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瞧瞧龍島主,又瞧瞧木島主,見二人臉色誠懇,卻又帶著幾分患得患失之情,似乎怕自己不肯吐露秘奧。


    他急忙道:“我跟兩位說知便是。我看這條蝌蚪,中注穴中便有跳動;再看這條蝌蚪,太赫穴便大跳一下……”便指著一條條蝌蚪,解釋給二人聽。


    他說了一會,見龍木二人神色迷惘,似乎全然不知,便問道:“我說錯了麽?”


    龍島主道:“原來……原來……李幫主看的,是一條條……一條條那個蝌蚪,不是看一個個字,那麽李幫主如何能通解全篇‘太玄經’?”


    李白早已自我催眠,臉上一紅,訕笑道:“我自幼沒讀過書,當真是一字不識,慚愧得緊。”


    龍木二島主一齊跳了起來,同聲問道:“你不識字?”


    李白搖頭道:“不識字。我……我迴去之後,定要玉環教我識字,否則人人都識字,我卻不識得,給人笑話,多不好意思。”


    龍木二島主見他臉上一片淳樸真誠,絕無狡黠之意,實是不由得不信。


    龍島主隻覺腦海中一團混亂,扶住了石壁,問道:“你既不識字,那麽自第一室至第二十三室,壁上這許多注釋,卻是誰解給你聽的?”


    李白搖頭道:“沒人解給我聽。白爺爺解了幾句,關東那位範大爺解了幾句,我也不懂,沒聽下去。


    我……我隻是瞧著那些圖形,胡思亂想,忽然之間,圖上的雲頭或是小劍什麽的,就和身體內的熱氣連在一起了。”


    木島主道:“你不識字,卻能解通圖譜,這……這如何能夠?”


    龍島主歎息道:“難道冥冥中,真有天意?還是這位李幫主真有天縱奇才?”


    木島主突然一頓足,叫道:“我懂了,我懂了。大哥,原來如此!”


    龍島主一呆,登時也明白了。


    他二人共處數十年,修為相若,功力亦複相若,隻是木島主沉默寡言,比龍島主少了一分外務,因此悟到其中關竅之時,便比他早了片刻。


    兩人四手相握,臉上神色又是淒楚,又是苦澀,又帶了三分歡喜。


    龍島主轉頭向李白道:“李幫主,幸虧你不識字,才得解破這個大疑團,令我兄弟死得瞑目,不致抱恨而終。”


    李白搔了搔頭,問道:“什麽……什麽死得瞑目?”


    龍島主輕輕歎了口氣:“原來,這許許多多注釋文字,每一句都在故意導人誤入岐途。可是參研圖譜之人,又有哪一個肯不去鑽研注解?”


    李白奇怪道:“島主,你說那許多字,都是沒用的?”


    龍島主道:“非但無用,而且大大有害。倘若沒有這些注解,我二人的無數心血,又何至盡數虛耗,數十年苦苦思索,多少總該有些進益吧。”


    木島主喟然道:“原來,這篇‘太玄經’也不是真的蝌蚪文,隻不過……隻不過是一些經脈穴道的線路方位而已。唉,四十年的光陰,四十年的光陰!”


    龍島主道:“白首太玄經!兄弟,你的頭發也真是雪白了!”


    木島主向龍島主頭上瞧了一眼,“嘿”的一聲。他雖不說話,別人心中無不明白,他意思是說:“你的頭發何嚐不白?”


    龍木二島主相對長歎,突然之間,顯得蒼老異常,更無半分當日臘八宴中的神采威嚴。


    李白仍是大惑不解,又問:“那位前輩高人,在石壁上故意寫上這許多字,教人走上錯路,那是為了什麽?”


    龍島主搖頭道:“到底是什麽居心,那就難說得很了。這位武林前輩,或許不願後人得之太易,又或者這些注釋,是後來另外有人加上去的。這往昔之事,誰也不知道的了。”


    木島主道:“或許,這位武林前輩不喜讀書人,故意布下圈套,好令像李幫主這樣不識字的忠厚老實之人得益。”


    龍島主歎道:“這位前輩用心深刻,又有誰推想得出?”


    李白見他二人神情倦怠,意興蕭索,心中過意不去:“二位島主,倘若我學到的功夫確實有用,自當盡數向兩位說知。咱們這就去第一座石室之中,我一一說來,決不敢有絲毫隱瞞……”


    龍島主苦笑著搖頭道:“小兄弟的好意,我二人心領了。小兄弟宅心仁厚,該受此益,日後領袖武林群倫,造福蒼生,自非鮮淺。我二人這一番心血,也不算白費了。”


    木島主點頭道:“正是,圖譜之謎既已解破,我二人心願已了。是小兄弟練成,還是我二人練成,那也都是一樣。”


    李白懇求道:“那麽,我把這些小蝌蚪,詳詳細細的說給兩位聽,好不好?”


    龍島主淒然一笑:“神功既得傳人,這壁上的圖譜也該功成身退了。小兄弟,你再瞧瞧。”


    李白轉身向石壁瞧去,不由得駭然失色。隻見石壁上一片片石屑正在慢慢跌落,滿壁的蝌蚪文字,也已七零八落,隻剩下七八成。


    他大驚之下,道:“怎……怎麽會這樣?”


    龍島主道:“小兄弟適才……”


    木島主道:“此事慢慢再說,咱們且去聚會眾人,宣布此事如何?”


    龍島主登時會意,道:“甚好,甚好。李幫主,請。”


    李白不敢先行,跟在龍木二島主的身後,從石室中出來。


    龍島主傳訊邀請眾賓,召集弟子,同赴大廳聚會。


    ………………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


    救趙揮金錘,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李白的這一首《俠客行》古風,寫的是戰國時魏國信陵君門客侯嬴和朱亥的故事,千載之下讀來,英銳之氣,兀自虎虎有威。


    那大梁城鄰近黃河,後稱汴梁,即今河南開封。該地雖然數為京城,卻民風質樸,古代悲歌慷慨的豪俠氣概,後世迄未泯滅。


    原來,當時李白解悟石壁上的神功之後,便情不自禁的試演。


    龍木二島主一見之下,大為驚異,龍島主當即上前出掌相邀。


    其時李白猶似著魔中邪一般,一覺有人來襲,自然而然的還掌相應。


    數招之後,龍島主便覺難以抵擋,木島主當即上前夾擊。他二人的武功,當世已找不出第三個人來,可是二人聯手,仍是敵不住李白新悟的神妙武功。


    本來二人若是立即收招,李白自然而然的也會住手,但二人均要試一試這壁上武功到底有多大威力,四掌翻飛,越打越緊。


    他二人掌勢越盛,李白的反擊也是越強,三個人的掌風掌力撞向石壁,竟將石壁的浮麵都震得酥了。


    單是龍木二島主的掌力,便能銷毀石壁,何況李白內力本來極強,再加上新得的功力,三人的掌力,都是武學中的巔峰功夫,鋒芒不顯,是以石壁雖毀,卻並非立時破碎,而是慢慢的酥解跌落。


    木島主知道李白試功之時,便如在睡夢中一般,於外界事物全不知曉,因此阻止龍島主再說下去,免得李白為了無意中損壞石壁而心中難過。


    再說石壁之損,本是因他二人出手邀掌而起,其過在己,而不在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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