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發生在六年前。


    一早起來,a市還在下雪,白茫茫一片,保潔阿姨正在努力清掃路上的積雪,還有義工不斷的在雪上撒鹽。


    江九九和同行的同學來到了一家早餐店,店不大,人卻很多,到處彌漫著白色的蒸汽。


    江九九和同學都放下了背著的畫具,心滿意足的吃著滾熱的赤豆元宵,點一籠小籠包,就著熱豆漿。


    赤豆甜度剛好,元宵軟糯香甜,小籠包裏肉香撲鼻,連普通的豆漿都有股淡淡的醇香。


    往來的行人都是像來京趕考的秀才,出租車塞滿了這條並不寬敞的四岔路口,司機不停的按喇叭,聲音嘈雜的令人厭煩。


    有一個司機下車來和另外一個司機對話,手舞足蹈的樣子不知道在說什麽,聽不懂當地話,看表情很生氣。


    每個考生都背著大大的畫包,手裏拿著顏料盒。


    畫色彩的水桶沒地方塞,就掛在了畫包上,有的係在了衣服旁背包旁,紅的紅黃的黃,走起路來砰砰的響,看起來有點搞笑。


    江九九看著自己掛在畫架上紅色的水桶,又放棄了這種想笑的想法,每個人的神色匆匆,隨行的家長也是一種大戰在即的凝重。


    道路兩旁的樹上不斷抖落下來雪花,望著遠處灰暗的天空,心裏有股子說不出來的憂傷,不知這雪什麽時候能停。


    吃完早飯,重新背起畫具,江九九和同學打聲招唿就離開,開始尋找自己的考場。


    考場的安排貼在校門口,很多家長和考生都站在那兒,江九九護著畫包擠進去,考點外麵一大塊的告示牌上沒有自己的名字,隨即又認真的仔細的重頭看到尾,還是沒有。


    有一種很恐慌的感覺從心底裏冒出來。那一刻開始仿佛意識到了什麽,思緒漸漸變得清楚。


    江九九想很少會和班裏的同學在一個考點參加考試,因為一般一個考點的學校都是差不多排名。


    自己參加單招是為了衝刺好一點大學,和班裏大多數的同學目標不太一樣。


    她,走錯考點了。江九九的心突然沉了下去,現在距離她的考試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攔車到達另外一個考點後再去尋找什麽考場,還要打水,弄好畫架,肯定是來不及了。


    江九九走出了考點,外麵的人潮已經散了。


    她背著畫具,手套被落下的雪花浸濕了,冰冰的粘粘人讓人很不舒服,外麵的行人散了大半,明明是早上,望著昏暗的天空卻感覺行走在黑暗之前,一滴淚珠順著臉頰緩緩落下。


    父母離別前的殷殷囑托好像還曆曆在目。


    爸爸說你個子小背不動這麽多東西,她固執地說她背得動。爸爸笑她屁大點人,她踮起腳,抬頭挺胸的在客廳踱步。


    爸爸說一背畫包連人都看不到,都被擋住了,她叉著腰,背起所有的行囊,爸爸說她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怎麽出門,她拿出手機裏的指南針......江爸爸江媽媽看著耍寶的江九九,眼底盡是藏不住的擔憂。


    江九九一個人蹲在路邊心情低落,腦子裏思緒翻湧,好像是想了很多,又像什麽都沒有想,完全沒有發現旁邊正走過來一個女人。


    頭頂上感覺被什麽遮住了光線。


    江九九慢慢的抬起頭,帶著一絲迷惑,鼻涕眼淚還糊在臉上,愣愣的看著那個中年婦人。


    她站的地方逆光,看不清表情。她也蹲著江看九九,帶著擔憂的目光,像是想到了什麽急急忙忙從包裏掏出一包麵紙。


    江九九都不太記得她和她說了什麽,隻記得那包紙說不出來的好聞。淡淡的,好像在哪裏聞到過。


    江九九拿著自己的手機,不知道什麽時候撥通了家裏的電話,通話顯示已經十幾分鍾了,她擦擦眼淚趕緊把手機靠在耳朵旁,電話的另一端江爸爸江媽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聽見九九在電話那頭哭,兩個人如坐針氈,焦急萬分,叫了半天也沒人迴答。


    江九九一聽到爸爸媽媽的聲音就又開始哽咽。“爸媽,我走錯考場了。”這個時候,那個阿姨已經叫了她的丈夫,好心的說:“小姑娘,我是來送我兒子考試的,他已經進去了,我送你去考場吧。”


    其實那天發生的事情已經有一些模糊,很多細節已經想不起來了,但很清楚阿姨的手很溫暖,捂熱了她冰冰的小手。


    那天江九九上了車,阿姨幫她拿著畫具和她一起坐在後座柔聲安慰她,叔叔在前麵開車一直在說:來得及來得及,不要怕。”


    她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什麽都想了好像什麽都沒想,阿姨握著她的手,眼睛盯著她催促著“哪個考點?”江九九一著急,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心裏越想越著急,竟怎麽也想不出來。


    電話一直都沒有掛,爸爸媽媽擔心她被人拐賣,表現的異常緊張,不住地拉著江九九問東問西。


    直到這個阿姨拍了江九九準考證的照片,發給朋友,去問考點,才知道在哪裏考試。


    到達考場的時候已經到了考試時間了。江九九擦擦眼淚,對阿姨說:“阿姨,要不算了吧,沒關係的。”


    阿姨長相普通,卻自有一種渾然一體的慈愛與威嚴。


    她握了握九九的手:“孩子,沒到最後一刻,不要輕易放棄,開考十五分鍾內內,還有機會。”


    說完就拉著九九的手在這所陌生的校園裏開始狂奔,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幾朵雪花落在她的頭發上。


    她幾乎背著所有的畫具,畫包旁邊的紅水桶隨著步伐的加快,晃的砰砰的響聲,她的神情看起來比江九九還要緊張,因為跑的太快喘著粗氣。


    像定時炸彈快要爆炸一樣,江九九在最後一分鍾的時候到達了考場,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完成了考試。


    那一天,是江爸爸江媽媽過的最心驚膽戰的一天。


    沒有來得及問電話號碼,也沒記得車牌號,也忘了認真的說謝謝。


    後來九九依舊背著大大畫包穿梭在這所陌生的城市,有時候還是會坐錯公交車,丟掉地鐵票,分不清東南西北,對於這個城市九九有了莫名的好感,大概是因為一個人,她就像冬天裏最溫暖的陽光。


    江九九也不記得這是多少次江媽媽在飯桌上說起這位好心的夫婦,一直很遺憾沒有留下聯係方式,好好去道個謝。有的時候也會開玩笑說:“他們不是有兒子,幹脆讓九九嫁過去。”


    江九九拿著筷子戳著米飯拖長著聲音:“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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