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瀲瀲其實一點兒都不想當英雄。


    但她更不是一個見死不救的懦夫。


    靡顏教俘虜了一整個村子的凡人,前方等待他們的命運不知是何等的殘酷。傅瀲瀲想著,若是實在救不了所有人,哪怕將人群中那幾個孩子帶走總比全群覆沒要好。


    隻是這敵我雙方實力差距太過懸殊,必不可強攻,隻能夠智取。她看著魔教眾人漸漸消失在視線中,心裏飛快地製定著計劃。


    ……


    靡顏教此行的頭目是左魔使夏如霜,雖然他隻有心動期的修為,但憑借一張出色的皮囊得到了醉心魔君的萬般寵愛,也因此坐穩了靡顏教左使的位置。


    即便教中許多人對此不服,但醉心魔君性情乖張暴戾,大家即使心有不滿也隻能統統咽進肚子裏。


    喜著豔麗華裳的夏如霜以前是隻個青樓裏的小倌,撞了八輩子的大運遇到了醉心魔君,又因此離開青樓成為一名修士。隻要魔君大人心裏還有他一席之地,夏如霜在靡顏教就永遠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他以前在青樓裏見過的臉色可比現在多多了,教中其他人怎麽想的,他根本就不在乎。


    這位尊貴的魔使大人坐在由八位苦力魔修抬著的轎子上,滿臉的慵懶神色。


    天色擦黑,靡顏教眾人找了塊平地紮了營寨準備過夜休息。


    倒不是他們有多體諒凡人的體力和精神,而是南羅州夜晚的山裏,到處都是伺機而動的覓食猛獸。他們帶著這樣浩浩蕩蕩的一大群凡人,若是強行穿越山林,怕是得損失慘重。


    魔君大人可是叮囑過夏如霜,如今他們很需要這些凡人,必須盡量減少傷亡。


    到目前為止,夏如霜也確實將他的命令完成的很漂亮。


    夏如霜半躺在臨時搭建的臥榻上,支著頭觀察著圍坐在篝火旁的凡人。他擦著精致粉黛的眉眼充滿了對凡間生活的緬懷神色,以及對這些人微不可查的一絲憐憫。


    “你,過來。”


    魔使大人突然從袖中伸出了一支塗著大紅蔻丹的手,衝著人群裏一個小男孩勾了勾細白的手指。


    男孩瑟縮在他母親的懷裏,抓著母親的胳膊不願意鬆手,怯怯地望著夏如霜。


    “元兒,左使大人叫你呢……快過去吧,沒事的。”那位母親低頭哄著她的兒子,試圖把他放到地上,而小男孩死死抱著母親的手臂,就是不願上前。


    元兒的娘親無奈,隻好親自將孩子抱了過去。


    “元兒,還不快叫左使大人。”


    不管元兒的娘親怎麽給自己的孩子使眼色,元兒就是閉著嘴巴一聲不吭。


    夏如霜漂亮的眼睛眯起,和善地說道:“無妨。”


    他撫摸著孩子雖然稚嫩,卻已初現清秀容貌的麵龐,柔聲的說:“這孩子與我當年……頗有幾分相像。”


    元兒娘親以為左使大人對自家孩子青眼有加,笑容剛剛綻開,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夏如霜忽然變了臉色。


    他鮮紅的指甲在男孩的臉頰上留下了四道可怖的血痕,傷痕邊緣皮開肉綻,鮮血正汩汩地流下。


    元兒和他的娘親都嚇得呆愣了許久,男孩才後知後覺地爆發出哭泣。


    “娘,娘親……元兒疼……”元兒原本清秀的臉龐鮮紅可怖,看的他娘親心口疼痛不已。


    女人卻沒有第一時間去處理兒子的傷口,而是選擇捂住了元兒的嘴,將他的嗚咽掩在了指縫後麵。


    她當場跪下不住地對著夏如霜磕頭,“左使大人,民女錯了民女有罪……民女的兒子也有罪,您看在他還是個孩子的份上饒了他吧……”


    “咚咚咚”,她的頭重重地迎擊著地麵,砂石將她的額頭碰的鮮血淋漓。她是如此地誠心誠意,雖然她並不知道兒子錯在何處。


    夏如霜淡漠地欣賞著這村婦的表演,“萬幸的是,我答應了魔君大人,要‘好好’看管你們。”


    他恢複了笑意盈盈的表情,神色變化如臉譜把戲一般陰晴不定。


    “所以放心吧,你們誰也不會死。”他吹了吹自己指尖凝固的鮮血,像是在享受那特殊的鐵鏽味。


    “對了……他臉上的傷不許碰,誰都不準給他治。”夏如霜眼裏的光芒柔媚又殘忍,“敢像我,也要看有沒有那個命吧。”


    說完,他示意兩邊守著的的魔教侍衛為他布置簾子。


    “我乏了,不要來打擾我。”


    “是!”附近的十多位魔教徒聞言四散而開,紛紛找地方也各自歇息去了。


    那群凡人被魔教眾人看守在中央,那婦女滿臉驚惶地抱著自己受傷的兒子,母子二人在黑暗中低聲啜泣。女人沒時間顧及自己的傷勢,耳朵裏都是小兒子痛苦的呻吟,身為母親的她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魔使大人說不準給孩子治傷,她便隻敢用帕子為孩子擦了擦臉上的血跡。


    “娘親……元兒好疼……”


    孩子雖小,其實也已經懂了幾分事理。他從心底產生了對夏如霜的恐懼,努力的在壓低自己的哭泣聲,隻能發出像小動物般低低的嗚咽。


    “元兒乖,娘去給你拿糖吃。”


    女人小聲安慰著自己的兒子,搖搖晃晃地起身想去找自己的包裹,摸黑間撞上一個人。


    她抬頭發現是個魔教的修士大人,穿著靡顏教特製的紫黑色袍子,兜帽將他的麵龐遮的嚴嚴實實。除了身形瘦小了些,他看起來與這隊伍裏其他的修士大人並沒有什麽不同。


    “咳。”那位修士咳嗽一聲,側過身碰了下婦人的肩膀。


    經過剛才的事情,婦人早就宛如驚弓之鳥,剛想跪下磕頭道歉,就發現自己懷中多了一個白瓷瓶子,瓷瓶上用青色顏料畫著一個奇怪的符號。


    那撞了她的修士大人也不開口,就靜靜地站在她身前。


    婦人驚訝間,小心地拔了白瓷瓶的的塞子,低頭聞了聞。


    一股沁人心脾的藥香頓時令她濕潤了眼眶。


    這位特別的魔修大人衝她擺了擺手,她會意地點點頭,默不作聲地坐下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暗中偷偷地給兒子口中塞了一顆藥丸。


    元兒原本麵色發黑,嘴唇發白,顯然是臉上的傷口導致他感染了某種毒素。在服下丹藥後,他臉上的黑氣褪去了一些,嘴唇也恢複了一絲血色。


    婦人心疼地抱著兒子,突然聽到耳邊傳來極細的人聲。


    “你通知一下大夥,我找機會帶你們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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