓,謝謝。”


    john大聲的說道,可根本就沒有人聽他的,那些記者還是拚命往裏麵擠。


    評委老師已經入場,走入裁判席,開幕式已經開始,連燈光也已經就位。


    可這些記者還擠在一起。


    “這——”


    台上的主持人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場景,擦了擦臉上的冷汗,有些不知所錯。


    主辦方看著麵前亂糟糟的一團,冷哼了一聲:“怎麽迴事?”


    “好像是為了采訪一個畫家。”


    “胡鬧!哪個畫家,讓我看看。”


    “好像,就是排在最後的那個畫家。”


    過了一刻鍾,眾人才慢慢散開,一段簡段的開幕式套話說過,畫家落座。


    五十八個畫家,來自全球各地,隻有在全球拿過幾個特定比賽獲過獎,並且有推薦票的畫家才能參賽。


    江九九握著自己的號碼牌,默默的走在了最後一個位置,她個子本就不高,這樣的比賽參賽的女子本來就少,便在一堆金發碧眼畫家並不顯眼。


    按照入場順序,她就是最後一個位置,可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


    本市的自然因為她高居不下的關注度,而國際的自然是因為本市的記者的過度追捧


    比賽規則很簡答,出題,十個裁判打分,去掉一個最高分,最低分,選取平均分,平均分最高者為冠。


    比賽第一場。


    臨摹。


    莫奈的日出的印象。


    時間三個小時。


    裁判吹響哨聲,所有畫家都動了起來。


    江九九仰著頭,看了一眼旁邊的攝像機,在看了一眼大屏幕,果然,還真的現場直播。


    裁判吹響哨聲,所有畫家都動了起來。


    她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大屏幕上的這莫奈的這幅畫。


    旁邊有一個沙漏,赤子提示上麵寫著倒計時十分鍾。


    看了雖然說是臨摹,但給了計時時間,說到底,竟然是默寫,一些畫家都在麵麵相覷,已有人小聲在抱怨


    ——什麽嘛?


    大賽的章程上麵,已經給了說明第一場比賽會給一幅畫臨摹,時間是三個小時,根本沒有表明原來就隻給看十分鍾。


    原來就隻給看十分鍾。


    ——“why?it,sajoke?”


    jiohn在看到題目時,也忍不住飆了幾句英文出來。他在場外,一臉擔憂的看著她,他不知道,她有沒有臨摹過這張畫,可莫奈的風格,和她的畫風實在是有些不同,平時,似乎也沒有做過這樣的練習。


    “小九,要加油啊。”


    夢元手握緊,眼睛盯著江九九,為她打氣。


    “她沒有畫過嗎?”


    小君開口問,卻是問他的旁邊的吳靖,口氣頗為熟稔。


    而一邊的夢元和john都提起一顆心,沒有發現他們之間的奇怪。


    “沒有。”


    所有畫家,腹誹吐槽歸吐槽,可還是對著大屏幕的那幅原畫,掏出紙和筆,慢慢勾勒出大概的輪廓。


    隻有江九九,一個人靜靜的坐著,什麽也不做,隻是靜靜的看著那副畫。


    她看了十分鍾。


    連john也忍不住擔憂的小聲的問——“她該不會是嚇傻掉了吧。”


    吳靖的眸光淡淡落在她身上,輕輕的聲音卻篤定——“不會。”


    場外的幾個記者也舉起攝像機,想要好好拍了一拍這位飽受爭議的畫家風采,舉了半天,卻發現她連動都不動,完全就是一副在發呆的樣子。


    ——“什麽嘛。”


    “該不會是不會畫吧。”


    十分鍾一過,江九九幹脆閉起了眼睛,連畫盒都沒打開。


    這讓一群記者,給驚掉了下巴。


    ——“這,——什麽情況。”


    “我就說這畫家不行吧,畫風詭異又奇怪,算了吧。”


    “就是,丟人現眼。”


    江九九的奇怪之處引起了旁邊的畫家的幾分注意力,他們或許不知道江九九的名號,但,見一群記者都圍著她轉,還以為是很有名的畫家,居然是個繡花枕頭。


    他們心裏雖想著,手上動作不慢。


    短短的十分鍾過去了,已經鋪完了大色調,有幾個動作快的連光線都已經標示了出來。


    而江九九依舊都沒有動。


    半個小時過去了。


    她依舊,穩如泰山般的坐著。


    和前半個小時比,她唯一的變化就是仰著頭的微微垂了些,眼睛閉了起來。


    連john雖然相信她的畫技,但到底從來沒見過她臨摹,都有些沉不住氣。


    而比起現場直播的另一邊,網上已經炸了。


    且不說這個比賽在國際上頗有些聲譽,就連江九九這樣的風頭,加上最近國民的關注度,不少電視台知道她要參賽臨時拍了記者過來,就連網上也有了直播。


    ——“這,不是來玩兒的。”


    “就是,丟人現眼。”


    “是不是太緊張了?”


    “我看上不會畫吧。”


    江九九的奇怪之處引起了旁邊的畫家的幾分注意力,他們或許不知道江九九的名號,但見一群記者都圍著她轉,還以為是很有名的畫家,居然是個繡花枕頭。


    他們心裏雖想著,手上動作不慢。


    短短的十分鍾過去了,已經鋪完了大色調,有幾個動作快的連光暈都已經標示了出來。這讓一群記者,給驚掉了下巴。


    而比起現場直播的另一邊,網上已經炸了。


    ——她在搞什麽?所有人都一臉茫然。比起一臉暴躁費解的群眾,場中的江九九要顯得淡定了許多。


    她將莫奈的畫快速的分析。


    日出印象,是莫奈的經典之作,作為印象派畫作的鼻祖,這幅名畫的存在首先突破了傳統題材和構圖的限製,完全一視覺經驗的感知為出發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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