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終於闖入了逍遙侯的玩偶山莊。


    這裏是一個極其豪華的莊園,人很多,但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小公子那純真無邪,溫柔甜美的笑容。


    小公子斜倚在一株鬆木的高枝,仿佛正在等著他,柔聲笑道:“我就知道,你也會找來的。”


    李白神色居然很冷靜,隻是麵色蒼白得可怕,冷冷道:“她呢?”


    小公子眨著眼,道:“你在說誰,連沈璧君?”


    她故意將“連”字說得特別重。


    李白麵上還是全無表情,淡淡道:“是。”


    小公子嫣然道:“她比你迴來得還早,現在隻怕已睡了。”


    李白怒瞪著她,眼角似已潰裂。


    小公子也不敢再瞧他的眼睛了,眼波流動,微笑道:“你要不要我帶你去找她?”


    李白道:“要!”


    小公子吃吃笑道:“這次我可以幫你的忙,但你要用什麽來謝我呢?”


    李白道:“你說。”


    小公子眼珠子又一轉,道:“隻要你跪下來,向我磕個頭,我就帶你去。”


    李白什麽話也沒有說,就突然跪了下來,磕了個頭。他的眼中甚至連痛苦委屈之色都沒有,因為現在已再沒有別的事能讓他動心。


    八角亭裏,有兩個老人在下著棋。


    兩人都沒有迴頭,世上仿佛也沒有什麽事能令他們動心了。


    小公子一躍而下,輕撫著李白的頭發,吃吃笑道:“好乖的小孩子,跟阿姨走吧。”


    ………………


    屋子裏很靜。


    逍遙侯躺在一張大而舒服的床上,目中帶著點說不出是什麽味道的笑意,凝注著沈璧君。


    沈璧君就坐在他對麵的椅子上,緊張得一直想嘔吐。


    被逍遙侯用這種眼光瞧著,她隻覺自己仿佛已是一絲不掛……她隻恨不得能將這雙眼睛挖出來,嚼碎,吞下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逍遙侯突然問道:“你決定了沒有?”


    沈璧君長長吸了口氣,咬著嘴唇,搖了搖頭。


    逍遙侯微笑著道:“你還是快些決定的好,因為你遲早要這麽做的,隻有聽我的話,你才有機會,否則你就白來了。”


    沈璧君身子顫抖著。


    逍遙侯又道:“我知道你要殺我,可是你若不肯接近我,就簡直連半分機會也沒有。你也知道,我絕不讓穿著衣裳的女人接近我。”


    沈璧君咬著牙,顫聲道:“你若已知道我要殺你,我還是沒有機會。”


    逍遙侯笑得更邪,眯著眼道:“你莫忘記,我也是男人,總有心動的時候,隻要心一動,女人就可乘虛而入……”


    他的眼睛似已眯成一條線,悠然接著道:“問題隻是,你有沒有本事能令我心動。”


    沈璧君身子顫抖得更劇烈,嘎聲道:“你……你簡直不是人!”


    逍遙侯大笑道:“我幾時說過我是人?要殺人容易,要殺我,那就要花些代價了。”


    沈璧君瞪著他,狠狠的瞪著他,良久良久,突然咬了咬牙,站起來,用力撕開了衣襟,脫下了衣服。


    她脫得並不快,因為她的人,她的手,還是在不停的發抖,上麵的衣衫除下,她無瑕的身體就已有大半呈現在逍遙侯的眼前。


    逍遙侯眼中帶著滿意的表情,微笑著道:“很好,果然未令我失望,我就算死在你這種美人的手下,也值得了。”


    沈璧君嘴唇已又被咬出了血,更襯得她膚色如玉。


    她的胸膛更白,更晶瑩,她的腿……


    突然間門被撞開,李白出現在門口,心已將爆炸。


    沈璧君似已完全僵硬,麻木,呆呆的瞧著他,動也不動,然後突然間就倒下,倒在地上。


    逍遙侯卻似乎並不覺得意外,隻是歎了口氣,喃喃道:“拆散別人的好事,至少要短陽壽三十年的,你難道不怕?”


    李白緊握拳,冷冷道:“我若要死,你也得陪著。”


    逍遙侯道:“哦?你是在挑戰?”


    李白道:“是。”


    逍遙侯笑了:“死的法子很多,你選的這一種並不聰明。”


    李白冷冷道:“你先出去!”


    逍遙侯瞪了他半晌,又笑了:“世上還沒有人敢向我挑戰的,隻有你是例外,所以……我也為你破例一次。對一個快要死的人,我總是特別客氣的。”


    他本來是斜臥著的,此刻身子突然平平飛起,就像一朵雲似的飛了出去。就憑這一手輕功,就足以將人的膽嚇碎。


    李白卻似乎根本沒有瞧見,緩緩走向沈璧君,俯首凝注著她,眼中終於露出痛苦之色。


    他的心在嘶喊:“你何苦這樣做,何苦這樣委屈自己?”


    但他嘴裏隻是淡淡道:“你該迴去了,有人在等著你。”


    沈璧君閉著眼,眼淚如泉水般從眼角向外流。


    李白沉聲道:“你不該隻想著自己,有時也該想想別人的痛苦……他的痛苦,也許比任何人都要深得多。”


    沈璧君突然大聲道:“我知道他的痛苦,但那隻不過是因為他的自尊受了傷害,並不是為了我!”


    李白道:“那隻是你的想法。”


    沈璧君道:“你呢?你……”


    李白打斷她的話,冷冷道:“我無論怎麽樣,都與你無關……我和你本就全無關係。”


    沈璧君忽然張開了眼睛,帶著淚凝注著他。


    李白雖然在拚命控製著自己,可是被這雙眼睛瞧著,他的人已將崩潰,心已將粉碎……


    他幾乎已忍不住要伸手去擁抱她,她也幾乎要撲入他的懷裏。


    相愛著的人,隻要能活著,活在一起,就已足夠,別的事又何必在乎……就算是死在一起,也是快樂的。


    那至少也比分離的痛苦,要容易忍受得多。


    但就在這時,風四娘突然衝進來了,看來比任何人都激動,大聲道:“我早就知道你在這裏,你以為我真的醉了麽?”


    李白的臉沉了下去,道:“你怎會來了的?”


    其實他也用不著問,因為他已瞧見,小公子正躲在門後偷偷的笑。


    李白立刻又問道:“他呢?”


    風四娘道:“他現在比你安全得多,可是你……你為什麽要做這種傻事?”


    李白根本拒絕聽她說的話,默然半晌,緩緩道:“你來了也好,既然來了,就帶她迴去吧。”


    風四娘眼圈又紅了,道:“我陪你。”


    李白道:“我一直認為你很了解我,可你卻很令我失望。”


    風四娘道:“我當然了解你。”


    李白一字字道:“你若真的了解我,就應該快帶她迴去。”


    他沒有再多說一句話,一個字。


    風四娘凝注著他,良久良久,終於歎了口氣,黯然道:“你為什麽總不肯替人留下第二條路走?”


    李白目光又已遙遠,道:“因為我自己走的也隻有一條路!”


    死路!


    一個人到了迫不得已,無可奈何時,就隻有自己走上死路。


    沈璧君要衝出去,卻被風四娘抱住。


    “他若要去,就沒有人能攔住他,否則他做出的事,一定會更可怕。”


    這話雖是風四娘說的,沈璧君卻也很了解,哭得幾乎連心跳都停止了。


    ………………


    突聽一人銀鈴般笑道:“好個傷心的人兒呀,連我的心都快被你哭碎了,隻不過,其實你根本用不著為他難受的,因為你一定會死得比他更快。”


    風四娘瞪起了眼道:“你敢動她?”


    小公子媚笑道:“我為什麽不敢?”


    風四娘忽然也笑了:“你真是個小妖精,連我見了都心動,隻可惜你遇上了我這個老妖精,你的那些花樣,在我麵前就好像是小孩子玩的把戲。”


    小公子張大了眼睛,像是很吃驚,道:“哦,真的麽?”


    風四娘道:“你不妨試試。”


    小公子又笑了:“現在我的確也很想試試,隻可惜我已經試過了。”


    這次輪到風四娘吃驚了,動容道:“你試過了?”


    小公子悠然道:“我不但試過了,而且很有效。”


    風四娘突又笑了:“你嚇人的本事也不錯,隻可惜在我麵前也沒有效。”


    小公子笑道:“在你麵前也許沒有效,因為你的臉皮太厚,但在你手上卻很有效,因為你的手一直比小姑娘的還嫩。”


    風四娘忍不住抬起手來瞧了瞧,臉色立刻變了。


    小公子道:“方才我拉著你的手進來,你幾乎一點也沒有留意,因為那時你的心,已都放在李白一個人身上了。”


    她媚笑著,又道:“現在我才知道,喜歡他的人可真不少,能為自己的心上人而死,死得也算不冤枉了。”


    風四娘居然又笑了:“小丫頭,你懂得的倒真不少。”話未說完,已出手。


    江湖中人一向認為,風四娘的出手比李白更可怕,因為她出手更毒,更辣,而且總是在笑得最甜的時候出手,要你做夢也想不到。


    小公子卻想到了,因為她出手也一樣。


    這本該是場很精彩的決鬥,隻可惜風四娘的手,已被小公子的毒針刺入,已變得麻木不靈了,所以這一戰很快就結束。


    小公子瞧著已動不了的風四娘,嫣然道:“我不殺你,因為你太老了,已不值得我動手。”


    她目光轉向沈璧君,道:“可是你不同……你簡直比我還要令人著迷,我怎麽能不殺你呢?”


    沈璧君似已完全被悲痛麻木了,根本沒有將死活放在心上。


    小公子柔聲道:“現在李白已走入絕路,已無法來救你,你自己也不敢跟我交手的,你難道一點也不在乎?”


    沈璧君不動,不聽,也不出聲。


    小公子眨著眼,道:“噢,我知道了,你一定還等著別人來救你……是不是在等那醉貓呀,你現在想不想見見他?”


    她拍了拍手,就有兩個少女吃吃的笑著,扶著一個人走進來,遠遠就可以嗅到一陣陣酒氣撲鼻。


    連城璧竟也被她架來了。


    瞧見連城璧,沈璧君才驚醒過來,從未想到連城璧也會喝得這麽醉,醉得這麽慘,令她更悲痛,更難受。


    小公子走過去,輕拍著連城璧的肩頭,柔聲道:“現在,我就要殺你的老婆了,我知道你心裏也一定很難受,隻可惜你隻有瞧著,也許連瞧都瞧不清楚。”


    連城璧突然彎下腰,嘔吐起來,吐得小公子一身都是臭酒。


    少女們嬌唿著,捂著鼻子閃開。


    小公子皺起眉,冷笑道:“我知道你是想找死,可是我偏偏……”


    突然間,劍光一閃,一柄短劍已刺入她的心口。


    好快的劍,好快的出手!


    風四娘也怔住了。


    她現在才想起,“袖中劍”本就是連家的救命殺手,可是她從未見過,也沒有其他人見過,甚至連沈璧君都未見過。


    見過的人,都已入了墳墓。


    就隻為了練這一著,連城璧已不知練過幾十萬次、幾百萬次,甚至在夢中,都可隨便使出這一著。


    可是,以前他從沒有機會使出這一著。


    小公子已倒下,瞪著他,好像還不相信這件事是真的。


    她從未想到,自己也會和別人一樣,也死得如此簡單。


    然後,她嘴角突然露出一絲甜笑,瞧著連城璧,柔聲道:“我真該謝謝你,原來‘死’竟是件這麽容易的事,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辛辛苦苦的活著呢?你說是麽?”


    她喘息著,目光轉向風四娘,緩緩道:“你的解藥就在我懷裏,你若還想活下去,就來拿吧。可是我勸你,活著絕沒有死這麽舒服,你想想,活著的人哪一個沒有痛苦,沒有煩惱……”


    ………………


    路,蜿蜒通向前方。


    一個紅衣老人和一個綠袍老者,並肩站在那裏,遙望著路的盡頭,神情都很沉重,似乎全未留意身後又有三個人來了。


    他們原本在八角亭裏下棋,如今卻在觀望。


    為什麽?


    直到這時,連城璧似乎還未完全清醒。


    也許他根本不願清醒,不敢清醒,因為清醒就得麵對現實。


    現實永遠是殘酷的。


    沈璧君走在最後麵,一直垂著頭,似乎不願抬頭,不敢抬頭,因為隻要一抬頭,也就會麵對一些她不敢麵對的事。


    他們都在逃避,但又能逃避多久呢?


    風四娘慢慢的走到老人們身旁,過了很久,才緩緩道:“他們就是從這條路走的?”


    紅衣老人道:“嗯。”


    風四娘道:“你在等他們迴來?”


    綠袍老者道:“嗯。”


    風四娘長長唿了口氣,訥訥道:“你想……誰會迴來?”


    她本不敢問,卻又忍不住要問。


    紅衣老人沉吟著,緩緩道:“至少他是很難迴來了。”


    風四娘的心已下沉,自然知道,他說的“他”是誰。


    突然,綠袍老人也道:“也許,他們兩個人,都不會再走迴來。”


    紅衣老人慢慢的點了點頭:“但願如此。”


    風四娘突然大聲道:“你們以為,他一定不是逍遙侯的對手?你們錯了,他的武功也許要差一籌,可是他有勇氣,有股勁!很多人以寡敵眾,以弱勝強,就是因為有這股勁!”


    紅衣老人、綠袍老者同時瞧了她一眼,隻瞧了一眼,就扭過頭,目光還是遙注著路的盡頭,神情還是同樣沉重。


    風四娘還想說下去,喉頭卻已被塞住。


    沈璧君突然抬起頭,走向連城璧,走到他的麵前,一字字道:“我也要走。”


    連城璧茫然道:“你也要走了麽?”


    沈璧君看來竟然很鎮定,緩緩道:“無論他是死是活,我都要去陪著他……”


    連城璧黯然道:“我明白。”


    沈璧君說得很慢,道:“可是,我還是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我一定會讓你覺得滿意……”


    她突然轉身,狂奔而去。


    無論誰都可以想到,她這一去,就再也不會迴來了。


    黃昏,夕陽無限好。


    全走了,每個人都走了,因為再“等”下去,也是多餘的。


    這本是條死路。


    走上這條路的人,就不會再迴頭的。


    隻有風四娘,還是在癡癡的向路的盡處凝望。


    “李白一定會迴來的,一定會……”


    ………………


    李白沒有迴來。


    以他現在的本事,隻要能破開時空之力的壓製,哪怕隻是一丁點兒,都能輕易殺死逍遙侯。


    況且,他在瀑布之下鍛煉了一年,就算始終無法破開時空禁製,隻要全力以赴,也一樣能夠殺死逍遙侯。


    在踏上那條路的那一刻,逍遙侯就死定了。


    可是,在他殺死逍遙侯,吸走他的魂力時,突然聽見白狐妲己的聲音:“遊戲結束,恭喜過關……”


    然後,白光一閃,他就被傳送了出去!


    夏詩、林瓊菊、華華鳳、風四娘、沈璧君……那些美好的女子,或許他再也無法見麵。


    如果楊玉環不是來自現實世界,也許也會這樣吧!


    再見……再也不見。


    再見……在,也不能再相見。


    一個熟悉的旋律,突然在李白的腦海中響起:


    《在,也不見》


    “能錯的都已錯過


    若還能重演


    是否會痛的更熟練


    該在的,都已不在


    若不辭而別,是否遺憾就能拖延


    都是背影,何必迴見


    熟悉的淚,陌生的臉


    不斷再見,還能說多少遍


    已經塵封的,能不能視而不見


    不敢再見,不想再麵對麵


    隻為了悼念,往事寫下的遺言


    不管你在或不在


    我愛或不愛


    不想就不酸,也不甜


    熟悉的人,遠在天邊


    陌生的情,永在眼前


    不斷再見,還能說多少遍


    已經塵封的,能不能視而不見


    不敢再見,不想再麵對麵


    隻為了悼念,往事寫下的遺言


    見多少次,才會杜絕思念


    看多少眼,就能平息淚點


    再用多少年,去擺脫從前


    原來,再見就是在也不見


    沒必要發現,我們可愛或可憐


    不斷再見,還能說多少遍


    已經塵封的,能不能視而不見


    不敢再見,不想再麵對麵


    隻為了悼念,往事寫下的遺言……”


    原來,再見,就是“在,也不見!”


    如果仙俠時空的這一切,隻是一場夢,為何會如此真實?


    那些美好的女子,以後還可以再見麽?


    還是,在,也不見!


    (本卷完結,即將進入新的旅程:《白狐妲己,妖族聯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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