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門窗關上,別留縫!”


    此時的王婆神情異常嚴肅,我和她的孫子也受之影響,變得十分嚴謹了起來。


    關進門窗之後整個室內瞬間就變得無比昏暗,過了一會兒王婆拿了兩支點燃的長明燈和一碗清水擺在了廳堂正中央的桌子上,接著她又去隔壁的房間抓了一把大米來,等將那些米全都灑在地上之後她看了我一眼說:“將那女娃子放在地上,讓她的背部壓著那些米。”


    我聽了之後並沒有問為什麽,隻是點點頭然後將胡水蓉放在了滿是大米的地板上。


    最後一步,王婆將一根紅繩固定在了桌子的底板處,然後讓我和她的孫子一人牽著一端,形成了三角形的陣勢,並且將胡水蓉給框在了裏麵。


    這一做法為的是防止在走陰過程中發生的意外事件,如果談判失敗,那隻鬼也不至於跑出來,因為這三星紅繩陣絕不是擺設……當然了,級別夠高的鬼另算。


    在長明燈的映照之下,牆上出現了我和那小男生還有王婆的影子,此時的氣氛很是詭異,接下來王婆掏出一張符紙放在長明燈的燈芯上點著了,然後將符紙的灰燼扔在了碗中的清水裏,待那碗清水變渾濁後,她又拿手指沾了沾那碗水並且灑到了胡水蓉的額頭上。


    我哪裏見過這種場麵啊,全程都站在邊上緊握著紅繩不敢喘氣,此時我的心裏對纏著胡水蓉的那隻鬼充滿了好奇,想必能讓王婆動此陣勢的鬼一定不簡單。


    就在我愣神的時候,王婆念起了咒語,雖然我聽不懂,但感覺和上次在別人家中梁半仙念的咒語有那麽些類似。


    大概念了兩三分鍾吧,剛開始的時候一點動靜都沒有,可到後麵我就感覺越來越不對勁了,因為四周的溫度竟然逐漸開始下降了!


    唿……


    一陣陰風吹過,我猛地打了個哆嗦,同時整個人也差點叫了出來。


    但我這並不是冷的,而是被嚇的!因為此時的胡水蓉居然從地上直直地坐了起來!就像電影裏的僵屍出棺一樣!!!


    看見胡水蓉坐了起來,我試探性地輕聲問了一句:“蓉蓉……你感覺好點了嗎?”


    但她並沒有理我,而是垂著腦袋一動不動地坐在地上,我看不見她的臉,再加上此時她是披頭散發的,那樣子像極了恐怖片裏的貞子……


    這時王婆開口了,她盯著坐在地上的胡水蓉說道:“這次請你上來呢,是想同你協商一起解決問題來著,你為什麽要纏著這個女娃子呢?”


    過了一會兒,胡水蓉終於開口了,她說:“我在白沙村外已經遊蕩幾十年了,原本是受了冤屈,穿了紅衣自殺化為厲鬼報仇,誰曾想報仇之後竟不能投胎,化了戾氣,暴屍荒野,地府不收,隻能化為遊魂野鬼,後來我的墓被人挖了,屍骨被野狗刨了出來,扔在白樺樹林中,那天是她踩了我的屍骨,我才跟著她迴來的……”


    胡水蓉的聲音變了,變成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聲音,所以現在這隻鬼就附在了她身上,現在我們需要做的就是讓這隻女鬼離開她的身體,不然任何的辦法都隻是治根不治本。


    王婆聽了又繼續問道:“既然這樣,那是小孩子不懂事的無意之舉,你要怎樣才肯離開她的身體呢?”


    胡水蓉突然笑了起來,那笑聲顯得十分無奈,也十分的淒涼,笑完之後她又歎了口氣說:“念在她是無心之舉的份上,我也不難為她,隻要她幫我建個新墳,再將我的屍骨放迴墓裏,那我就會離開了。”


    王婆聽完之後看了我一眼,意思是讓我表態,那我還能說什麽?我能說不麽?本來胡水蓉就是因為找我才被鬼纏上的,所以別說建新墳了,就算是建個後花園那我也得認啊!


    見我答應了,王婆點了點頭說:“你說的這些我都會讓人去辦的,希望你不要再纏著這孩子了,以後多做些善事,或許下輩子還能投胎去個好人家。”


    “投胎……我還能投胎麽?地府不收我,天庭不要我,我隻能留在人間繼續做孤魂野鬼……”停頓了一會兒之後,那隻女鬼突然想到了什麽,又繼續說:“你不是吃陰間飯的麽?你不是走陰婆麽?你一定有辦法幫我的對吧?你在陰間一定有熟人可以幫我的對吧?!求求你幫幫我吧!!!我不想再做孤魂野鬼了!求求你!幫幫我吧!!!”


    眼看著這隻女鬼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場麵差點就控製不住了,王婆隻好答應道:“好好好,我幫你便是了,但你也要答應我,投了胎之後下輩子要多做善事,不然死後連鬼都做不了,要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受盡刀山火海之苦,還要進入畜生道曆經七七四十九個輪迴才能繼續做人!”


    這……要不要這麽狠啊?十八層地獄雪螢帶我去看過,那裏麵整天都是鬼哭狼嚎的,叫得可慘了,還要進入畜生道當四十九迴畜生才能繼續投人胎,真是想想都可怕啊。


    但那隻女鬼可不想那麽多,本來就已經做了幾十年的遊魂野鬼了,現在好不容易有個千載難逢的投胎機會在眼前她又豈能錯過?於是她趕緊點頭答應了,完了還對王婆千恩萬謝地磕頭,那聲音老響了,光是聽著都感覺疼,但那好像不是她自己的身體吧?!那可是我家胡水蓉的肉身啊!疼的又不是她,這也太尼瑪了吧?!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迴去吧!答應你的事我都會盡快叫人去辦的,你也一定要記住你答應我的事,要是敢違約的話,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王婆好霸氣,愣是把那隻女鬼給說得服服帖帖的,相信胡水蓉也很快就能好起來了,那我們也該迴去了,畢竟死者為大,答應人家的事可不能擱著。


    過了一會兒之後,胡水蓉就躺了下去,與此同時我能感覺四周的溫度又逐漸變了迴來,這應該就表明那隻女鬼已經走了,再等我將胡水蓉抱起來的時候,竟然看見她身體下壓著的那些原本雪白的大米都已經變成了黑色……


    “婆啊,這下就沒事了吧?”


    王婆盯著胡水蓉看了很久,才緩緩地說:“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沒事了,最主要的還是要看那隻女鬼答應我的話算不算數了!”


    “那她什麽時候才能醒?”


    王婆走到我身邊伸手摸了摸胡水蓉的腦門,然後又蹭了蹭她的胸口說:“身體裏的陰氣已經逐漸開始褪去了,過一陣子就會醒的。”


    我點了點頭,心想既然問題解決了,那麽接下來就該談錢的事了,之前聽林伯伯的那個老朋友說王婆走陰收費比較高,那麽她到底會收我多少呢?會不會看在我認她做婆的份上給我打個親情折扣呢?


    於是我情真意切地看著王婆問:“婆啊,這次麻煩您了,要收多少錢,您開個價吧!”


    王婆聽了對我眯起眼睛笑了起來,這讓我瞬間就想起了梁大仙的招牌表情,簡直一模一樣啊!


    梁大仙每次對我這樣眯著眼睛笑,就準沒什麽好事發生,現在王婆也這樣,難不成她要來個獅子大開口,要收我幾百萬?!


    想到這裏我不禁咽了口唾沫,渾身的冷汗也瞬間冒了出來,但王婆卻轉過身朝著她的孫兒點了點頭,那小男生看見了立馬心領神會,然後走進內屋拿了張紙條遞到了我的手上。


    我低下頭看了一眼,那上麵寫的是一串數字,應該是銀行賬戶的號碼。


    這時王婆開口了:“這上麵寫的是農村信用社的銀行賬號,至於往裏頭打多少錢,就看你的心意了。”


    看我的心意……說實話我最不想聽到的就是這句話了,你好歹也說個準數讓我的心裏也有個底吧?!現在弄得我尷尬到了極點,給少了又不是,給多了我又拿不出,這不是明擺著要狠宰我一頓麽?!


    王婆啊王婆,果然是老謀深算,你的這句看我心意簡直讓我想砍價都不知道該從哪開始砍啊!現在完全變成我被動了……哎!好像一直都是我被動吧?果然薑還是老的辣,我們這些小年輕在他們這群老家夥的麵前根本就不夠看的。


    沒辦法,既然請了人家幫忙,那該付的錢還得付,再怎麽的咱也得圖個心安理得對吧?於是我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給老爸,他接了之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喂?兒子啊!我正打算找你呢!今天晚上陪老爸去吃頓飯吧?有個客戶想請咱一家人吃飯來著,你老媽現在在廣州迴不來我就隻能喊你了……”


    沒等他說完,我哀怨了一聲:“爸……我現在沒在樂平,在哈爾濱……!”


    我說完之後老爸那邊瞬間就沒了聲音,這也正和我預料的一樣,相信此時他一定被那三個字給震驚了,所以才會如此安靜的,因為哈爾濱這座城市帶給他的感觸實在是太深了。


    其實不止是他,我又何嚐不是如此呢?老爸年輕的時候從樂平獨自北上來到了這座陌生的城市,不久邂逅了自己的第一位戀人,盡管兩人互相愛慕著,但最終卻沒能走到一起,最後隻能帶著無奈離開……


    而我呢?我從小就生長在南方,從來都沒有過北上的想法,哈爾濱這三個字對我來說是那麽的遙不可及,那時的我對哈爾濱充滿了懵懂,一直以為那是個冰天雪地的地方,一天到晚除了下雪還是下雪,就沒別的了。


    可誰曾想,到了老爸當時的那個年齡,所謂的二十歲,我竟然帶著自己的幾個親人跟著自己的兩位師父來到了這座城市……


    哈爾濱啊哈爾濱,你就像是魔咒一樣死纏著我的家族,從我的老爸開始,帶給他心酸無奈的迴憶,現在又輪到了我……


    在你的詛咒安排下,我毫無防備地來到了這裏,又毫無防備地失去了我的師父和雨汐,經曆了親人之間的生離死別之後,原本以為我和你之間的孽緣會因此而結束,卻不曾想,這一切的一切才剛剛開始……


    現在,我又來到了這裏,難道我白雲風這輩子就應該淪陷在這座城市裏麽?你帶給我白家父子的苦難和折磨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將所有的痛苦都扔給我一個人吧!我真的不想我的女兒長大以後也同樣背負著你對我們白家的詛咒來這座城市受苦了!!!


    ……


    ……


    ……


    不光是老爸那邊,連我這邊都沉默了很久,包括王婆和她的孫兒都站在我的身邊默不作聲,就連屋外的胡七妹也一直都沒了聲音,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終於,老爸再次開口了:“你又去那邊做什麽?”


    這迴他的語氣變得十分嚴肅,但盡管如此我還是從中聽出了對我的擔憂,於是我也換了一種極度認真的語氣對他說:“上迴在這邊還有事情沒辦完,所以這次又迴來了……”停了一會兒,我又說:“老爸,這次我需要些錢,身上沒帶現金,隻能向您開口了……”


    老爸聽了之後笑了起來,笑得非常爽朗,然後他說:“有需要就直說,咱倆誰跟誰啊?需要多少錢盡管開口,我現在就給你打過去!兒子吩咐的事情可不能耽誤嘍!”


    “不!老爸,別打我卡上,我現在報賬號給你,你幫我查一下這個賬戶吧!”


    說完我就將紙上的賬號報了過去,過了一分鍾老爸迴話了:“哈爾濱希望工程貧困山區陽光小學助學項目?兒子你這是要學雷鋒做好事啊?”


    “啊?!助學項目?!搞錯了吧?!”我一聽也懵了,當我迴過頭去看向王婆時,她卻平靜地對我點了點頭,這時她的孫兒解釋說:“奶奶把所有掙的錢都捐出去了,她想讓山裏的娃娃都能夠去上學。”


    聽完他的這麽一解釋,我頓時就愣住了,難怪之前那老人會說王婆收費高,原來是我錯怪她了,剛才我還嫌她宰我來著,現在看來這都是有原因的,王婆是個好人。


    想到這裏我抿了抿嘴唇,然後對老爸說:“沒有錯,老爸,往裏麵打十五萬吧!就當做是咱們父子的一點心意。”


    說實話,十五萬已經不少了,我所能做的隻有這些,而且我還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做,我還要幫那隻女鬼修一座墳墓,這也需要錢,我的卡裏還剩下不到兩萬塊,想修座好一點的墳墓是遠遠不夠的,於是我再次對老爸開口要了五萬,一共二十萬,這是我來一趟六道溝所有的開銷,雖然數額挺大的,但我卻一點也不後悔。


    在掛電話的時候,我笑著對老爸說:“老爸,謝謝您!”


    老爸也笑了起來:“咱倆誰跟誰?用不著說這個!哎對了,兒子啊……”


    “嗯?”


    “你這次去哈爾濱,有沒有去看望……看望一下……”


    聽著老爸那畏畏縮縮的語氣,我立馬就猜到了他的意思,於是一邊笑著一邊說:“放心吧老爸!我一定會去看望慧蓮阿姨的!等見到了她我讓她跟你通電話!”


    哎,好不容易來趟哈爾濱怎麽可能會把你的老情人給忘了嘛?!不過話又說迴來,我的老情人現在又在哪呢……


    最後在臨走的時候,王婆和她的孫兒說要送我。等我們走出屋子,看見胡七妹仍然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從開始到現在,差不多站了也有一個小時了吧?可真委屈她了。


    “婆啊,放了她吧,相信站了這麽久她也知道錯了。”我對王婆求情道。


    王婆笑了兩聲,然後用拐棍點了胡七妹兩下,解開穴道之後胡七妹一個重心不穩,立馬就趴在了地上。


    我見了趕緊跑上前將她扶了起來,接著王婆對胡七妹說:“小妮子,你記住咯!有脾氣是好事,但你得學會控製它,不然到最後吃虧的還是你自己。”


    這迴胡七妹聽了並沒有反駁王婆,而是心有餘悸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低下了頭。


    我見了在心裏挺樂嗬的,原來她胡七妹也有服軟的時候啊,看來能降得住她的,始終還是那些老前輩啊。


    “那……婆啊,我們也該迴去了,謝謝您幫我們,下次見麵不知道會是多久以後,您要多多保重身體呢!”


    但王婆卻笑著對我說:“你我緣分未盡,遲早還會再次見麵的。”


    “真的啊?!那我以後要是再遇到什麽麻煩,還來找您!”


    “嗬嗬,好!我的乖外孫,婆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快和婆說說你叫什麽名字啊?”


    我得意地笑著說:“我叫白雲風!白是白雲的白!雲是白雲的雲!風是白雲風的風!”


    王婆聽了也哈哈大笑了起來,一邊笑還一邊摸著我的頭說我可愛什麽的,把我給弄得怪不好意思的。


    在臨走的時候,王婆還塞了兩個護身符在我的手裏並告訴我說,一個給胡水蓉,一個給我,希望我們下次再來找她的時候,兩個人都是平平安安的。


    我笑著答應了她,同時在心裏也對這次來六道溝結識這位老前輩的良緣感到無比慶幸。


    等我迴樂平之後,一定會對璐璐說:在哈爾濱,有個叫三江原的地方,在三江原的深處,有個叫六道溝的村落,在那裏,住著一個非常有本事的走陰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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