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九九肚子咕咕叫,這麽長時間沒吃飯,意識稍稍清醒一下,瞬間胃裏空蕩蕩的,麵對麵前有些黑漆漆的粥,即使是賣相不太好,頓時食指大動。


    “這是什麽這麽苦?”


    江九九喝了一口居然還有些熱乎的粥,昂頭,一臉苦兮兮的表情。


    “這是遲遠從景苑拿迴來的,說是葉旬的燉的粥,加了些中藥。”


    朱夢元解釋:“暖胃的——葉旬說你一下子睡這麽久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


    “啊——這也忒苦了些。”


    江九九繼續撓著亂糟糟的頭發,嘴裏抱怨歸抱怨,還是手上端起飯盒,拿著勺子大口舀著喝。


    難喝是難喝了些,畢竟是他們家大神第一次下廚給她做的吃的,再怎麽難吃也要全部吃完的。


    “他來找我了嗎?還有沒有和你們說什麽——”


    她想起了什麽,眸色黑黑亮亮的,水色明燦。


    “可能在忙吧,我這兩天不過才見過遲遠一麵而已。”


    朱夢元搖搖頭,見她醒了,看起來也沒什麽事,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打開了電腦,有一搭沒一搭的應幾句。


    江九九吃飽喝足了,一把抹了抹嘴唇,從床上翻下來,扯了一把身上亂糟糟粘乎乎的衣服,感覺身上粘粘的,自己都有幾分嫌棄——


    “我要去洗澡,有一起的嗎?”


    兩個同時搖了搖頭。


    她抱了洗漱用品站在宿舍門口的窗台上——


    驀的,扭頭。


    伸出手在棉質的襯衫摸了摸——手指僵硬的停在了胸口。


    “小九——你愣著幹啥呢。”


    小君出來倒水,看見站在門口呆若木雞的江九九,用胳膊碰了碰她的手肘,隨口問道。


    “我好像忘記飯卡放哪兒了。”


    江九九聞言,微笑,輕語。


    “啊——不就在你手上嗎?”


    小君迷糊了。


    “我忘了,這就去了。”


    她吸了一口氣,露出清淺的笑容。


    小君搖搖頭——是她的錯覺嗎,望著她遠去的背影,總覺得她今天有點不太正常。


    在樓道口看不見的位置。


    江九九輕輕的唿吸,心裏告誡自己要冷靜,想著心平氣和,卻發現,漸染的一秒的唿吸都可能變成無法平息的紊亂。


    她停止了腳步,猛地扯下,那解了一個紐扣的襯衫,放在鼻尖嗅了嗅——


    果然,這是件新衣,上次吃飯時無意濺上的一小滴油漬也消失不見了。


    她顫抖的手指,低頭,半解的衣衫下,看見自己雪白的胸脯上零亂的吻痕——亂七八糟的一片。


    這也不是葉旬留下的。


    那個下午暈倒前的所有事情,如同卡了帶的電影膠卷,無聲的在放著她不知情的部分。


    無人胡同,哭泣趙子嶽,憤怒的男人,斷了五指的王倩,還有……


    還有什麽……


    她覺得自己的血液都在逆流,有些困難的站起身來。


    慢慢的合上外套,手心攥了攥旁邊樓梯的扶手,耳畔轟鳴,一步步的無意識的下了台階,用手摸了摸的頭上,向後退了一步。


    撞上牆壁嗎?


    啊——還有個包。


    “小九,這麽早就去洗澡啊。”


    樓道上有相熟的同學到了招唿,她什麽都沒聽見,有什麽東西,在胸口唿之欲出,壓在胸口,揣的有些承受不住的重量——再也找不到唿吸的出口。


    腦中隻有一個念頭——忘記它,忘記它,忘記它好不好,就當什麽事情都沒發生行不行。


    她仰頭看了眼,浴室的招牌,脫衣服,試著溫度,打開淋浴頭,拿起花傘,用手心試著溫度。


    她的動作隻餘下一片機械。


    安靜的,浴室裏隻剩下緩緩的水流聲。


    “小九——這麽早就來洗澡啊。”


    她努力扯了一下嘴角,無意識的點著頭,花傘下急速流動的水流,掩著的麵孔:“是呀。”


    “平時看不出葉旬是這麽粗暴的一個人——果然是情難自禁啊。”


    徐迪曖昧的衝她笑笑,顯然想起之前的飯桌上。


    葉旬漂亮的眼睛閃爍著動人的光芒,半邊嘴角漫舒,從眼裏心裏滿是愉悅的笑意,從這樣的男人嘴裏說出的情難自禁的四個字,著實太令人難忘了,忍不住掩唇打趣道。


    江九九點點頭,認真的傾聽,呢喃道:“是呀,情難自禁呢。”


    那個平時冷淡自傲耀眼好看的男生是說過這樣的話呢,她也記得呢。


    她緩緩閉起眼眼睛,想起——剛剛在樓梯口撞上的那個包,很疼,起初沒有感受到,無意識摸到後腦勺的時候,感受到了——洶湧的淚水順著仰麵而來的水流融為一體,那樣磅礴的淚水,還天真的以為——被淚水洗滌過的身體就能像鳳凰浴火般得到救贖。


    她局促不安的雙手,抬起,放下,撫上胸口的肌膚,顫抖的睫毛,沒有勇氣再看一眼。


    沉默著,取了洗發膏——輕輕的在手心揉著,在胸口揉了許久,許久,柔軟的肌膚上瞬間紅了一片,閉著眼睛,依舊是陌生的味道。


    難聞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一切沒想起來的,不該想起來的,都想起來了——


    那雙手,撕扯著她的衣服——“啪嗒——”


    她全都想起來,那是紐扣在地上滾動的聲音,還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女人的聲音,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的遙遠,很吵。


    那些細碎斷續的觸覺,細節,一點點的拚湊在一起,隻剩下令人惡心,恐懼,難以忘懷的,記憶。


    她沒有上過生理課,生理老師大概永遠都在請假,她如何知道,當一個女生變成一個女人的時候需要經曆什麽,是鈍痛還是刺痛,還是她身上一股子說不出來的滯澀感,那片,來自除了她自己以外的抗拒。


    她可以努力學習爭取拿到獎學金,她可以努力畫畫,可以賺錢給他買好多排骨吃,也會別別扭扭的學著別的女生一樣開始在臉上塗塗抹抹的買好看的衣服,達到與他相配的位置,可明明她都已經這樣努力了呀。


    那樣美好善良美麗的人,在她心裏把天底下所有的美好詞匯都安在他身上都不為過的人,已經完全屬於他的少年,她該怎麽才能告訴他,這個連別人用一下毛巾都會丟棄的少年——


    她要該怎麽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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